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楊家黨的興起A

276年10月21日,按照前任皇后楊豔的遺願,剛從鬼門關出來半年多的司馬炎,迎娶了楊豔的堂妹、當時只有18歲的楊芷,同時給他的新老丈人楊駿一家大肆的封官加爵。而晉王朝一個新的親信派,也在司馬炎的一手扶持下,開始漸漸壯大,這就是楊家黨。

俗話說,男人中年三大喜,升官發財死老婆。對於司馬炎來說,雖然說結髮之妻楊豔的去世實在是一個重大打擊吧,但在年輕漂亮新皇后的楊芷的撫慰下,他的感情創傷很快就恢復了,大概是對新皇后的善解人意十分滿意,司馬炎在迎娶楊芷的年底,就把楊芷老爸楊駿封爲車騎將軍,還特意把他的祖先曾經獲得的封號——臨晉二字賜給他,讓他做了臨晉侯爵。

楊駿,字文長,他是弘農楊氏家族正宗的後代,是前任皇后楊豔的親二叔。我們前面就說過,因爲曹家的刻意壓制,弘農楊氏在整個曹魏帝國時代始終處於政治邊緣,因爲在官場上沒法發展,楊家子孫們就開始把精力集中到經營產業、收集錢財、控制地方上面,曾經以正直、忠誠、崇儒而天下聞名的弘農楊氏,最起碼到了楊駿這一代,已經和正直、忠誠、崇儒這些正面的形容詞沒有多大關係了。

楊駿這個人,根據《晉書》記載,完全不像他的歷代先人們,用當時西晉士族常說的話來形容,就是目光短淺、心胸狹窄、不學無術。

按照這種評價,楊駿這個人首先就不符合其他士族們的審美品味。他不精通玄學,甚至連弘農楊氏幾代相傳的儒學也不精通,在非常注意記載西晉名士們文章、奏摺、事蹟的《晉書》和《世說新語》裡,我們找不到楊駿寫過的一篇文章,也見不到他對各色人物有過一次品評,更沒有發現他有一件流傳後世的風流軼事。可以說,楊駿不是一個名士,他在文化上融不進西晉士族的圈子。

由於弘農楊氏從曹魏帝國建立以後在官場上就一直被邊緣化,楊駿在女兒做了皇后之前,也一直都沒有當過什麼像樣兒的官兒,所以沒有什麼知名士族和他們聯姻或者交往,他們和西晉士族再政治利益上也沒有什麼共同利益,這樣,楊駿在官場上也融不進西晉士族的圈子。

因爲和西晉士族格格不入,所以楊駿在得到旱地拔蔥式的提拔以後,立刻就激起了很多大臣的強烈反對。當時就有褚略(音同,字形爲上豐刀下石)、郭奕兩個尚書(國務院部長)一起提出反對意見,說楊駿這個人,素質、器量太小,目光短淺,根本就不能當那麼大的重任,但是司馬炎爲的就是培養一支自己的親信力量,所以儘管很多人激烈反對,他對這些七七八八的議論全不理會。

面對司馬炎的固執,大臣們更加憤慨,有的人更是在閒聊的時候說:“親王諸侯,都是王室的屏障;后妃外戚,是孝敬祖先,弘揚後宮教化的。皇后的父親一開始就被封爲臨晉,這是動亂的象徵啊。”

各位要知道,東漢時代弘農楊氏的開山祖師爺楊震和他的孫子楊賜,都被封爲臨晉侯爵,司馬炎把這個爵位授給楊駿,就是激勵他把弘農楊氏再次發揚光大,更希望他以祖先爲榜樣,忠君愛國、嫉惡如仇,爲西晉王朝的繁榮昌盛盡心竭力、死而後己,但是讓有的人這麼一解釋,臨晉就成了君臨晉朝,成了篡權奪位了。

這個解釋雖然非常惡毒、非常沒有科學道理,但是它卻反映了西晉朝廷內部的主流輿論,和西晉士族對楊家黨的主流看法。

我們以前就說過,曹魏、西晉士族的前身是東漢時代以來形成的名門望族,在那個時候,名門望族最痛恨的兩類人,就是外戚和宦官。這兩種人不僅分了他們的利益,而且結黨營私、違法亂紀,東漢王朝也是因爲外戚、宦官交替專權,最後弄到土崩瓦解,曹魏、西晉士族裡的很多家族,都是東漢名門望族的後代,他們的家族親身經歷了東漢末年的全國戰亂,他們的太爺爺、爺爺、爸爸從血的教訓中得到一個真理:外戚、宦官是一個國家最大的禍害,所以,曹丕在建國之後,公開頒佈聖旨,明令禁止外戚掌權,以後曹魏歷代皇后,沒有一個出身大族,也沒有一個外戚掌握核心權力。

楊駿雖然出身東漢時代最顯赫的弘農楊氏,但他本人能夠登上高位,卻完全靠女兒楊芝能夠成爲皇后、完全靠司馬炎的提拔,這個出身昔日名門望族的國丈,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是如假包換的外戚,他代表的,正是最臭名昭著、萬人唾棄的外戚勢力。楊家黨的興起,讓消失了將近一百年的外戚勢力重新死灰復燃,西晉原來由士族、皇族兩大支柱壟斷朝政的局面被徹底改變,無論是從感情上,還是現實利益上,絕大多數士族、皇族們當然難以接受,這也正是楊家黨受到絕大多數西晉大臣一致反對的根本原因。

楊駿本人也非常不爭氣,就像大臣們預言的那樣,他當了車騎將軍以後,立刻換了一副嘴臉,而且越發不可一世、目中無人,馬上就把當朝的那些士族大老不放在眼裡了。他這麼囂張,當然有人看不過眼去了,我們前面說過的胡貴妃的爸爸胡奮,在遇到楊駿的時侯,就特意說了他一通:“自從你女兒當上皇后,你就變了嘴臉了,是吧?我告訴你,歷來嫁給皇帝的家族,沒有一個不是滿門抄斬的,你還不小心點兒啊!?”楊駿不服氣:“你女兒不也是嫁給皇上了嗎?”胡奮說:“我女兒只是個貴妃,天塌下來先砸個兒高的,我們家既沾不了光,也倒不了黴。”

其實在楊家黨內部,也有很多人感覺到了楊家這麼受寵所隱含的危險,比如說楊家的老三楊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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