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3



晚飯後,獵驕靡走進了“空中皇宮”,細君公主恭敬地在門口相迎,相互坐下獻茶後,獵驕靡關切地問道:“草原已進入春天,萬物放青,百花盛開,夫人這幾天都到哪裡遊玩了?”

“還沒來得及欣賞美景,先組織了一些人,由農業、水利人員帶領到伊犁河流域開荒試種小麥、大豆等農作物。”細君公主謙遜地說道。實際上她是想以此彌補生活上的空虛,因爲獵驕靡時常不到她的“空中皇宮”裡來住宿。

“我們多年來就是這樣生活,有些事情可以緩辦,夫人還是出去走一走,欣賞草原美景的千姿百態。”通過獵驕靡的講話,可以看出他是個不懂農業生產知識的人。

“一年之際在於春,誤了農時今年的試種就像草原上的風一樣,過去了就不會再回來。如果烏孫草原上能夠種莊稼了,強盛的烏孫也就不遠了。漢朝就是重農抑商才富裕起來的。”細君公主說話時想起了漢朝的繁榮景象。

“哦——是這樣啊!”獵驕靡似懂非懂,只得敷衍着,因爲他有重大的事情還沒有開始進行。“是的,種莊稼是人誤地一天,地誤人一年……。”這是細君公主前些日子從農業人員那裡學來的知識。她告誡自己,要先學會只是和技術,然後再去傳授給烏孫人。冬天時她曾下令,讓所有的衛兵與侍女都要學會農耕和養殖技術。

“夫人想得就是遠,我等自愧不如。看來這些技術方面的事情要讓軍須靡等,一些年輕人從現在學起,對於將來強盛烏孫必定大有好處。”獵驕靡說道。

“他們不斷要學農,還要學牧,人人都應該瞭解一些農牧知識。大昆莫還應該下令,有條件種莊稼的地方,應該禁止放牧,大力發展農作物。”細君公主建議道。

“夫人心胸如此寬闊,知識如此淵博,是烏孫的福星降臨,但願夫人長命百歲,爲草原興旺獻智慧。只是我愧對夫人,愧對夫人的美貌……。”獵驕靡想到自己衰弱的身體面露難色。

“我來到草原就是草原上的人,獻智於烏孫是我應盡的義務,大昆莫不必客氣,你有什麼事情吩咐就是了。”細君公主從獵驕靡話意中聽出來些什麼,體諒地說道。

這時獵驕靡讓其他人全都退下,除了自己與細君公主外,唯獨留下翻譯阿依蘇魯在旁,並對她說道:“阿依蘇魯,今日我和右夫人談話內容,你聽到以後就像牛吃青草,只能爛在腹中,若是反芻口外,就是你生命在草原上結束的時間。你明白了嗎?”

“尊敬的大昆莫,我明白了。”緊張的阿依蘇魯虔誠地答道。

“我親愛的夫人,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夫人肯允否?”獵驕靡誠懇地說道。

“大昆莫有事儘管說,細君爲了烏孫國的利益願意犧牲一切,包括生命。”細君公主早就聽到傳言邊境戰事不斷,她預測獵驕靡可能是請求漢朝出兵相助。

“過幾天我就要帶領軍隊出征,到瑪納斯湖附近與匈奴作戰,勝負難定,我怕萬一回不到赤谷城……咳……咳……。”獵驕靡艱難地說着,他奮力驅趕走陣陣襲來的身衰神暗,讓老當益壯的神色浮現在臉上。

“大昆莫幼時曾得山神佑護,一生南征北戰,福星高照,逢凶化吉,這一次定能凱旋而歸。你凱旋之日,細君定雙手舉樽迎接大昆莫。”細君公主此時似乎看到了獵驕靡年輕時廝殺鏖戰的身影,以及凱旋歸來的英雄氣概。

“感謝夫人的祝福。我是說萬一我雪染疆場,回不來赤谷城……所以……咳……。”獵驕靡說到此緘口不語了。

“大昆莫,不會的……。”細君公主嘴上雖說“不會的”,但是心中依然想到這個年齡的獵驕靡親自出徵,可見戰爭的殘酷性和重要性。誰都說不好生命是屬於自己還是屬於戰場。於是,細君公主也進入了沉默,有一種生死離別的感覺。

“爲了烏孫國的安寧我要親自出徵,爲了烏孫國的安寧我想把你……咳……。”大昆莫說話間的這一聲咳嗽是故意的,他有一句話很難說出口故意停頓了。

“大昆莫帶兵出征,細君理當相隨,侍奉左右,你不必爲難,細君跟隨你去就是了。”聰慧的細君公主片面地理解了獵驕靡的意思,她儒家思想的忠君、忠夫觀念在腦海裡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夫人錯了,我是說爲了烏孫國的利益,假如我死後,你會下嫁接任皇位的王爺,望夫人一如既往地用聰明和智慧,指導烏孫國的發展。”獵驕靡把話語婉轉地說出了第一層意思,讓細君公主思想上有一個過渡。

“大昆莫西去,我當用生命追隨,到另一個世界侍奉您。”細君公主堅定地說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讓你活着,精神地活着,讓你把聰明才智貢獻於烏孫國,這纔是我說的烏孫國的利益……咳。望夫人能夠理解。”獵驕靡解釋道。

“哦?”細君公主思考着。

“與其我死後讓你嫁給接受王位的人,倒不如我生前圓滿地完成這一件事,我想把你嫁給……。”獵驕靡繼續說着,一旁翻譯話語的阿依蘇魯,聽到這裡變得緊張起來了,猜想着大昆莫要把公主姐嫁給誰?她最瞭解作爲女人的公主,名義上是出嫁了,可是,由於大昆莫年邁體衰不能牀第之歡,目前公主還是處女。她經常爲不幸的公主姐流淚。如今大昆莫要把公主下嫁了,要嫁給誰呢?公主理解草原上的規矩嗎?阿依蘇魯十分擔心。

“哦!”此時細君公主的頭腦出現了恍惚眩暈的狀態。

“親愛的夫人,我想說的是在我出征以前把你下嫁給軍須靡,讓你的才智更好地在草原上發揮作用。望夫人能體諒我的苦衷,能體諒烏孫國的利益,從烏孫國的大局出發,從草原上百萬牧人的願望出發,答應這件事情。”緊張難堪的獵驕靡終於把最後的話語說出了口,而且還沒有咳嗽。

霎時,“空中皇宮”內的空氣好像靜止了,靜止和沉默壓得人連思考都沒有辦法進行。其它房間的人因爲大昆莫在,不敢說話,連偷聽也不敢。坐在這個房間的人誰也不說話,因爲該說的話說完了。想說話的人沒有發言權。細君公主此時也不想說話。沉默,無情的沉默在延續……。

細君公主的腦海開始順着獵驕靡的語言恍惚地飛跑着,飛跑着趕上獵驕靡的語速,努力理解他每一句話的含義與份量。聽着聽着腦海裡一直重複着一句話: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當聽到獵驕靡“我出征以前把你下嫁給軍須靡”的話語時,她的身心似乎一下子跌進了萬丈深淵,深淵裡恍惚還顯示着一絲光亮,這一絲光亮似乎來自於軍須靡這個名字,不過只一閃又熄滅了。沉淪,無助、憤懣似千斤的重力壓在了她的身上,她想躲、躲不開,她想逃、逃不脫,她想伏在母親的懷抱裡大哭一場,可是母親現在何方?

千里迢迢來到草原,來與一位年邁的國王結婚,這種名譽上的婚姻受到了草原人的羨慕和尊重,在一個“柯木孜公主”愛戴的稱號下自己忍受了什麼樣風雨的痛苦?在這樁婚姻下自己忍受了什麼樣的生理煎熬?在青春的流逝中自己忍受了什麼樣的缺憾?所有常人應該得到的都沒有得到。遙遠的漢朝皇帝及皇親們不知道,江南水鄉的叔叔嬸孃及闔府的親人不知道,就連身邊的侍女們也不知道。如今倒好,大昆莫把自己又像一件物品轉手贈送給了他的孫子軍須靡……。她的心靈在絕望中呼喚着。

獵驕靡對細君公主說出了“我出征以前把你下嫁給軍須靡”以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感謝自己有這個膽量說出了這句話。右夫人可是烏孫國王的右夫人,是自己的妻子,是自己向漢朝皇帝請書要求下嫁的妻子。世上有幾位國王願意把自己的夫人拱手送人,就連一般的男人也不願意把自己的妻子送人,在世人看來,這種做法無疑是自扇耳光與自我齷蹉。

按照烏孫的規矩和禮俗,只有國王死後才允許年輕的皇后們再嫁新的國王,在民間父親死了以後,年輕的妻子可以再嫁兄弟、兒子及族人。可是就有一位烏孫國的國王獵驕靡,破天荒地在死前就把自己的夫人下嫁了,加上他幼時受到鴉銜肉、狼供奶的餵養,本來一生傳奇的獵驕靡在草原上就更加傳奇了。

爲了烏孫國的強盛,爲了草原的發展,幾經研究傳位的策略在一場戰爭來臨的時候,加快了實施的步伐。從另一方面講,獵驕靡不顧世人的譏笑和議論,不顧他人的熱嘲與冷諷,毅然決然按照自己的意願和想法,實施着自

己制定的傳位方案,不能不說是一位堅韌偉大的人物。

今天,他終於把壓在自己心上的一塊石頭放下了,無論細君公主願意不願意,服從不服從,他把話說出了口,最起碼的說一旦自己戰死沙場,讓細君公主心理上有一個準備,而不至於倉促應對下嫁事情突然的到來。

另一方面,由於自己年邁體弱的身體,愧對花樣般年華的細君公主,把她早日下嫁給軍須靡是一種婚姻桎梏的解脫,是爲了她今後生活得更好,自己的名譽算什麼?自己的得失算什麼?爲別人犧牲自己,爲別人創造幸福本來就是獵驕靡的品德。

還有一個方面,就是怕夜長夢多,雖說細君公主是漢朝皇親宗族,皇廷閨秀,受儒家薰陶後養成了良好的品德,有較強的自控能力。但是生理現象的惡魔會使人變得瘋狂無恥,免得到時像狐鹿姑一樣耐不住寂寞,惹出一些風言風語。到那時再把公主下嫁,不如現在就嫁。嫁給軍須靡可以穩定烏孫國政權,可以用公主的才智左右國王的思路,可以豎起大漢朝的旗幟昭示草原諸國烏孫是強大的,烏孫有強大的漢朝作後盾。

聽到這個消息後,阿依蘇魯提到嗓子眼上的心終於下落了,當她聽到大昆莫說“與其我死後讓你嫁給接受王位的人,倒不如我死前圓滿地完成這件事,把你嫁給……。”的話語時,她的心咚咚咚地像要從喉嚨裡要跳出來,連翻譯這句話都結結巴巴的了,當後來又聽到“親愛的夫人,我想說的是在我出征以前把你下嫁給軍須靡……”時,下落的心幾乎使她癱坐在花氈上。

阿依蘇魯最清楚公主與大昆莫的婚姻狀況,新婚之夜的早晨,她是第一個進右氈房的人,看到和衣而睡的公主,就清楚晚上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怕傳出去人們譏笑公主,是她親手導演了大昆莫與公主新婚之夜做愛凌亂牀鋪的假象。現在大昆莫把她下嫁給了小王子,作爲同齡的女人,她爲公主能得到新的歡樂而慶幸。況且小王子與公主年齡相仿,是草原上第一位迎接公主的皇親俊男,在日常生活中又經常接觸,本應該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如今玉成得雖然晚了一些,但仍然應該是幸福美滿的,更何況細君公主還是含苞未放、玉身未破的處女之身呀!。她想着想着……忽然悟出到了什麼?是不是大昆莫早有就有心把公主許配給軍須靡?

哦——公主姐下嫁小王子軍須靡,意味着軍須靡要接王位了,公主姐就是皇后,這個推斷是成立的。怨不得大昆莫說“今日我和右夫人談話內容,你聽到以後就像牛吃青草,只能爛在腹中,若是反芻口外,就是你的生命在草原上結束的時候。”現在想起來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們有幾個人在這裡服侍?”大昆莫的問話終於打破了室內的沉默氣氛。“我們有八個人在這裡服侍。”阿依蘇魯被大昆莫的問話拉回到現實。

“好好服侍右夫人,不能出半點差錯……。”大昆莫冷峻地說道。“是,我明白……我保證服侍好右夫人。”阿依蘇魯誠懇地說道。

大昆莫被侍衛攙扶着走了。留下公主癡癡地坐着,阿嬋、阿菱涌進來圍坐在公主的身旁問長問短。阿依蘇魯給她們解釋,大昆莫要去前線打仗,公主姐要隨大昆莫前去,大昆莫命她在皇宮內好好休養,公主感到自己不能爲國效力就不高興了。這一場秘密的談話內容就這樣被阿依蘇魯掩蓋了過去。

對於細君公主來說,這一天是灰暗的,難熬的。她把獵驕靡對她說的話暗暗地埋藏在心底,她聽到了獵驕靡給阿依蘇魯說的話語,這件事起碼說在目前是秘密的,不能擴散的,尤其是在大的戰爭將要開始的前夕,獵驕靡的生死與烏孫國的存亡都是未知數,她不想在這個時候給獵驕靡,給這個國家添亂。她要用理智約束自己。她是漢朝的公主,她是這一羣年輕女人的領頭人,如果自己的方寸亂了,勢必影響其他人的定性,或鑄成意想不到的大錯。

太陽剛隱沒西山,晚霞還沒有退去,細君公主說身上很累就早早地躺在了軟榻上,進入了不受干擾的個人世界。因爲公主要休息,皇宮內一切嘻鬧與喧譁都立刻悄然停止了。這一晚,阿依蘇魯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與劉亞洲團聚,細君公主也沒有攆她回去。房間內除了一名宮女不解外,細君公主和阿依蘇魯心知肚明。獵驕靡走後,阿依蘇魯召集前宮後廚等服侍細君公主的烏孫女人開了一個會,對每個人的工作與職責做了細緻的安排。她在用生命賭贏公主姐的安全。

春月的光華灑滿了草原,春天的律動撫摸着草原上的萬物,興旺的小草不知夜眠地生長着,草間的昆蟲吱吱——地唱着曲兒,不知是求偶的風流還是打情罵俏的喁喁私語。森林間遲歸的山鴉嘎嘎地叫着,向同伴們敘說着一天的飛翔歷程。如此美好的夜景,正是年輕人夜遊賞月的好時侯……。可是,今夜這些愜意的美景對於細君公主來講毫無意義了。

她的思緒在黑夜裡飛翔,尋找一個屬於自己心靈的樂譜和基調,回想着一個屬於自己的影子和記憶。昨日睜眼看到的是黑絲如墨,笑靨如花,今夜閉眼夢見的是孤獨成淚,心結成殤。大昆莫獵驕靡在眼前晃悠的影子,出口的話語將本來就不平靜的心緒擊碎如礫,變成齏粉細末隨春風找尋寄放的地方。花開知季節,人困思故鄉,她多麼想將一縷一縷的憂愁,一句一句的思戀折成一隻一隻東飛的大雁,將一絲一絲的牽掛編成一張一張信箋,向遠方的親人傾訴心裡的苦衷。抹去今夜思緒中的一抹黑暗和憂愁,擦去最後的一滴眼淚和念殤,還原昨日的美景和撫摸青春盪漾的笑意。

可是,一切都不復存在了,一切都被獵驕靡“我出征以前把你下嫁給軍須靡”的話語打破了。黑夜中,細君公主想到了死,對於草原上的這種違反儒家的禮俗,這種亂倫的禮俗。她實在難以接受。她想一死了之,一死清白,用終結生命維護自己的名譽,維護漢朝的尊嚴,她認爲這是光榮的選擇。她想讓黑夜永遠延續,她不想讓黑夜被光明代替,窺視自己丑惡的心靈。她不想讓太陽從東方升起,再看到自己無比醜陋的臉龐。

既然如此,何必當初。她現在極度痛恨獵驕靡,你既然已經年邁體衰,不再雄健,爲什麼還要送書漢朝朝廷,請求公主下嫁草原?生活在草原上的人,哪一座氈房內不是笑聲盈耳,歡樂沖天。可漢朝的公主,你的右夫人,只能夜伴孤燈,眼淚暗流,冷枕涼衾,空房獨守。你有時幾個月都不來我這裡住宿,讓我連一個男人的氣味都聞不到,別說其它的奢求了。這些有誰知道?漢朝皇帝知道嗎?遠方的叔叔嬸孃知道嗎?草原上放牧的牧人們知道嗎?這種人生的火坑,生不如死的生活,既不敢言破,又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和憐憫。

上書朝廷,要求朝廷召自己東歸。是黑夜中細君公主一種大膽的想法。對,他們既然如此待我,還是回漢朝好,回家鄉像常人一樣去過平民的生活!只要皇帝批准了,大不了再來一次長途奔波,回到長安終老天年。即便是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兵丁匪徒、狼蟲虎豹,戈壁沙漠困死路途,也是一種肉體的解脫和精神的超越,即使生命的軀體不能夠安放故土,讓靈魂向着東方,行走在歸鄉的途中,也是一種思想的寄託和精神的解放。

上書朝廷,力爭回到漢朝。這是細君公主在黑夜中做出的最後決定,也是唯一能看到的光明前景。

春天的早晨,草原用遼闊描繪着大地絢麗的錦卷,用亮麗巡邏着人們起伏的視野。東方太陽升起就是草原醒來的時候,在草原深處的天山,絲絲溫暖充盈着歡樂的人家。山坡上一條細瘦而漫長的牧道,在蝶飛蜂舞中從腳下向前蜿蜒,始於春天,經過夏天的豐茂和秋天的豐碩,一直走到遙遠的天邊。辛勞的牧人們,就這樣年復一年地行走在這條蜿蜒崎嶇的牧道上,期盼着幸福與美滿生活的來臨。

細君公主起牀後,沒有看到東方的早霞,因爲她昨夜思想混亂不知什麼時候才睡着了。等她起牀走出皇宮的大門,無語地站在山坡青草地裡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一竿多高了。這是她開春以來起牀最晚的一次。她漫步在悽悽青草間,裙子的下襬和鞋面被露水打溼了,跟在後面的阿依蘇魯、阿嬋幾次提醒她回去,她都置之不理……。忽然,她蹲下身來對着一墩馬林草,迎着朝陽在觀察什麼?身後的阿嬋等人也蹲下來觀察着。細君公主說道:“你們看,掛在草尖上的露珠,經過一個晚上的孕育,多麼飽滿充盈。”

“露珠?哦——。”阿依蘇魯她

們才知道公主是在看掛在草尖上的露珠。“圓圓的露珠也知道打扮,藉助太陽的七彩之光裝扮豐富自己,給人以美的享受,諸不知它心靜如水,無色清涼。”細君公主繼續說道。

“是呀!陽光下的露珠挺好看的。”阿嬋不知道此時公主的心境,在旁邊附和道。聰明的阿依蘇魯卻不吭聲。“與其給人虛假的外表,倒不如啓用自己的本色,給人平凡普通的感覺,纔是人生的真諦。”細君公主像是對她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哦——。”不懂公主心思的阿嬋只得隨聲附和着。

這時細君公主站起身來,迎着東方的太陽像發泄鬱悶似的吟道:

露珠,

你是點綴,

大地的玲瓏。

小草,

在你懷中,

發芽。

我的寄託,

孕育於,

你腳下的土壤。

你的剔透,

讓生靈止步。

你的潤溼,

讓草原穿上青裝。

你的晶瑩,

讓風爲我吟唱。

你的潔淨,

讓月亮的光,

窺視着,

孤獨的氈房。

當一輪火紅升起,

準備離開。

你答應我,

晚上還會再來。

要與我,

用風和雨,

品味,

邊塞的蒼涼。

早飯後,細君公主屏退侍女們,鋪紙揮筆,懷着滿腹的憂愁與惆悵,含着思鄉的淚滴,草就一道表章。

皇爺萬歲:

紅論高照,寰宇碧透,五嶽穩固,四海昇平,是您締造的大漢朝江山。遠方的孫女爲您祝福!

孫女細君自受命朝廷,遠離家鄉,下嫁烏孫大昆莫以來。經草原風雨沐身,邊塞四季雕琢,身心還是難敵艱苦簡陋。因皇命在身,只能以命相搏。可近日昆莫有令,令女改嫁孫兒軍須靡。君自幼受先聖文字禮教薰陶,實難從命。

請求皇爺下旨召回細君,回京城寡居終年,免辱大漢朝聲譽,請求准許。泣血長跪,等盼迴音。

細君頓首

寫好以後,連同希望一起裝進錦袋封好,交給侍衛長張寶,命他派人火速送往長安。這時,她煩躁不安、遊離不定的心似乎迴歸了原位,等待東方的佳音。

數日後,獵驕靡分三路大軍攜帶着糧秣和食鹽,分別從三處不同地點向賽里木湖集結了。

大祿薩姆勒克從巴爾喀什湖帶領五萬人馬,伊犁王別克阿爾斯從霍爾果斯帶領三萬人馬,大昆莫獵驕靡與伊塞克王阿克阿爾斯三萬人馬,小王子軍須靡帶領五萬人馬(獵驕靡撥給的三萬人馬,阿克阿爾斯撥給的兩萬人馬),幾乎舉傾國之力,浩浩蕩蕩地前進了。

唯有不同的是這次大昆莫獵驕靡與阿克阿爾斯私下商議好了,勝利把握大的戰役讓軍須靡去打,讓他在戰場上鍛鍊自己,贏得戰役的勝利,提高在草原上的威信,爲接手皇位贏取更多的資本,以獲得草原上牧人們的擁護。

經過十多天的行軍,各路大軍陸續來到賽里木湖湖畔。獵驕靡根據“兵不現形”的原則,命令各路人馬把絕大多數兵力隱藏在幾條山溝裡,只留指揮部及少量的軍馬駐紮在賽里木湖沿岸,以此麻痹匈奴探子的視覺。

軍事大帳內,大昆莫獵驕靡及各路人馬將領正在聽伊犁王部下江布爾巴依彙報前線戰況。因爲戰爭開始後,他寡不敵衆,已經把人馬後撤到賽里木湖附近,派人扼守住野果溝,只留下少量的兵力駐紮在賽里木湖岸邊。

“開春以來,經常有小股匈奴人騷擾邊境,這是正常的事情,這種事情每年都會發生。今年不知何故,一個多月前騰格里王羅古帶領匈奴約十萬人馬突然兵壓邊境,佔據了大片的土地,掠去了所佔土地上的牧人,牲畜以及所有的生活用具。據探子回報,羅古的軍隊入侵後,軍事大帳設在額敏河的南岸,一隻左翼部隊駐紮在巴音布拉格,一支右翼部隊駐紮在烏恰拉爾,每天外出掠奪人員與牲畜,然後將他們驅趕着向北匈奴佔據的草原遷移。因爲沒有遇到抵抗的兵力,近日來非常驕縱與狂妄。”

“彙報中可見,匈奴的羅古紮營的陣法是大鵬展翅,以中心爲主導,兩翼兵力進攻後退、支援掩護運動自如。對於這次行動,諸位有什麼高見?咳……。”大昆莫聽完彙報後,不由得又把怒氣指向狐鹿姑。鑑於衆將領在場不好發作,還是心平氣和地向衆位將領問道。

“以我之見,各路人馬一同出擊,直搗額敏河岸騰格里王的中心大帳,打他個措手不及,必然能取得速戰速決的勝利。”大祿薩姆勒克驕橫地說道。

“如果中心大帳久攻不下,兩翼部隊救援掩殺過來,當如何處置?”伊塞克王問道。

“怎會久攻不下,以我大兵壓境,雷霆萬鈞之力,定打得他落花流水,慘敗收兵!要相信沒有烏孫國兵馬攻不下的堡壘。”薩姆勒克爭辯道。

“江布爾巴依,我問你,匈奴進攻烏孫邊境,他們的兵馬移動過幾個地方?”伊塞克王問道。

“這個……這個好像,好像第一次進攻就駐紮在那裡,沒有移動過地方。”江布爾巴依答道。

“大昆莫,剛纔我擔心的是中心大帳萬一攻不下來,該怎麼辦?試想,匈奴的兵馬來到這裡已經有一個多月,長期駐紮在一個地方,如果說他們要長期佔領我們的領土,或者說對抗我們的軍事報復,他們必然加固軍事防禦設施……。以守爲攻,要打敗他們,不是一件易事。”伊塞克王分析道。

“那就兵分三路,齊頭並進,同時進攻匈奴三處軍事點。我看可取得勝利。”伊犁王別克阿爾斯說道。

“兵力過於分散,各自爲戰的缺點就形成不了大兵壓境的態勢,一旦一處兵馬失利,勝利後的匈奴部隊必然馳援相近的據點,進攻這個點上的軍隊必然腹背受敵,整個戰役就很難取勝了。”伊塞克王分析道。

“阿克阿爾斯,依你之見如何?咳……。”大昆莫問道。他感覺每次吃了漢朝御醫的湯藥,可以止咳止疼。這一次腿倒是不太疼了,可是咳嗽只是減輕而沒有止住。

“我正在思考對策……。”伊塞克王閉口不答的原因,是等着小王子能夠發言說出自己的想法。

▲тт κan ▲¢ O

“大家暢所欲言,儘量想出一個大勝匈奴的萬全之策。”大昆莫鼓勵地說道。

“依我看,既要集中優勢兵力,形成以石擊卵的致命打擊,又要減少我方的傷亡,我們必須集中兵力悄悄地接近一翼的據點,給予匈奴毀滅性地打擊。”坐在最下首的小王子軍須靡說道。

“選擇哪一個點比較合適?”伊塞克王問道。主要是啓發小王子把整個思路說出來。

“我看集中兵力消滅右翼烏恰拉爾的匈奴部隊比較合適。”小王子答道。

“爲什麼要這樣做?”獵驕靡冷冷地問道。他的態度之所以如此,表明對這裡發言的人一視同仁。

“右翼部隊的右邊和南邊都是我們的草原,不用擔心有其他的敵人支援,集中精力圍殲敵人就行了。消滅了這一股敵人,匈奴的大鵬陣法剩下了單翅就很難有作爲了。”小王子說道。

“假如圍殲期間,羅古中心大帳的兵馬出動援助怎麼辦?”伊塞克王故意問道。

“我們希望羅古出兵援助,只要離開了營地,他建造的軍事屏障就失去了作用,受打擊的力量就越大。”小王子分析道。

“如果我們久攻不下呢?”伊塞克王又問道。“兵力上的優勢是十六萬對三萬人,大兵壓境會速戰速決。”小王子答道。

“羅古的部隊趕到以後怎麼辦?”喜於內心的獵驕靡忽然問道。“等到羅古的兵馬趕到以後,我們依然是十六萬人對四萬人,都是絕對優勢的兵力,打敗他是有把握的。”小王子說道。

“哦——。”獵驕靡應道。“到那時三股敵人滅其兩股,勝利成定局矣。”小王子又說道。

“大昆莫,依我看小王子的戰術可以考慮。我補充的是,我們在羅古增援的路上埋伏一支部隊打一個伏擊,勝算的把握就更大了。”伊塞克王補充說道。

戰爭殘害了牧人,同時也推動了草原上的發展,烏孫人用戰爭制止戰爭,消滅匈奴人軍事上的戰略戰術就在這次會議上形成了。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2第七章1第二十四章1第十九章3第七章1第二十四章1第十章1第三章3第十章2第二十四章3第三章1第十六章2第十一章2第五章4第七章2第二十二章5第二十二章2第三章1第十三章1第二十四章3第十七章2第十章1第二十二章2第二十一章3第二十三章1第七章1第二十四章2第十五章1第二十二章5第十七章1第十九章2第二十一章5第十六章2第二十三章3第十二章2第十三章2第八章1第四章1第二十二章2第十三章2第二十二章3第八章1第一章第六章2第二十一章1第十八章1第三章3第十一章1第十四章1第二十三章1第十六章2第二十一章5第十九章3第三章2第二十四章1第十三章2第二十一章2第九章2第三章3第七章1十四章2第十八章3第二十一章2第二章3第三章2第十章2第二十一章4第四章2第十四章1第十五章2第八章1第二十三章1第二章2第八章1第二十四章3第一章第十一章2第二十二章2第十三章2第十五章1第二十四章2第二十章2第十八章2第二十三章2第二十章1第五章4第十一章2第二十二章2序言第六章2第十六章2第五章2第十八章3第十六章2第二十三章2第八章2第二十一章3第二十章2第五章3
第二十一章2第七章1第二十四章1第十九章3第七章1第二十四章1第十章1第三章3第十章2第二十四章3第三章1第十六章2第十一章2第五章4第七章2第二十二章5第二十二章2第三章1第十三章1第二十四章3第十七章2第十章1第二十二章2第二十一章3第二十三章1第七章1第二十四章2第十五章1第二十二章5第十七章1第十九章2第二十一章5第十六章2第二十三章3第十二章2第十三章2第八章1第四章1第二十二章2第十三章2第二十二章3第八章1第一章第六章2第二十一章1第十八章1第三章3第十一章1第十四章1第二十三章1第十六章2第二十一章5第十九章3第三章2第二十四章1第十三章2第二十一章2第九章2第三章3第七章1十四章2第十八章3第二十一章2第二章3第三章2第十章2第二十一章4第四章2第十四章1第十五章2第八章1第二十三章1第二章2第八章1第二十四章3第一章第十一章2第二十二章2第十三章2第十五章1第二十四章2第二十章2第十八章2第二十三章2第二十章1第五章4第十一章2第二十二章2序言第六章2第十六章2第五章2第十八章3第十六章2第二十三章2第八章2第二十一章3第二十章2第五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