數月前還枯草遍生的雪原，如今已綠草新生，綿延千里無邊際。
大風吹過，宛若綠浪碧波，只有成羣的牛羊。
頭頂的天，似汪洋蔚藍。
陽光溫暖，鮮草芬香。
草原的盡頭就是皚皚雪山，在陽光下泛着金銀色的光澤。
當陸湛聲跟着季九晞抵達比賽地點時，現場已聚集了許多人，場面盛大又熱鬧。
一大半是前來比賽或觀戰的本地人，還有不少慕名前來的遊客正拿着照相機或手機在拍照。
當這兩人出現時，瞬間就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當地的姑娘都是在風沙紫外線下長大的，風吹日曬，皮膚大都粗黑，身體健實；
季九晞雖在當地待了幾年，自己是學醫的，深諳調理滋補，平時也很注重防曬，纖細，柔軟，皮膚白白潤潤，好似一掐就會出手。
一身紅藍色的藏族騎射服裝，長及腰部的編髮，額前點綴着金銀鑲邊紅珊瑚的額飾，襯得皮膚就更白了。
身邊偏還有個高大俊朗的男人。
更是肆無忌憚地在散發個人魅力。
“小九——”
隔着一段距離，就看到一個藏族大叔說着蹩腳的普通話在衝兩人揮手。
季九晞衝他揮手，又略微靠近陸湛聲，“這位就是郎尕大叔。”
用陸湛聲點頭。
“他身邊那個是尼瑪。”
“……”
陸湛聲已經知道【尼瑪】這個詞在當地是對太陽的尊稱, 也常用作人名, 只是聽季九晞總是尼瑪、尼瑪得喊着，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他們不是當地人吧？”站在外圍拍照的遊客低聲議論。
“看着不像，這男的長得也太帥了，特有明星相。”
“他們是一對嗎？”
“不清楚, 看着像是來參加比賽的。”
“我覺得這位先生眉眼有點眼熟, 看着很像一個人。”
同伴笑道，“你該不會想說, 像你未來老公吧！”
“去你的, 我的老公只有秦爺一個，我可是秦爺的死忠粉, 這輩子非秦爺不嫁，我可是勵志要給秦爺生猴子的人。”
……
同伴們笑出聲, 而射箭比賽, 也在這樣的熱鬧氛圍中開始了。
前面的比賽, 都是當地人在互相比拼，氣氛酣然熱烈。
這裡的人擅長騎射, 許多人實力相差不大, 比賽常常陷入焦灼, 每當此時，有人勝出, 落敗方會送上祝福，周圍人有些會呼着號子, 甚至載歌載舞來慶祝。
陸湛聲是第一次接觸這樣的活動，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尤其是郎尕大叔比賽時，季九晞揮着手給他加油，大方熱情。
此時的她, 很像這曠野上的風……
濃郁, 熱烈。
“季醫生，等他們比賽結束, 我們就上場？”央金朝她走來。
季九晞點頭。
“希望你這次不要脫靶。”
“謝謝。”
前面的是正式比賽，而季九晞與央金的比試，純屬逗樂，但兩個小姑娘都認真準備, 衆人也就在邊上笑着圍觀。
而此時, 也是黃昏時分。
另一側有人搭起了帳篷，開始生篝火，烤牛羊。
“尼瑪，她們可是爲你比賽的, 你覺得誰會贏？”有人看向索朗尼瑪。
他的目光自然落在了季九晞身上。
她正在檢查裝備，索朗尼瑪剛準備走過去，一隻手伸過來，擋在了他的身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尼瑪偏頭看向那隻手的主人。
男人個子很高，七分傲氣三分野，那雙眼睛，就好似草原天空的鷹，蒼冷凌厲，“您、您這是做什麼？”
他的普通話很蹩腳。
“你現在過去，會影響她發揮。”
“……”
尼瑪喜歡季九晞，對她身邊的人自然有所知曉。
也清楚面前這個燕京來的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加上某人本身氣場太強，他便不敢再上前，卻還給陸湛聲拿了些吃喝的食物，討好他。
倒是季九晞餘光瞥見兩人正在交流，有些好奇他們說了什麼，不過比賽在即，她不能分心。
“小九，加油啊。”郎尕大叔喊得臉紅脖子粗。
“季醫生，別逞強，重在參與。”
衆人鬨笑出聲。
都知道季九晞的水平如何，所以給她加油的很多，央金對此倒不在意。
只是張弓搭箭，先試了一下水。
一箭，中靶。
十分接近靶心。
這在無形中，給了季九晞不少壓力，她轉頭看了眼不遠處的陸湛聲，他衝她點頭微笑，給了她一個安心的表情，她方纔扭頭，專注比賽。
比賽採取的是誰先拿下五分就算贏。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的這水平和季九晞比試，即便是贏了也是勝之不武，央金就示意由季九晞選擇先發後發。
“我先來吧。”季九晞也沒客氣，說話間已將一支箭搭在了弓弦上。
左手執弓，右手朝後拉滿弦。
身體側立。
眼睛瞄準前方的靶位。
手指一鬆，特有的響箭發出“嗶咻——”的聲響。
利箭破風。
然後……
不出意外的，落靶了。
衆人惋惜。
在這裡射箭，不比室內，曠野的風時大時小，常常會把箭吹得偏移軌道。
當地人對季九晞很熟，對於她落靶一事，毫不意外，還鼓勵她繼續加油，倒是圍觀的遊客們不淡定了，“小姐姐姿勢很帥氣，就是技術……有點菜。”
“你懂個屁，就算技術菜，氣勢也不能輸。”
“就這射箭技術，還敢來比賽，我倒是有點佩服她的勇氣。”
說話間，一羣遊客也給她加油鼓勁。
而央金接着射出一箭。
中！
“央金勝一！”有人高喊。
第二局，沒懸念。
“央金勝二。”
當季九晞再次拿起一隻箭時，央金瞥了她一眼，儼然是勝券在握，“季醫生，要不就算了。”
“爲什麼要算了？”季九晞笑着看她。
“忽然覺得贏了你，沒什麼意思。”
“是嗎？”
夕陽的金光落在她的眸子裡，那雙眼睛，是央金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懶懶散散，卻又淬着自信從容的暗光。
那一瞬，
她心頭忽得突突直跳。
而季九晞已經擺好了姿勢，正在瞄準目標。
“央金。”
“嗯？”
“我答應和你比賽，不是爲了要跟您爭搶誰？誰贏了比賽，也不代表誰就更比誰優秀，我只是想告訴你，”
“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也不要瞧不起任何人，就算是我……”
“也能贏你！”
話音剛落，她手指忽得一鬆。
“嗶咻——”響箭射出。
“嘭！”
穩穩紮在了靶子上，雖未中靶心，卻十分接近。
一時間，整個草原都好似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靶子上，又扭頭看向剛放下手臂的季九晞。
夕陽下，她渾身都好似攏着一層金光。
笑容恣意爛漫。
風一直在吹，草一直在晃。
央金傻了眼，耳邊除了風聲，只有羊肉在炙烤時，發出的滋啦聲。
她根本沒想到季九晞會中靶，還那麼接近靶心，加上她剛纔說得那番話，讓她心裡如遭雷擊，她甚至開始在想：
難不成，
她的射箭技術已經突飛猛進。
之前那兩箭，只是在扮豬吃老虎？
“央金、央金，輪到你了。”周圍人提醒。
射箭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央金此時的心態已經被季九晞那番話，以及那一箭射得有些不穩，心態不穩，自然影響發揮。
這一箭，雖中靶子，卻不及季九晞的接近靶心。
“季九晞，勝一！”
伴隨着一聲高呼，草原上響起了熱烈地歡呼聲。
相比較強者勝出的情節，大家似乎更喜歡看逆襲的橋段，衆人開始高呼季九晞的名字，給她加油鼓勁。
央金深吸一口氣：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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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根本沒什麼運動細胞，一直脫靶，怎麼可能忽然射中。
剛纔那一箭，一定是她湊巧。
只是運氣好罷了！
她竭力說服自己，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被季九晞帶着節奏走，只是她再射出一箭，又中靶子時，央金的心態有些崩了。
季九晞則笑出聲，看向不遠處的陸湛聲，衝他揮着箭弩。
陸湛聲笑着點頭，示意她放平心態，穩着點。
季九晞再中一箭，壓力瞬間就來到了央金這邊。
一次是運氣好。
兩次，難道還是運氣嗎？
靶子就那麼點大，若說是運氣未免太牽強，她此時已經摸不透季九晞了，既然她能射中，那前兩次都脫靶又是爲什麼？
故意的？
耍她玩嗎？
還是說，她一直在隱藏實力，她的射箭技術遠不止於此？
央金摸不透她，心下亂糟糟的，再射一箭。
雖中，靶數卻不及季九晞的。
“季九晞，勝二！”
這下，只要季九晞再贏一次，獲勝次數就超過她了，壓力來到央金這邊，這次，季九晞再次張弓搭箭時，心態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就算比賽輸了，她好歹射中過靶子，說出去也不丟人。
她的心態很平，瞄準靶子的時候……
感受着風。
有一瞬，草原的風好似停了。
她手指一鬆。
“嗶咻——”一聲。
衆人瞠目！
“臥槽，尼瑪！季醫生射中靶心了！”
尼瑪一臉懵逼。
不僅是他，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那種感覺，無異於相當看到一個雙腿致殘的人，忽然活蹦亂跳一般，這簡直就是人間奇蹟啊。
其實，季九晞也沒想過自己會射中靶心。
陸湛聲陪她訓練這麼久，她都沒射中過靶心。
這次，
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她嘴角輕翹，笑出聲。
不遠處，一輛軍車停在那處，與一些旅遊者的越野車混在一起，倒是不太惹眼。
車窗被徐徐降下。
男人緩緩勾起了脣角。
這小丫頭的實力還不錯啊，哪裡像父親說得那麼差？
……
周圍人歡呼出聲，央金則臉色煞白，臉頰上的曬傷高原紅變顯得格外惹眼矚目，她此時的心態已經徹底崩了。
她覺得：
季九晞就是在玩她。
她居然還藏着這樣的實力？
以至於後面的幾箭，央金射得都不如人意，雖然中間贏了季九晞一次，但心態的崩塌，讓她整個人都不在狀態，加上晚來草原風急……
最後一箭，她居然脫靶了！
“季九晞——”
“五勝！”
伴隨着裁判的一聲高呼。
季九晞怔了下，周圍人似乎也沒想到，季九晞居然真的能贏得比賽，居然忘記了歡呼，她扭頭，看向不遠處的陸湛聲，“我贏了？”
陸湛聲給了她肯定的點頭。
卻沒想到，下一秒……
季九晞手指一鬆，弓箭落地，她居然朝着陸湛聲撲過去。
“陸先生，我贏了，我真的贏了——”
猝不及防，
一瞬間，陸湛聲被她抱了個滿懷！
她就像個山野小妖。
瘋野而爛漫。
一頭撞進他的懷中，那一瞬間，耳畔有風在奔涌呼嘯，陸湛聲卻被她撞得呼吸一窒，心臟被撞得狠顫兩下。
她衝過來的力道很大，陸湛聲若非及時穩着身子，怕是要被她撞翻。
“我真的贏了，聽你的，果然沒錯。”
季九晞就是個運動白癡，任何的運動項目，包括跳繩、踢毽子，都從未贏過……
能夠贏得比賽，她自然比誰都高興！
在這裡，高興了，就唱歌、跳舞、喝酒，恣意歡笑。
季九晞在這裡久了，難免被感染，被喜悅衝昏了頭，朝着陸湛聲就撲了過去，其實她根本沒想太多。
呼吸都是急促而紊亂的……
落在他的脖頸處。
晚風清涼。
她的氣息，卻灼燙燒人。
雙手摟着他的脖子，整個人都掛在了他的身上。
“你都不知道比賽的時候，我有多緊張，但是事實證明，你的策略是對的……”季九晞都快樂瘋了。
昨晚，陸湛聲告訴她：
【以你的實力贏不了她，那我們就搞她的心態。】
【心態崩了，就算有再強的實力都沒用。】
【這是在賭，如果她心態足夠強，你肯定要輸，如果她不夠成熟，你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搞心態！
這得多腹黑，多壞的人才能想出這樣的主意啊。
所以季九晞那時才說出了十商九奸這種話。
此時想來，還覺得當時送央金兩分，真的是豪賭，心臟還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不遠處的車裡，男人嘴角輕翹：
“湛聲，怕是被嚇着了。”
“咱們家這老大啊，雖然是在國外長大，怕是和自己的親弟弟都沒這麼摟摟抱抱過，只怕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啊，應該從天上下來，接接地氣兒了。”
陸定北正感慨着：
下一秒，笑容僵住。
因爲他看到原本還僵着身子的陸湛聲，居然主動伸手，輕輕環抱住了身前的人，隔得遠，他看得不算真切。
只覺得兩人身體相擁，嚴絲合縫，就像熱戀中的情侶。
陸定北懵逼了：
他們陸家這老大……在幹嘛？
“恭喜。”陸湛聲伸手揉了下她的頭髮，耳邊吹過一絲熱氣，季九晞身子僵直，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蠢事。
她居然……
跳到了陸湛聲的身上，還抱住了他？
這一幕，直接讓不遠處的索朗尼瑪驚呆了……
“尼瑪，季醫生她這是……”
尼瑪此時的內心：
彷彿有千萬只草泥馬在狂奔。
尼瑪啊——
這男的，是他的情敵嗎？
有些人，屬於天生的上位者，身上自有股非凡氣度，尼瑪覺得，自己贏不了他，有些失落。
“尼瑪，別難受。”朋友拍肩安慰。
尼瑪表示：
很難受。
季九晞此時已鬆開環着陸湛聲的手，衝他笑了笑，又伸手整理了一下頭上的額飾。
夕陽下，
少女的臉被曬得通紅。
不遠處，車內的陸定北完全傻眼：
這小子該不會是……
陸定北伸手捂臉，岳父啊，這就是你掛在口中的救命恩人啊，我該怎麼辦啊，他內心複雜糾葛，示意司機趕緊開車離開。
**
另一邊，燕京也不安定。
因爲……
季森硯童鞋，離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