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昏黃的街頭,玩家之間展開戰鬥,“人羣”哄散而逃。
地面上,那被一分爲二的屍體,就宛若被精密的機械車牀切割過一般,被劈開的非常勻稱,創面平滑。
周遭安靜,小海等剩餘五名高戰力玩家,全都不自覺的後退了數步。
任也這一劍把人劈成兩半的絕活,確實是讓這羣玩家狠狠“驚懼”了一下。
要知道,那名玩家是已經調動星源,全力防禦了啊。
他竟……竟然如此輕易的,就被劈成了兩條人形姨媽巾。這出頭鳥的戰鬥力,堪比棟哥啊。
小海心裡這樣想着……
旁邊,一名女玩家盯着任也:“呦,我說你怎麼敢當出頭鳥呢,原來是一直在藏拙啊。”
“踏踏。”
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響徹,街道四周有很多玩家,從數個方向逆行而來。
之前,任也說要給小海一分鐘時間叫人,其實這根本不用上,因爲這附近,就是任務點最集中的地區。
王棟的手下分了幾波,到處搶劫,此刻感知到這裡有劇烈的星源波動,且殘魂也在四散而逃,那自然就知道是發生了戰鬥。
“我來看看,是怎麼個事兒?”
“嗯?地上兩半的那個……是小狼魂嘛?他被誰殺了?”
“……!”
也就是短短數十秒的時間,小海的身前身後,已經站了十一名玩家了。
“有人要當出頭鳥,替那幫韭菜撐腰。”那名女玩家,盯着任也說了一句:“他把小狼魂殺了。”
算上小海在內的十二人,集體將陰鬱的目光投降任也。
“等一會,大家先別動。”
小海擺了擺手,擡頭看着任也,輕笑着說道:“你有絕活,那倒是早說啊,這就是多分一份的事兒唄。何必打打殺殺的,弄得滿地都是血。”
任也扭頭瞧着四周,見不少普通玩家,也都偷偷湊了過來,卻只在暗中觀察。
小海見任也沒有回話,伸手指了指地面上兩半的小狼魂:“他的位置給你,二十人也有你一個,行不?”
這話一出,他身邊的人都沒有反對,只冷冷的瞧着任也。
而周邊的楊老頭等人,心中更加憤怒,鄙夷,都恨不得衝上去一口咬死小海。
什麼樣的人最可恨?!
就TM是小海他們這樣的,他們的惡是不加掩飾的,是彈性極大的。
這羣王八蛋,面對比他們弱的人,就能把人欺負死,對方哪怕就是當着他們的面吃屎喝尿,大家也不會心軟;可但凡他們要遇到一個不好擺弄的,這種惡又是可以剋制的,可以隱忍的。
單從這一點上來講,小海他們雖然是秩序陣營的,自由陣營的,但他可比混亂陣營的那幫瘋批壞多了。
那幫人,起碼還有血性在啊,而他們卻只敢欺壓和剝削最底層。
不遠處,任也聽着小海的話,淡淡的開口:“這周圍應該沒有你們的人了,最多也就有點牆頭草。”
“我有一個好朋友,曾經在我即將得到傳承時,捨命幫過我,他不強,但卻戰至星源枯竭,幾經瀕死。”
“來這裡,就是爲了找他。”
“昨天我們見面了,他被你們搞瞎了一隻眼睛。”
“你說……我可能加入你們嘛?”
他邁步向前,肩抗人皇劍,一人面對十二名高戰力玩家,突然一字一頓的吼問道:“都不敢吭聲?那我帶頭掀桌子,乾死這羣廢物!!這滿街看熱鬧的神通者,你們,尚有血性否?!”
喊聲激盪,飄至四周。
街道歸於安靜,那羣剛剛跪下過的,被剝削了整整二十天的玩家們,竟無一人敢應任也的話。
他們所有人加一塊,已經有二十多人了,可就是沒人敢往前邁一步。
爲什麼!
很簡單,就是怕死!
二十天來,反抗的全被弄死了,大家好不容易扛過來了,誰又敢在這個時候玩命?
真的值嘛?
“哈哈哈!”
小海看着四周大笑:“你就是個沙碧,你以爲自己能煽動起來?這麼多天了,你都沒看明白。人性是卑劣的,都只顧着自己。你替他們出頭,保不齊他們還在心裡罵你多管閒事呢!你死了,我都不用說話,他們得一人在你身上啐一口,你信嗎?”
“轟!”
“轟!”
“……!”
其餘十一個人,見任也的態度如此鮮明,便已不再多想,只各個展現出神異,進入戰鬥狀態。
這羣人選擇與任也進行戰鬥,一定不是爲了那個什麼小狼魂報仇,而是爲了維護自己利益。他們已經把底層玩家得罪死了,這一趴壓不下去,那會有大麻煩。
同樣,任也爲什麼要給對方叫人的機會?
因爲——他要替老劉清理衝向決賽的跑道,就如對方當初幫他爭傳承時一樣。
王棟那邊有二十多個人,這羣人如果在決賽圈抱團,手握頂尖資源,那會很麻煩。
所以,現在有機會分開幹他們,就一定不能放過!
“刷!”
街頭上,任也雙手握緊人皇劍,毫無懼色的吼道:“來吧,你們一塊上!”
“裝逼犯,棟哥都不見得敢說這話!”
那一直有臺詞的女玩家,雙臂擡起,輕喝道:“小鬼甦醒,聽我法令——附身!”
“嗖嗖!”
話音落,兩道小鬼從女玩家眉心鑽出,直直飄向任也,速度極快。
“召喚——鋼甲蟲。”
一名身材精瘦的青年,擡手向前揮動間,空中突然墜落密密麻麻上百隻銀色的獨角蟲子。
它們每一個都有半指長,外殼極其堅硬,動作極快的爬向了任也。
“氣功—重炮!”
小海站在遠處,隔空向前輪拳,手臂頓挫間,重炮一般的拳影,便密密麻麻的打向了任也。
“銅鑼——震盪!”
“嗆啷啷!”
任也掃視着四周,剛要動手,便聽到數聲銅鑼敲擊的脆響,大腦猛然間升起了劇烈的眩暈感,一時間周遭的影響都變得非常模糊,扭曲。
這是……控制類神異!
他猛甩着腦袋,但依舊感覺天旋地轉。
對面的十二名玩家,在這一階段,那沒一個算是弱者,不然也不會欺壓這裡如此之久,令普通玩家如此懼怕。
他們雖然不算是隊友,但基本的戰鬥默契還是有的,遠程法術系,召喚系的玩家在騷擾,近戰職業也在伺機貼身,且擁有控制類神異道具的,還在給任也疊BUFF。
只一瞬間,懷王的處境堪憂!
這一戰,是任也得到人皇傳承後,真正意義上的獨自戰鬥,此刻沒了清涼府的權柄加持,沒了王妃,李彥,樊明等人幫忙,且要獨自面對十二名玩家……
這懷王是直接拉了,還是能除惡務盡?
“吱嘎嘎……!”
鋼甲蟲磨着牙,已經入潮水一般爬到了任也腳下。
“刷刷!”
兩道小鬼,瞬間壓在任也的肩膀,左一個右一個,伸出小手,死死的掐着他的脖頸。
“嗖嗖……!”
綿密的拳影與各種冷兵器一同襲來。
拉個幾把!
老子堂堂林相和院長的大弟子,華夏第六位稀有,要是這一關都過不了……那TM還回什麼朱雀城?!
“煌威!”
任也在意識模糊間,突兀的大吼一聲。
“轟!”
人皇劍爆發出璀璨且威嚴的光芒。
灼灼煌威,滌盪世間一切邪祟。
“啊,啊!”
兩聲慘叫,肩膀上坐着的那道小鬼,瞬間被煌威籠罩,如煙霧一般直接飄散。
“踏踏……!”
不遠處,那控鬼的女子慘叫一聲,步伐踉蹌的後退,捂着眉心喊道:“……疼……飼養的小鬼死了,我……我被反噬了。”
“刷!”
任也大腦恢復清明,瞬間用星源屏蔽雙耳,擡頭時,雙眸陰沉。
“噗噗噗……!”
低頭就是一道劍氣,什麼狗屁鐵王八,鋼甲蟲,在人皇劍貼肉切割下,都如紙糊的一般脆弱。
只一劍,上百隻鋼甲蟲幾乎就被清空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些調頭就跑。
召喚物,是有自己靈智的,它們不是沙碧缺心眼,知道幹不過,也會跑!
“擋!”
任也擡起右臂立劍,攔與身前。
“你也出來!”
任也左手騰出,擡手便寄出人皇印,擋在自己另外一側。
印,他現在用不了,也無法窺見它萬分之一的神異。
但作爲主人,任也卻知道人皇印沉重異常,內部流淌着日月山河,萬疆之域的景象。
防禦,足夠了!
印與劍橫欄,流淌霞光,遙相呼應,竟無形間形成一道綿密的氣運之牆。
“嘭嘭嘭……!”
小海掄出的氣功拳影,如重炮一般砸在人皇劍傷,卻未能撼動它的分毫。
“叮噹當!”
周遭飛掠而來的神兵,盡數彈飛。
“大地之力,纏繞!”
旁邊,一位站在側位的玩家,立馬擡手給任也上控制。
“咔嚓……!”
大地龜裂,無數泥土倒卷而起,如數條黑色蟒蛇一般匯聚,纏向任也的下半身。
“嘭!”
任也操控着人皇印,使勁向下一砸,泥土當場潰散,被炙熱的光芒瞬間蒸發。
這不是神異,純粹是莽夫情急之下,想到的粗略防禦辦法。
人皇印沉重異常啊,只有氣運者可以拿起,這一下砸下去,一階的大地之力,就像是個笑話!
對方十二人的組合拳,在短短數個呼吸間,竟被他略顯狼狽的給應付過去了。
“到了我?!”
任也突然大吼一聲,強行依靠着一階滿級的神明系身體力量,如豹子一般竄了出去。
人皇劍揮動,人皇印被操控着立於身後防禦。
“嗖!”
數步邁出,眨眼間,他便來到了那個控鬼女玩家的身前,並大吼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不還手,離開這兒,一切都是一樣的!不管是現實,還是星門!”
“海哥,救我!”
那控鬼的女子,遭到了反噬,此刻頭疼欲裂,口鼻流血,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力防禦。
“噗噗!”
一劍橫切,那女子身軀猛然一頓,緊跟着,她兩腿橫立在地,岔開,上半身卻如被切開的西瓜一般,向後滑動一下。
雙腿與身軀分家,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她顯然已經重傷,徹底喪失了戰鬥力。
十二人,已有一人退場!
一劍後,任也自信回頭,根本沒在看她。
“嘭嘭!”
劍身橫攔,擋住了大部分攻擊。
任也身左側空蕩,捱了兩發小海的氣功重炮,肋骨疼痛,但立馬便被氣運注入,纏繞,還能再戰。
持劍橫轉,他擡頭見到對方的第二輪攻擊已經貼臉,且目前身法較差,很難閃躲。
不過,對於一位粗鄙至極的神明系莽夫來說,這一切花裡胡哨的手段,都沒有一發至強攻擊來的有效,來的爽利。
從任也繼承的神異能力便可以看出來,這九九人皇之道,講究的是,一劍即出 ,四海臣服。
“劍有神國!”
“翁!”
頃刻間,一府之質量注入劍身。
任也故意壓低劍身,向前橫掃。
“噗噗噗。”
最近的三名玩家,根本躲閃不急,只在戰鬥間,便感覺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了,在低頭一看,前胸和下巴也沒了。
三團血霧爆開,三人的身軀瞬間被劍身碾成了氣體,緩緩瀟灑在街道上。
天地良心,任也是不想殺他們的,因爲還有用,但他目前對劍有神國的控制還談不上純熟,這一劍掃出,剩下的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三人皆死,只剩下一個,或者是半個腦袋,活活被劍身拍碎了。
十二人,已退場四人。
任也瞬間感覺自己的星源之力被抽走了一大半,但還沒有到力竭的階段。
劍有神國,對於目前的任也而言,就像是一個迷你小油箱,配了個殲30的發動機,一腳下去,油就沒了。
如果不是對方玩家謹慎,都站位很遠的話,那剛纔攻擊距離夠,直接就清場了。
血霧中,任也手持人皇劍,渾身充斥着極盡暴力過後纔會產生的強大威壓感。
他從頭到尾,就只捱了兩拳。
這是一階?!
小海心生懼意,再次與他拉遠距離。
任也從潰散的血霧中走出,雙眼盯着對方八人,再次吼道:“下一次,再下一次,或許還有沙碧站出來!但是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還會有人嗎?你們就那麼願意把自己的命,把自己的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嘛?!”
“這是星門!沒有法院和警察局,沒有還手的膽子,就TM不要進來:進來了,就不能像條狗一樣活着!”
任也踩過屍體和殘骸,邁步上前,一字一頓的吼:“我只能幫你們一次,幫不了一百次!我在喊一遍,老子要掀桌子,乾死這幫雜碎,在場的神通者,你們,尚有血性否?!”
周遭,楊老頭看着單打獨鬥,滿身浴血的任也,雙拳緊握:“……算我一個!把搶老子的錢,還給我!給我!”
他的喊聲在街道上飄蕩,已經五旬過半,天天想着給兩個兒子安排家的老頭,第一個邁步出列。
“跪下,給我老子跪下!!草泥馬!”
那個之前被逼着交出所有“積蓄”中年,也咬牙切齒,雙眼通紅的吼道:“有人帶頭,還不幹?!那小兄弟戰力這麼強,人家想走就能走,我們能嘛?他走了,我們還是要被人隨意揉捏!”
“踏馬的,跟他們幹!”
“老孃跟你們拼拉!”
“……!”
踏踏踏。
街道四周的腳步聲,瞬間變得雜亂了起來,那羣一直在猶豫,那羣被剝削了整整二十天的玩家,終於在這一刻對任也做出了迴應。
人生在世,要有血性啊。
這不僅僅是爲了報復,爲了逞一時之勇,而是面對這狗艹生活,面對家庭,事業,親人希望的重壓時,還能有再次爬起來的勇氣。
你可以關上門,躲在家裡抱着腿,獨自一個人委屈,甚至痛哭流涕,但你不可能永遠把腦袋埋在褲襠裡,任由同類一腳接一腳的踩上去。
活着已經很沉重了,你踏馬是誰啊?還要在我腦袋上跺兩腳?
那樣就完了,再也爬不起來了。
任也不是爲了煽動,更不是爲了拉攏一批打一批,他只想告訴大家,這個星門裡有五十位普通玩家,但他們但凡敢還手,但凡不是把自己的底線壓到更低,最低……那王棟等人,就絕對不敢如此。
永遠不要期望着,惡人的善念和心軟。你得退讓,就是他變本加厲的理由!
街道上。
二十多名普通玩家圍聚了上來,小海等人懵了。
那小子一人獨戰十二人,斬下四人,徹底將這些普通玩家給激活了!
“跑!”
小海驚懼的後退着,滿面都是汗水。
“往……往哪兒跑?!”旁邊一名高戰力玩家,嚥了口唾沫:“海哥你說!”
“回安全屋找棟哥,已經來不及了。”小海停頓一下:“報警吧!”
“啊?!”
旁邊幾個人全懵了。
“戰鬥有一會了,執法者馬上就來!”小海立即吼道:“從左側打出去,我們用執法者拉扯他們。”
“……有道理!”
“衝出去!”
幾名玩家,病急亂投醫,立即向左側衝擊。
“跑?一個都跑不了!”
“噗!”
對方陣型一亂,心也就不齊了,正中任也下懷。
他手持人皇劍,速度極快的追掠過去。
“刷!”
最後一人回頭展現神異。
早有防備的任也側身躲過,用人皇印抗了一下,便邁步追擊而上。
“噗噗!”
一劍掃過,那人雙腿被砍斷,當場橫飛數米遠,摔在地上。
任也一邊跑,一邊回頭喊道:“……我忘了,他剛纔讓你們幹什麼來着?!”
“呼啦啦!”
後面的七八名普通玩家圍聚上來,看着地面上已經沒了雙腿的高戰力玩家,統一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那人躺在地上,口中狂噴着鮮血,滿眼驚懼道:“聽……聽我說……兄弟們,我也是被王棟脅迫……!”
“跪下!!”
“我真的是被王棟威脅……!”
“我讓你跪下!”
“大哥,我……我腿沒了啊,怎麼跪……!”
“都是成年人了,你自己想辦法。”一名普通玩家咬着牙,一步步逼近。
……
另外一頭。
大吉安全屋內,王棟抻着懶腰,起身道:“小海他們應該搜刮的差不多了。我們先去吧。”
“好!”
神殿林附近,一間黑燈的賭場內。
一個人影出現在大廳,緩緩穿上寬大的衣物,帶上面具,伸手撫摸着桌上碼放整齊的籌碼,淡淡道:“好久……好久沒有人,能得到它的認可了。我終於……不用困在這裡陪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