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黎畢業的學校算是在司法界享有一定盛譽的學校,在司法教育領域也算是臺柱子般的存在,公、檢、法系統裡不少人都算是肖黎的校友。
肖黎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成爲刑事辯護律師,他給自己設想過很多種可能的未來,最有可能的應當是成爲一個優秀的商業經濟案件律師,西裝革履出入高大上的寫字樓,審查着各類資金過億的合同,或是參與客戶企業的高層會議。畢業以後,肖黎給很多知名的律師事務所投過簡歷,可惜他實在是沒有辦案經驗,那些知名的律師事務所只是給他的郵箱裡發送一份禮貌而冰冷的拒絕郵件。
在投遞了幾十份簡歷出去以後,一所中等規模的律師事務所電話約肖黎面試,崗位是律師助理。肖黎翻來覆去的查了這家律師事務所的官方網站,想着自己下個月的房租還沒着落,決定先去試試,大不了積累幾年的經驗再跳槽去好的律師事務所。
肖黎打開電腦,把自己的簡歷打印了幾份,從抽屜裡拿出了自己的畢業證書,律師證,一股腦的裝進了文件袋裡。他拉開衣櫃,樟腦球的味道瞬間撲面而來,挑了一件花了一個月生活費定製的西裝給自己穿上,在鏡子面看了半天,總覺得還是不太合身。
去面試的路上,肖黎給幾個已經進了律師事務所的同學打電話,問他們面試時重點會問些什麼問題。其實律師面試很多問題是格式化的,更多的在於看面試者是否有辦案經驗,是否有案源,應變能力、專業能力是否足夠,個人氣質是否達到律師事務所的要求,個人的價值觀是否與律師事務所一致。但肖黎還是想問,雖然路程只有四十分鐘左右,但肖黎希望用一些溝通去打碎漫長的四十分鐘,化解自己內心的不安。
掛掉電話,肖黎扭頭看着車窗外擁堵的車流。
他本來計劃是坐地鐵去,可他怕擁擠的地鐵會讓熨燙平整的西裝看起來不是那麼整潔,權衡之下,他決定幾十塊打車,在安靜的車上也能夠好好整理下思緒。
面試的結果和他所想象的一樣,律師事務所覺得他缺乏辦案經驗,看起來也缺乏自信,當場給了他一個禮貌的答覆。肖黎清楚,面試結束時那一句“請您靜候通知”就是委婉的拒絕。從寫字樓裡出來,他覺得有些疲憊,剛纔面試時放在他面前的水他一口也沒喝,此刻他覺得嗓子有些難受。
肖黎走進便利店,買了一瓶礦泉水,結完賬就仰頭喝了一大口。這口水喝的有些急,把他嗆得不停咳嗽,唾液混着礦泉水濺到了西裝上。他捏緊礦泉水瓶子,用食指去解襯衫最上面的扣子,嘗試了幾次沒能解開,他把手提包往上挪了一點,挪到了手臂上,用掛着手提包的手接過礦泉水,騰出另一隻手解開了襯衫最上面的扣子。
襯衫最上面的扣子解開,肖黎深呼吸一大口氣,感覺舒服了很多,他又喝了幾口水才把礦泉水蓋上,塞進了手提包裡。
手機導航顯示從面試的律師事務所走到最近的地鐵站需要二十分鐘,他掃了一輛共享單車,把手提包放在車筐裡,一隻手拿着手機,看了一眼導航,往地鐵站騎過去。
肖黎腦子裡很亂,他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重新規劃自己的職業生涯,他糾結於是不是應當調整思路,先找一個小一些的律師事務所開始幹。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腳下機械的踩着腳踏板,肖黎全然沒發現狹窄的巷子裡有一輛車在前面,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捏下剎車把已經來不及了。
砰的一下,肖黎的自行車狠狠的撞在了前面那輛車的尾部,肖黎自己也摔在地上。
被肖黎撞的車也停下來的,車主從車上下來,站在他旁邊拿着手機對着他,一邊錄像一邊問他受傷沒有,同時還高聲嚷嚷着車子前後都裝了行車記錄儀。
肖黎嘴上說着沒事,他撐着地上站起來,磨破皮的手掌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把屏幕碎裂的手機和沾滿灰塵的手提包撿起來,扶起倒在地上的單車往人行道走過去。
車主依舊拿着手機錄着他,確認他人沒事後說對肖黎嚷嚷着:“你別走啊,我把車往邊上挪點兒。”
肖黎“嗯”了一聲,把共享單車放在人行道上,看了下自己定做的西裝,膝蓋那裡磨破了,他有些心疼,再想到還要賠修車費,心裡糾成了一團。
車主把車停在路邊,打開了應急燈,下車走到車後,仔仔細細的給車尾部拍了幾張照片,又走到肖黎旁邊。
“你說吧,賠多少合適?”車主厲聲問肖黎。
肖黎扭頭仔細看了看,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看款式有些年頭了,車身佈滿灰塵,看着是很久沒洗車的樣子。
肖黎腦子裡飛快的思考了一番回答道:“要不我們看看最近的修理廠在哪裡,看看維修費多少,我賠給你。”
車主看肖黎態度挺好,心想自己遇到的不是碰瓷的也算是萬幸,便不打算糾纏下去。
“我也不知道要修多少,這是我爸的車,挺老的了,也不是什麼高檔車,去修理廠我來不及,我要去機場接我爸,要不你賠五百算了,咱們兩清。”肖黎聽完車主的報價,心裡覺得踏實了很多。他一邊從手提包裡拿手機一邊說:“沒問題,我轉賬給你。”
肖黎的手機屏幕徹底碎了,手機屏幕一片漆黑,按了幾次開機鍵手機也沒有任何反應。車主在一旁等的不耐煩,抱怨着自己倒黴,轉身往車上走去。
肖黎跟過去,車主已經坐在車上正準備關門,肖黎一把拉住車門跟車主說:“今天真的不好意思,確實是我不對,手機這會兒也摔壞了,要不你留個電話給我,我修好了給你聯繫,把錢給你轉過來。”
車主哼了一聲,沉默了幾秒。她不是一定要肖黎賠修車費的,她也怕自己讓他賠五百說多了,加上趕着去機場,她確實沒有時間耗。肖黎說要她的手機號讓她有些反感,這是一種自帶的自我保護機制帶來的反感。
“算了,你以後騎車看清楚路。”車主說着,把手放在了車門拉手上準備關車門。
肖黎鬆了手,從包裡拿出文件袋,車主已經打着了車,肖黎拿着文件袋用力的拍着車窗。
車主開了一個縫隙,問肖黎:“都不要你賠了,你還要幹嘛?”
肖黎急忙解釋,他不是無賴,自己確實應該賠,讓她不要誤會,文件袋裡有他的身份證,她可以拍張照留下。
車主把眼神聚焦在了肖黎手裡的文件袋上,透明的文件袋上隱約能夠看見個人簡歷幾個字。車主把車窗又降下一些,對肖黎說:“你文件袋裡有簡歷是吧,你給我一份就行了,裡面應該有你的聯繫方式。”
肖黎聽車主這麼說,急忙應和着,從文件袋裡抽出了一份簡歷遞進車窗裡。車主接過簡歷,關上車窗,一溜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