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這才反應過來,跌跌撞撞地跑到休息室去拿手機。沒幾分鐘,就有擔架來小心翼翼地將傅江沅擡走了,徒留下冰面上蔓延開的一灘血,紅的刺目。
阮空星只覺得在剛纔的那漫長的十幾分鍾裡,她的神經都是麻木的,直到傅江沅被擡走,她才逐漸恢復了身體的知覺。她嘗試着動一下自己的腳腕,劇痛襲來,竟是一動也不能動。
可她第一時間想的居然不是自己的傷重不重,到了何種地步,而是想着即將到來的總決賽該怎麼辦。
她迷茫地看向宋知陸,問他:“我的腳腕好像受傷了……那我們的比賽呢?我們的比賽怎麼辦?”
宋知陸看着她。
阮空星像不知道痛似的,關心的居然是這個問題。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別擔心。”
“我們付出了這麼多,總不能就因爲一個腳傷,就付諸東流了吧?”阮空星繼續說道。
宋知陸想繼續說些什麼安撫的話,可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醫生還沒來,沒人告訴他們阮空星的傷到底嚴重不嚴重,到底會不會影響他們接下來的比賽。
他只能沉默着,直到醫生到來。
阮空星的傷其實不嚴重,就是軟組織挫傷和身上個別地方蹭破了皮,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宋知陸將從醫生那聽來的話告訴阮空星,可兩個人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下一秒,吳敏就進來了。
這個老頭,大部分時候都會裝出一臉兇相,好嚇唬人,讓阮空星聽話訓練,可今天,他臉上的神情卻很奇怪。
像是失望和懷疑摻雜,帶着讓人說不出的不適的感覺。宋知陸皺着眉頭,看他坐在阮空星的病牀邊,問她傷的情況怎麼樣,可得知了不嚴重之後,他好像也沒有鬆一口氣。
他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正準備問一句“怎麼了”,就聽見阮空星先一步開了口:“怎麼了嗎?”
吳敏看着她,過了好幾秒,才搖搖頭。宋知陸的眼神在阮空星和吳敏之間轉了好幾圈,愣是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可吳敏什麼都不願意說,他也不能強問,只好看着他問完話就準備走。可阮空星卻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再次開了口:“教練。”
“傅江沅傷的嚴重嗎?”她這樣問道。
吳敏的腳步頓了頓,他在門口停了兩秒,最終一句話都沒有回答的出了這扇門,留下宋知陸和阮空星兩個人面面相覷。
他們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吳敏的表現又實在是很奇怪,讓人放心不下來。可還沒等宋知陸再次坐下來,和阮空星商量出來個一二三,他們的門就又被推開了。
整整一箇中午,這個病房裡的來人絡繹不絕。
有的是教練有的是老師有的是隊員,有的人阮空星認識,但更多的她都不認識。這羣人匆匆來匆匆走,臉上都帶着欲言又止的表情。阮空星不明所以。
她的傷腳被吊的很高,此時正艱難的將枕頭也墊高,好同宋知陸說話。
“我覺得哪裡不太對勁。”阮空星這樣說道。
這話她就是不說他也知道。今天來的人沒一個表情好的,各個臉上都寫着懷疑憤怒和心事重重,可他們無從探究,壓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哪怕任何一個人告訴他們到底是怎麼了,儘管所有人看起來都是心知肚明的神色。
宋知陸朝她看了一眼,故意用無所謂的語氣說道:“能有什麼事?現在除了趕快把傷養好,準備接下來的比賽,還能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
提起比賽,阮空星的注意力總算是被轉移了些許。
可話雖這麼說,可宋知陸心裡的不安卻在一點一點擴散。
直到有人敲響了阮空星的門。
這次的來人,是他們都認識的人。
他們今天上午還見過面,阮空星和他互相交換了微信,兩個人正式而親切地打了招呼。可現在來的少年卻是眼圈紅紅,像是氣極了。
宋知陸看到他緊緊握起的拳頭,那裡面不知道捏了個什麼東西,隱約透出一抹金屬的光澤。
“阮空星。”他叫道,語氣並不太好。
“江由?”阮空星見到他倒是很高興,她連忙招了招手,露出一個笑來。她示意他走過來,可少年卻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
“怎麼了?”阮空星有些疑惑,“你不是來看我傷得怎麼樣的嗎?我沒什麼大事,就是軟組織挫傷,注意休息就好了。我……”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暴怒的傅江由打斷了。
“阮空星!”他瞪着她,眼圈紅紅的,似乎想要說什麼傷人的話,但不知道爲什麼又收了回去。
阮空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作何迴應,只好抿着嘴坐在牀上看他。
少年看起來很不好,他像是受了什麼傷害,或者是被阮空星欺騙了一樣,嘴脣都在微微的顫抖。宋知陸站在病牀前,皺着眉看他。
終於,傅江由動起來了。
他的語氣總算調整過來,用那種強行壓抑自己情緒得來的冷淡語氣陳述道:“傅江沅傷的蠻厲害的,跟腱斷裂,大腿被冰刀劃傷,很深的一個口子。”
阮空星不作聲。
傅江由放滿了說話的速度:“如果送得再晚一些的話,可能連那條腿都保不住,身上多出軟組織挫傷,頭撞在了冰面上——阮空星。”
傅江由唸了一遍她的名字,終於緩緩地向他走過去。
宋知陸稍微給他騰出一個位置,看他居高臨下的看着阮空星。少年的眼瞼向下,只露出一半的眼黑,肉眼可見的情緒很差。
阮空星與他對視着,不明白他說這些話的意思和顯露出的情緒到底是什麼意思。
傅江由並沒有告訴她他跟傅江沅是姐弟,甚至在自我介紹時,也將備註打成了“江由”,而非“傅江由”。
阮空星怎麼都想不出,這件看似跟他無關的事情,到底爲什麼會讓他擺出這樣一副來興師問罪的模樣。
她於是始終沉默着,等待着傅江由繼續說下去。
而他彷彿也在等她說話。
直到發現阮空星是打定了主意保持沉默之後,他眼裡的那點光,終於熄滅了。他語氣有些僵硬:“阮空星,你沒有什麼想說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