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克里姆林宮那寬敞明亮、金碧輝煌的辦公室內,嘴裡叼着一支菸卷的楚思南,靜靜的坐在那方原本由蘇聯歷任領導人所用的寬大辦公桌後面,眉頭微皺的看着桌上那一沓厚厚的文件。
持續了將近半月的政治局擴大會議、蘇維埃全代會已經在兩天結束了,通過這兩次會議,蘇共中央全體政治局委員,蘇維埃全國代表,以絕對多數的投票,最終將楚思南正式推上了蘇共中央第一書記的職位,與此同時,按照既往的慣例,他還同時兼任最高統帥部統帥、蘇維埃最高主席團主席兩大職務。這樣一來,負責黨務的中央政治局、負責軍務的最高統帥部、負責政務的蘇維埃最高主席團,就全部落到了楚思南的掌握之中,他成爲了蘇聯繼斯大林之後,又一位集黨政軍大權於一身的名至實歸的獨裁者。
獨掌大權,凌駕於全體國人之上的感覺如何?也許大多數人都會認爲那很爽,非常之爽,想想吧,一國之衆何去何從,幸福還是痛苦,所有的一切都由自己一個人掌握,那種能夠談笑之間決定他人命運的生活豈不是很爽?
可是如今的楚思南,僅僅是過了兩天這樣的生活,便開始感覺痛苦不堪了。每天處理不完的黨務、軍務、政務,每天看不完的文件、彙報、紀要,每天忙不完的會議、接見、應酬,等等等等。毫不客氣地說,從早上六點鐘起牀。直到夜裡十點,楚思南每一天的日程都被安排的滿滿當當地,不留絲毫空隙,在這種情況下,他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屬於個人的時間了,如今的他,甚至連同妻子吉爾尼洛娃見上一面,都需要經過克里姆林宮辦事人員的專門安排。在掌握了大權的同時,卻失去了自身真正的自由,這樣一種看似不等價的交換。楚思南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不是值得了。
當然,對於楚思南來說。最最讓他感到遺憾的,就是當他坐上這個職位之後。無論是對日還是對德的戰事指揮,就算是距離他徹底的遙遠了。他總不能以一個蘇聯最高領導人地身份,親自帶着部隊去前線作戰吧?楚思南是軍人出身,而且一向以來都自詡爲職業的軍人,因此,他對上前線指揮作戰,歷來都是情有獨鍾地。他喜歡甚至可以說是迷戀那種身處硝煙之中,兀自鎮定自若、揮灑自如,談笑之間,決定數萬人乃至數十萬人、上百萬人命運時的那種刺激,那種熱血沸騰。而今,永遠失去了這種親臨前線地機會。這如何能不讓楚思南倍感遺憾?
如果說還有一點能夠讓他遺憾之際略感欣慰的,那就應該算是眼前的這些軍事文件了,通過這些文件。他能夠從另一個角度,全面的把握整個蘇聯戰場上的戰役情況。無論是對德戰場上的南北中三條戰線,還是對日戰場的情況,通過這些文件,他都能夠在第一時間瞭解到大體地情況。
就在這段時間裡,對日戰場上的戰況相對來說比較平穩,盤踞在中國東北境內的日本關東軍主力,已經基本被規模龐大的蘇軍部隊清剿乾淨。就在兩天前結束的張家口、旅順兩場最後的兩場戰役中,關東軍最後地六個整編師團被圍殲,近四萬日軍被俘虜,曾經號稱強大的數十萬日本關東軍至此灰飛煙滅。
縱觀這場持續了將近半年的大戰,挺進滿洲地上百萬蘇軍部隊可謂是戰果輝煌,從戰役最初開始到結束,蘇軍共折損兵員不到十五萬,損失坦克四百餘輛,各式作戰飛機一百四十餘架。而相比之下,日軍的損失就可謂是極其慘重了,近五十個師團總數達七十餘萬的兵員幾乎損失殆盡,殘留下來的,僅僅是一些逃進深山老林中苟延殘喘的散兵遊勇。與此同時,原屬關東軍的裝甲部隊、空軍部隊也全部被蘇軍摧毀。如果再加上那些因爲殖民到滿洲,並在楚思南所制定的政策下受到牽累的所謂日本僑民,那日本僅僅在人員上的損失,就足足有上百萬了。由於有了楚思南的明令唆使,作爲戰勝者的蘇軍根本就不講究什麼善待俘虜,虐待、屠殺俘虜之類的事情時有發生,如果再算上那些被遷往西西伯利亞做苦工的、忍受不了飢寒死在遷移道路上的,那這人員的損失數字可就大發了。這爲數上百萬的日本士兵、僑民,最後能夠返回日本本土的,估計連十分之一二都到不了。從這一點上看,日本在戰後稱楚思南爲“屠夫”,那的確是名至實歸的。
在中國東北的戰役盡心過程中,蘇軍對盤踞於朝鮮日軍的進攻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着,當張家口戰役結束的時候,入朝蘇軍已經將戰線推過了漢城,兵分三路,向朝鮮半島的最南方繼續挺進。
在楚思南眼前的戰報上,就詳細闡明瞭目前朝鮮半島的戰事進展。在那裡,南線蘇軍的六個步兵師已經擊潰了日軍的錦江防線,佔領了大田,隨即沿羣山灣海岸南下,力圖克取日軍困守的全州、光州兩地;中路蘇軍的四個步兵師,在空軍力量的配合下,沿漢江南進,先後攻佔清州、尚州、金泉等地,目前,正在向館基裡、居昌推進;同中、南兩路蘇軍相比,北線蘇軍的進展是最緩慢的,同時,他們的作戰也是最爲艱苦的。朝鮮北部地勢多山,橫亙整個朝鮮半島的太白山,就貫穿在朝鮮北部的沿海地區,而日本在長期佔領朝鮮的過程中,憑依着太白山那綿延的山勢,構築起了無數道充滿了地堡工事的防禦鎖鏈。這些牢固的防禦工事,再加上險要的地形地勢,就成爲了一個個易守難攻的堅固堡壘。老實說,在蘇德戰爭中磨礪出來的蘇聯紅軍。雖然現在作戰很頑強,武器裝備也比日本軍隊高了好幾個檔次,但是他們習慣地戰場環境絕對是大平原地形下的對壘戰,更準確的說,就是大規模的人海肉搏戰。
一直以來,這也是讓楚思南比較頭疼的問題,在他看來,蘇聯的紅軍同中國的軍隊相比有優勢,那就是武器裝備先進,機械化程度高。但是劣勢也很明顯,那就是蘇聯紅軍缺乏作戰技巧。這種所謂技巧並不是說戰略戰術層面上的問題。而是單兵作戰中的技巧匱乏:士兵與士兵之間缺乏默契的配合;劣勢環境下應對戰場局面地能力匱乏;特殊地勢地貌戰場條件下,作戰能力的脆弱等等等等。這些都是蘇聯紅軍士兵地弱點。用一個很通俗的說法來解釋,那就是這些紅軍戰士地腦子裡似乎只有一根筋,他們只懂得在衝鋒哨響起的那一剎那,躍出戰壕亡命衝鋒,用自己的鮮血和肉體,去鋪填敵人的陣地。像這種沒有絲毫技術含量的戰法,在對德戰線上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畢竟東線到處都是一馬平川的地形,而且歷來注重快速進攻的德國人,似乎也沒有什麼構築地壘塹壕地習慣。但是到了亞洲,到了中國朝鮮的地面上,在複雜的地形環境下,蘇聯紅軍這種大兵團的人海戰就開始吃虧了。東方人性格上的含蓄,同樣充分的體現在了浴血廝殺地戰場上。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東挖一個坑。西掘一道溝;遇山建堡壘,平原挖地道;強則下山,弱則入林等等。像這樣的游擊戰法,日本人通過在中國戰場上吃過的那些虧也逐漸學會了,當然,他們用這些戰法去對付中國地部隊那是班門弄斧,但是剽竊過來應付蘇聯紅軍,那倒還真是有些見效。
正是因爲蘇聯紅軍在本身上所存在的缺點,所以朝鮮北線的戰事很不順利,當中路、南路的蘇軍部隊大舉向前推進的時候,北路蘇軍卻遲遲不能拿下漢江沿岸的安東。
不過,這一次楚思南面對朝鮮北路蘇軍作戰不力這個問題,倒是沒有大發雷霆,這一方面是因爲他認識到了蘇聯紅軍自身所存在的弱點,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到目前爲止,整個對日戰場的大局已定。盤踞在朝鮮半島北部山區的日本軍隊,即使繼續頑抗下去,也沒有絲毫的前途可言了,糾纏一段時間之後,這些日軍的命運不是繳械投降,就是被困在山區裡活活的餓死。
目前,在整個東線戰場上,楚思南真正關心的,就是一個時間表,進攻日本本土的時間表。
隨着美國太平洋艦隊在太平洋地區的全面進攻,尤其是菲律賓的光復以及臺灣戰場的開闢,包括楚思南在內的絕大多數蘇軍東線指揮官,都感覺正式發起對日本本土登陸作戰的時機已經到來了。縱觀這一段時間的亞洲戰事,日本所面臨的局面,真可謂是已經到了苟延殘喘的地步。伴隨着關東軍的全面覆滅,中國東北地區全部光復,而在這個過程中,原抗聯的部隊開始得到全面的擴張。按照楚思南的指示,蘇軍繳獲的大量武器以及軍用物資,幾乎全部交付給了抗聯部隊,在這個基礎上,短短的幾個月時間,抗聯的武裝就從原來的不足三萬人,發展到了將近十五萬人。不僅如此,就在楚思南接掌了大權之後,他還命令東線蘇軍向抗聯武裝提供了進百輛坦克、二十七架戰機,而那些駕駛員則都是原蘇軍部隊中的中國士兵。得到了極大擴充的抗聯武裝,在張家口戰役中開始參戰,隨後,開始向長城以南發起進攻,策應關內的抗日戰場。
東南亞,在德黑蘭會議結束之後,一方面迫於蘇美的壓力,另一方面也是爲了擴大戰果,在戰後的世界格局上贏得更多的話語權,英國也開始勃起奮發。從印度出發的中、印、英聯軍,在美國空軍部隊的掩護下,挺進緬甸,對盤踞在那裡的日軍部隊,發起了全面的攻勢。與此同時,美英聯軍海軍陸戰隊,在泰國灣登陸,由南向北發起進攻。兩路聯軍的進攻,將中南半島的戰局全面扭轉,十餘萬日軍所組成的戰線開始走向崩潰。
東亞地區諸國地全面反攻,終於吹響了將日本帝國主義推向滅亡的號角。尤其是萊特灣海戰中日本聯合艦隊的徹底覆滅,讓日本本土成爲了真正意義上的孤島一座,延續了數十年的戰爭,終於將要蔓延到始作俑者的島國身上了。
鑑於這種情況,楚思南在上任之初,就對遠東地區的蘇軍部隊下達了動員令,海軍全部進入緊急備戰狀態,各類運輸艦艇開始在潛艇、戰艦的護衛下,向海參威、清津、金策彙集,空軍的大量作戰飛機。也開始持續在日本海峽上空執行偵查警戒任務。毫無疑問,一旦時機成熟。隨着楚思南的一聲令下,數十萬蘇軍部隊就將強渡海峽。對日本本土實施全面地登陸作戰。
就在這兩天時間裡,楚思南就在最高統帥部先後主持了兩次作戰方案研究會,針對登陸日本本土的作戰方案、戰術可行性、可能遭受地損失情況等等問題,展開了一系列的研究。開玩笑,渡海作戰可不是一般二般地戰役,這裡面的問題相當多。像什麼海浪、風向、出發地的敲定、登陸點的選擇,這些東西都很可能影響到整場戰役能否順利進行、進行下來又將會遭受多大的損失。
楚思南是個軍人。親自指揮作戰也有幾年的時間了,要說到指揮陸上戰役,那是沒得說,他至少不會怵了誰。但是渡海戰役就不同了,裡面涉及的問題太多,而他在未來到這個時代地時候。一直都是生活在中國南方,對北方的海上氣候根本就沒有什麼瞭解。
沒有實踐就沒有發言權。
雖然楚思南如今大權在握,但是仍舊保持着當初那份冷靜。他知道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自己可以拍板定案,什麼情況下需要諮詢專家的意見。他忘不了自己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在那部真是描寫諾曼底登陸的影片裡,整整一個英軍師,就是因爲海上風浪地緣故偏離了方向,最終在一個錯誤的登陸點登陸,並由此遭遇了覆滅的命運。由這部電影,楚思南就知道,對於這次橫渡日本海峽地戰役來說,摸清這一片海域上的氣候情況非常重要,而選擇戰役發起時間、發起地點等因素的時候,也必須藉助對氣候的準確瞭解。
在楚思南所主持召開的兩次會議上,與會的人員不僅僅有軍方的代表,同樣還有一些相關的水文、氣候專家。經過兩次會議的商談研究,在諮詢了軍方以及相關專家的意見之後,楚思南最終決定,將渡海作戰的時間正式圈定在四月七號。同時,登陸作戰的出發地,選定在了海參威、清津、金策三個地點,而登陸點,則選擇在了日本北海道的札幌以及本州的青森、秋田三地。
按照各自作戰任務的不同,楚思南對每一個方向的渡海作戰部隊也做出了各自不同的兵力分配。考慮到運輸船隻的數量有限,蘇軍不可能像美國人那樣一次性的將幾十萬部隊統統運過海鮮,因此,楚思南決定在海上實施強渡的同時,還需要調動空軍的力量,向日本的海防線後翼實行大規模的空投。
這注定是一場規模對蘇聯來說規模空前的渡海作戰,同時,也是陸海空三軍規模最大的一次配合作戰。渡海船隻需要作戰艦艇以及空軍的護航;在搶灘攻勢全面發起之前,需要空軍對敵人的灘頭陣地實施大規模的空襲,以掩護步兵的登陸;大規模的空投行動中,同樣也需要空軍的強力支持。在這種情況下,楚思南感覺在這場戰役中,需要任命一個有着豐富指揮經驗,同時,在蘇軍部隊中又有一定威望,能夠協調好陸海空三軍聯合作戰的指揮官。
這個指揮官的人選,楚思南會挑上誰?
不要小看這一個指揮官的人選,它在某種程度上決定着蘇聯未來的很多問題,甚至可以說是同楚思南政權的進一步穩固是息息相關的。
在這個人選的推薦上,統帥部的衆多參謀推薦的是羅科索夫斯基,參謀們的意見是,羅科索夫斯基個性沉穩,而且由於這個人素來沒有什麼野心,所以在軍中的人緣比較好,是一個人所共知的老好人。如果由他出任遠東戰役的總指揮,相信應該可以統合各方的意見。
但是剛剛接任安全委員會第一書記職務的吉爾尼洛娃,以及第二書記兼第一總局局長的克留奇科夫卻有着完全不同的意見。這兩個人從戰後軍方權力劃分的角度考慮,一致推薦由目前正在擔任對德北線戰役指揮官的崔可夫來出任這個職務。
吉爾尼洛娃和克留奇科夫的理由是,在目前的蘇聯軍方,由於楚思南退出了一線指揮官的行列,在對德戰場上,繼之而起的朱可夫聲望日隆。他在連續指揮了幾場漂亮的大規模戰役之後,贏得了包括梅列茨科夫、羅科索夫斯基在內的一大批西線指揮官的絕對支持。吉爾尼洛娃和克留奇科夫認爲,如果照這種趨勢發展下去,難保有一天朱可夫在軍中的威望,會對楚思南產生一定程度上的威脅。在這種情況下,在軍隊中挑選出第二個人選,由他同朱可夫彼此分擔東西兩個方向上的主要軍權,那相對來說要安全穩健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