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姆林宮,蘇維埃革命大禮堂內座無虛席,今天到這裡開會的,顯然都是軍方人士,在華麗吊燈的光芒照射下,會場上四處光點閃爍,這都是那些軍裝上的鈕釦反射而至。
今天,要在這裡召開的,是一場旨在總結前一階段對德作戰經過,同時獎勵那些在這一階段中作戰英勇、成績斐然的軍方將領。
楚思南作爲北方戰役的主要指揮者,自然是必須要出席的了,按照慣例,他是偕同妻子吉爾尼洛娃一同前來的,而他們的座位,則被安排在第一排的右側位置,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位置,是在布柳赫爾的親自關照下安排的。
在楚思南的左邊,自然是他的妻子吉爾尼洛娃,這個女人今天看起來非常低調,那張美豔的臉頰上,始終帶着平淡而謙和的笑容,完全是一幅溫文賢惠的小女人姿態。如果不是對她非常瞭解的人,恐怕永遠都不會相信,她就是如今國家安全委員會中名副其實的第二把手。
在楚思南的右側,是同樣一臉笑容的科涅夫以及他這次在指揮西北方面作戰時,剛剛認識的女友,一個名叫安東寧娜的年輕姑娘。
在剛剛進場的時候,楚思南就一眼看到了這個相貌清秀、眉宇間透出濃濃羞澀的年輕姑娘,在開始的時候,楚思南還以爲她是科涅夫的女兒呢,直到消息靈通的吉爾尼洛娃告訴他,他才知道這是科涅夫剛剛結識不久的女友。而且吉爾尼洛娃還告訴他,科涅夫不久之後。就要同這個與她年齡相差二十五歲地女人結婚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楚思南,倒是感覺非常有趣,在他看來,科涅夫別看整天一臉嚴肅的,沒想到在這方面的膽子倒是蠻大的,他就不怕被人家說三道四?
不過吉爾尼洛娃對他這種想法看上去很不以爲然,她隨即又告訴楚思南,這段時間裡,傳出緋聞最離奇的並不是科涅夫,因爲無論怎麼說。科涅夫畢竟已經離婚一年多了,他和安東寧娜之間的結合。根本就不是什麼引人注目的話題。這段時間在男女之事上表現最出衆的,應該說是羅科索夫斯基同志。這位百無禁忌的將軍,在前段時間和著名地女演員謝羅娃打得火熱。克里姆林宮的頭頭們都知道,謝羅娃在月前前往羅科索夫斯基地前線司令部探望他,並一直在他的住所留宿。
羅科索夫斯基可是有妻子地人,而他的妻子就在莫斯科。可即便如此,統帥部方面的對處理這件事情的意見,也僅僅是布柳赫爾所下達的一個類似於惡作劇般的決定:把羅科索夫斯基的妻子也送到前線司令部去。看看到時候誰去誰留。
從這些事情上,楚思南可以感受到一點,那就是在蘇聯高層內,似乎對什麼男女關係並不怎麼看重,在這一點上,是和國內以及西方國家並不相同地。只不過這樣好嗎?楚思南無法作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不過他能肯定一點。那就是不片面的以男女關係爲出發點,評判一名官員的稱職與否,可以避免很多冤假錯案的發生。而如果對這種事情絲毫不重視,卻又容易滋生腐敗。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走哪條路都不是那麼地盡善盡美。
楚思不是喜歡在一個問題上糾纏不休的人,他和科涅夫、安東寧娜寒暄了幾句,便將注意力轉到坐到他身後的巴季茨基身上。這是自從上回在卡累利阿前線分手之後,楚思南第一次和這位老相識見面,在他看來,巴季茨基明顯比上次見面地時候精神了許多。
在之前,楚思南聽說自己爲第二十七師申報近衛師的要求,已經在最高統帥部方面獲得了批准,而巴季茨基也因爲在那場戰役中的卓越表現,而受到了獎勵。有小道消息稱,在這次的授勳儀式上,巴季茨基將會被晉升爲少將,只是到目前爲止,這個消息是否可靠還無從得知。
原本楚思南是不打算在這種場合下同巴季茨基有過多交談的,畢竟目前人家正受圖哈切夫斯基的看重,而自己作爲另一個陣營中的主要人物,如果同他在這種場合下接觸過多,極有可能會影響到人家的前程。
不過他這麼想,並不表明巴季茨基也會這麼考慮。自從上一次在布拉耶夫斯基的經歷之後,巴季茨基就實心實意地把自己當成了楚思南的追隨者,他覺得在目前的蘇聯軍界,只有楚思南纔是最瞭解自己的人。正因爲如此,他在這一段時間裡,雖然也瞭解到統帥部內的一些派系鬥爭,但是卻從未把自己放到同楚思南對立的一個層面中去。
從某種意義上說,巴季茨基纔是真正的軍人,他根本沒有什麼政治頭腦,而且也懶得去考慮這方面的問題。他不管什麼圖哈切夫斯基,什麼布柳赫爾,他也不管追隨誰纔會得到更多的好處,在他看來,自己是個軍人嘛,上陣殺敵、奪取戰功纔是獲得榮譽的唯一途徑。在這一點上,巴季茨基似乎和波波夫有着很多的相似之處。
由於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巴季茨基在一進入會場之後,就迫切的想要同楚思南交談幾句,只不過對方一直在同科涅夫寒暄,所以他也沒有好意思插嘴,一直靜靜的最在後排等待機會。當楚思南迴頭看他的時候,他便立刻往前湊了湊身子,喜氣盎然的說道:“楚委員,我聽說今天早上統帥部已經做好了今後一段時間的工作安排,怎麼樣,給你的安排是什麼?”
“楚委員?”楚思南愣了愣,旋即醒悟過來,敢情這位馬上要升任少將的年輕人。到這個時候還對自己保持着當初的稱呼呢。
“給我地安排可是不太好,”楚思南笑了笑說道,“今天上午的決定一下來,我恐怕就要有一段時間不能上戰場了。”
“爲什麼?!”巴季茨基吃了一驚,他往前挪了挪身子,小聲問道,“是不是,是不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那倒沒有,”楚思南心中有些感動,從巴季茨基的表情上看。這位年輕人是真的很關心自己。“布柳赫爾提議,讓我負責抓一段時間的軍事工業工作。這項提議已經在統帥部裡通過了,所以在短期內。我恐怕是無法指揮作戰了。”
“噢,這樣啊。”巴季茨基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的表情,沉默片刻才說道,“這太可惜了,我還想着能夠在下一階段的作戰中,繼續聽從你的指揮呢。”
“怎麼,你地部隊休整完畢了?”楚思南不答反問。
“當然。”巴季茨基興奮得說道,“自從近衛步兵師的稱號批覆下來之後,補充部隊損失所急需地兵員、武器裝備就都不是什麼問題了,在這種情況下,休整的速度自然要加快很多。現在我唯一缺少地,就是作戰的機會了。”
“那你也不一定就有立刻開赴前線的希望啊。”楚思南笑了笑說道,“你現在恐怕還不知道吧,最高統帥部方面。哦,準確地說是圖哈切夫斯基同志,有意要在你所指揮的二十七師的基礎上,組建一支全新的集團軍。今天早上,這一項提議已經在最高統帥部會議上獲得了通過。通過這項決議,你的二十七師將會得到擴編,並最終成爲一支精銳地摩托化集團軍,你,仍舊會是這支近衛集團軍的指揮官。”
楚思南擡起一支胳膊,扭轉着身子,在巴季茨基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眨眨眼睛笑道:“因此,我不得不遺憾的告訴你,你在今後的一段時間裡,恐怕沒有機會去到前線了。不過與此同時,我也必須要祝賀你,你要榮升了。”
巴季茨基愣愣的看着楚思南,好半晌之後纔回過神來,似乎兀自對這個消息不敢相信,籌措了半天,才猶猶豫豫地問道:“楚委員,你,你沒騙我吧?”
難怪巴季茨基會不敢相信,因爲這對他來說,實在是一個絕絕對對的驚喜,而到目前爲止,除了楚思南向他說起過這件事之外,他沒有得到任何相關消息。不過,巴季茨基是絕對相信楚思南的,這不僅因爲楚思南有權利參加統帥部最高層地會議,還因爲曾經的那段經歷。
“你看我像是在和你開玩笑嗎?”楚思南失聲笑道。“我不妨再告訴你一句,那就是我今後這一段時間的工作,都是和你的部隊息息相關的。圖哈切夫斯基同志已經給了我命令,那就是要把你的集團軍作爲一個試點型的單位。今後一段時間裡,機械製造部各個下屬的武器研發單位,都必須優先考慮把新式的武器裝備補給給你們。所以說呢,從今以後,咱們的命運可是息息相關的了,我是你的後勤保障官,而你呢,則是我的試驗品,哈哈哈……”
“哦,那……”巴季茨基似乎還想再問些什麼,不過這時候楚思南已經朝他做出了一個收聲的手勢,同時,還指了指前面主席臺的方向。
巴季茨基愕然朝臺上看去,只見此時會議已經即將召開了,包括圖哈切夫斯基、布柳赫爾等人在內的蘇聯最高主席團的代表們,已經按照既定的座位次序入席了。
隨着一陣兒擴音器發出的嗡嗡聲,一場直接影響到蘇聯此後數十年高層權力結構的軍方戰績總結會議召開了。
這次會議雖然不是蘇維埃全體會議,也不是政治局會議,但是其對蘇聯二戰後期,乃至戰後的權力結構,都產生了極其重要的影響。正是在這次會議之後,包括楚思南在內的衆多蘇軍新一代高層將領、軍事委員,在很多的時間內,就紛紛脫穎而出,成爲了蘇聯政壇上新一波勢力。像巴季茨基、索科洛夫、蘇斯洛夫、巴格拉米揚等等,都是在這一次會議之後,才真正走上蘇聯高層權力之路的。
就是這次會議上,處於圖哈切夫斯基與布柳赫爾權力爭奪中的蘇軍最高統帥部,破格提拔了一批年輕的軍事將領、軍事政工幹部。例如:楚思南因出色的指揮了別洛耶胡區戰役,而被授予中將軍銜;巴季茨基因在布拉耶夫斯基正面突擊戰中優異表現,而被授予少將軍銜;蘇斯洛夫被提升爲2級集團軍軍事委員;索科洛夫被提升爲裝甲兵兵種少將;巴格拉米揚被任命爲列寧格勒蘇維埃第一書記等等等等。
蘇聯最高統帥部的這一系列任命,原本是出自圖哈切夫斯基與布柳赫爾之間權力爭奪的需要,這兩方都極力想要借這一次機會,通過提拔新人,來傾軋對方的外圍權力構成。可他們想不到的是,這種做法雖然在短期看來,確確實實的增加了他們的力量,但是卻在客觀上,促成了一個新生派系的形成。
這支新興的政權派系,完全在蘇德戰爭中出現,並迅速的成長起來,而後,又在很短的時間內緊抱成團,令任何人都不敢小覷。
這一股新興的權力派系,後來被美英等西方國家的蘇聯史研究者曖昧的稱爲“列寧格勒派”或者是“北方派”,其政權派系最顯著的特點,就是派系成員全部出自蘇聯原北方防線的兩大方面軍。而對這種政權派系的形成現象,學術界也給出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名字,那就是“國家政權地方化現象”,或者是“國家政權的區域性結盟”。
這樣一種脫胎於戰爭的國家政權派系,可以說是政治界中的怪胎,由於其產生條件方面的時代性,這種政權派系雖然牢固,但是卻註定不能維繫多長時間。畢竟一個政權派系的存在,需要接連不斷的有新生力量注入,而戰爭只是某一個時代的現象,它不可能長期的維繫下去。一旦戰爭結束,那種在同一個戰壕裡培養出來的牢固感情,將無法繼續維繫,到那時,也就是這個政權派系出現分裂的時候了。
最令人感到詫異,或者說是感興趣的一點是,在這種組織結構緊密地政權派系中,真正起到靈魂作用的,竟然是一個不屬於斯拉夫民族的外人。而這個人自然就是此時纔剛剛在蘇聯國內以及國際反法西斯戰線中初露鋒芒的楚思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