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散盡,春意闌珊。
枝頭抽新芽,池塘已水暖,和風一吹,直教人筋骨都變得懶洋洋,只有銘和醫院旳手術室內,氣氛緊張,數個小時前,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這個病人送到醫院時,一條腿已被碾斷,多臟器出血。
情況危急,家屬剛趕到。
“鑷子!”
伴隨着一道清冽的聲音,一把鑷子遞到了他手裡。
緊張的氣氛持續了五六個小時,病人雖撿回了一條命,卻失去了一條腿。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陸醫生,剛纔可嚇死我了。”輔助醫生長舒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縫合工作,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
陸時淵放下手術刀,轉身先離開了。
他和患者家屬簡單溝通完情況,方纔回到辦公室,卻不曾想裡面坐着一個人,他只撩着眼皮看了他一眼,便拿起水杯,徑直給自己倒了杯茶,“今晚夜班?”
“是啊。”肖冬憶嘆息, “手術還順利?”
“撿回了一條命。”
“還不錯。”
“你臨時加了臺手術, 你家錦寶今天是誰去接的?他不鬧啊?”
陸時淵提起自家兒子,就頭疼不已。
剛出生那會兒,但凡他抱,兒子就不哭不鬧, 他當時還覺得很高興, 只是隨着孩子長大,這就變成了甜蜜的負擔, 尤其是在他會說話, 會走路之後。
關於錦寶學走路這事兒,也挺好玩。
蘇羨意瞧着謝嬌嬌會走路了, 兩人就相差了十多天,就想着教兒子走路。
教了半個月, 毫無所獲。
在某天, 蘇羨意正敷面膜的時候, 就看到兒子突然站了起來,並且會走路了……
嚇得她面膜都被驚掉了。
不過錦寶還是黏着陸時淵的。
他只要回家, 就“爸爸、爸爸——”的跟在他屁股後面跑。
儼然變成了他的腿部掛件。
這小東西, 也會惹禍。
有一次, 鑽到他的書房,將他桌上整理出來的論文材料搞得一團糟。
寫論文的時候, 材料被弄亂,那真的堪比“殺父之仇”!
陸時淵脾氣算是很好的, 卻也忍不住發了火。
黑着臉,將他一把拎起來,提溜到牆邊罰站。
他訓了半天,錦寶大概沒見他發這麼大的火, 癟癟嘴, 眼睛也紅了。
那天晚餐,錦寶攥着小勺子, 舀了一勺自己小碗中的什錦蝦仁遞給陸時淵,“爸爸,吃。”
“我不吃。”
“爸爸,你是不愛我了嗎?”
“……”
陸時淵沒說話, 小傢伙就看向蘇羨意, 嗷的一嗓子就哭了,“媽媽,爸爸不愛我了!”
蘇羨意只看了眼陸時淵,“你惹哭的, 你哄。”
錦寶也是有點小性子的,自己討好爸爸,他卻對自己愛答不理,所以當陸時淵向他示好時,小傢伙也冷哼着,不理他。
後來,蘇羨意介入,問道:
“錦寶,你不愛爸爸了嗎?”
“愛過!”
只是……愛過?
現在不愛了?
蘇羨意笑瘋了。
這父子倆之間發生了不少逗趣的事,不過錦寶上幼兒園後,還是喜歡陸時淵去接他,不然就不開心,他也儘量抽空過去。
今天的患者是因爲交通事故被送進的醫院裡。
臨時有工作,這才無法去接孩子。
陸時淵喝着水,看向肖冬憶,“今天是小呈去接他,剛纔看到意意給我發的信息,說小呈帶着錦寶在外面吃晚飯,肯定是出去玩了,有吃有喝有玩,他還會鬧什麼。”
錦寶很喜歡蘇呈。
原因很簡單:
蘇呈很寵他,會帶着他瘋野般的玩。
“我先回家了。”陸時淵和肖冬憶打了個招呼,就先回家了。
——
陸時淵與蘇羨意在錦寶一歲多的時候,就搬出了大院,住在蘇永誠爲兩人購置的聯排別墅內,和厲成蒼、蘇琳做了鄰居。
剛做鄰居那會兒,恰好是蘇琳生完孩子不久。
厲成蒼根本不會照看孩子, 用“笨手笨腳”來形容也不爲過。
什麼事都來問陸時淵。
原本這也沒什麼, 是朋友, 也是姐夫,現在又是鄰居, 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只是日子久了, 陸時淵就發現漸漸變了味兒。
蘇琳如果工作忙,某人就常帶着孩子,到他家裡蹭吃蹭喝,蘇琳曾告訴過他:“你總帶着孩子過去,這麼白吃白喝的,你好意思啊?”
後來,
厲成蒼開始主動帶菜過去了。
陸時淵想到這個,腦殼就開始疼。
尤其是回想在大院時,都是謝馭幫他照顧孩子。
如今一對比,他就開始想念謝馭這個姐夫的好了。
不過近期厲成蒼休假,蘇琳也請了年假,兩人特意帶孩子去南方軍區看望厲澤南夫妻倆,如今不在燕京。
若不然蘇呈肯定會帶着兩家的孩子一起出去瘋。
當陸時淵到家時,隔壁是黑燈瞎火的,自己家中,卻是燈火通明。
兩家院子是打通的,中間搭了個小秋千和小滑梯。
院子裡原本種了些花,在某年蘇羨意生日時,被某個小傢伙給連根拔了,把花送給媽媽,後來,院中就改成了草坪。
“……你這小東西,居然敢偷襲我。”
“陸錦川,我來抓你啦。”
“你快站住!”
陸時淵剛停好車,就聽到家中傳來笑聲,緊接着門就被打開了。
錦寶穿着揹帶褲,腳下的鞋子,走動奔跑時,還是發光的,手裡拿着玩具槍,朝着陸時淵就撲了過來。
一把抱住他腿,躲到他身後,“爸爸,舅舅想打我。”
蘇呈手中端着一把玩具槍,看到陸時淵,放下槍,笑着打了聲招呼,“姐夫好,下班啦?”
“嗯。”
雖是春暖時,也該多穿些衣服,蘇呈卻只穿了件花色襯衣和淺色牛仔褲。
許是陪孩子一直玩鬧,熱出了一頭汗,額前的頭髮微潮溼,他隨手撥弄了兩下,衝着陸時淵在笑。
燦然不羈,仍舊……
像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