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了一半,中年卻突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了,眼神略有些後怕地看向了老劉。
在智商方面,如果清涼府有四虎,那老劉肯定排第四;有五虎,肯定排第五,以此類推……
但在人情世故方面,老劉卻不服任何人。
他只看了一眼中年,便主動開口說道:“媽的,都混成這熊樣了,讓人當狗踩,什麼人會去樓上打小報告?你也太瞧不起我了。”
中年怔了一下,扭頭看了一眼四周,才輕聲道:“兄弟,你再忍忍,等最後一幕決戰吧,咱有翻盤的機會。”
“爲什麼?”老劉問。
“呵呵,你別管了。我只能說,在最後的《逆天改命》局中,只要我能上了最後一桌,對手也下了最大一注,那我就必贏。”中年壓低聲音,小聲道:“不過,到時候我的籌碼可能不夠,你要是有富裕的,就借我點,咱們他媽的一塊報仇,行不?”
老劉眨眼看着他:“我可以借你,但你參加前得告訴我,你到底拿到了什麼,爲什麼會必贏?”
“那沒問題。進逆天改命局前,我一定告訴你。”中年點頭。
“行。”老劉好奇地問道:“那你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下,你這個必贏,是不是在那幾個賭博場所拿到的?”
“是。”中年點頭:“我把身上所有的籌碼都梭哈了,贏了一個非常稀有的運氣盒。”
老劉在成爲玩家之前,本身就是江湖中人,過着有一天沒一天的日子,所以他身上從不缺乏劍走偏鋒的魄力與膽色。
想了很久,他也對這中年說的賭博場所,升起了興趣。
“兄弟,賭博場所在哪兒啊?”
“我知道的有三家。建安街的‘人間’,來馬路的‘人生’,東南街的‘希望’,都是賭博場所。聽說還有,但我沒打聽。”中年扭頭看着老劉:“這些地方,都是一些遊戲廳,裡面有老虎機啊,輪盤啊之類的,規模很小。”
“我今晚也去。”老劉回:“我算了一下,這每個任務的收益,大概是四五千的籌碼,而且還有極高的死亡風險,這要攢到三萬,參與逆天改命局,確實挺費勁的。而且……那幫人還要扣住宿費,不如拿出點成本搏一把。”
“你算說對了。”中年盯着老劉:“兄弟,你就記住,不管是在現實世界,還是在星門裡,道理都是一樣的。人無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你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當屁民,那就沒可能翻身,到什麼時候都是韭菜!”
“有道理。”老劉重重地點頭。
“不過,樓上那幫人在盯着,咱倆最好不要表現得太親近,也不要一塊去一個地方,不然很可能會被針對。”中年提醒了一句。
“好。我今晚就去人生吧。”
“可以。”
二人聊了一小會後,便各自閉目養神,等待着夜晚的來臨。
……
晚上七點鐘後,包括老劉在內的二十多名玩家,都表示不想參與“跑團任務”,而是想單獨行動。
對於這個要求,王棟等人竟然沒有反對,只表示願意跑團的就跑團,不願意跑團的也可以去賭博場所。
很顯然,他們也知道了賭博場所開放了,但卻沒有打算攔着這羣玩家。
七點三十分,老劉趕到來馬路的“人生”遊戲廳。進門後,他得到了星門提醒,在這個遊戲廳內可以放心大膽地賭,那羣光頭不會進來搜找。
由於目的很明確,執行力也很強,所以老劉是第一個趕到人生遊戲廳的。
這裡沒有服務人員,周遭環境也與曾在現實世界風靡一時的遊戲廳差不多,到處都是閃爍着五顏六色,璀璨光芒的賭博機。
老劉掃了一圈,便挑了個最南邊,最靠窗的一款777老虎機。
這機器,他簡直太熟悉了。小時候上學天天玩,主要賭幣;後來步入社會了,他還給兩個大哥看過場子,當過賭拖。
777老虎機,玩法簡單粗暴。它的屏幕中央有三個豎着的滾動條,一般情況下,每條內有八種物品,分別是7、鈴鐺、西瓜、橘子等等。玩家在投幣後,滾動條便開始隨機滾動,如若最終停滯時,三個滾動條內的物品排列組合,包含倍數獎勵,那則一次性獲得。
投幣越多,則翻倍越大。
不過這裡沒有幣,只有籌碼,但意思是一樣的。
老劉站在熟悉的老虎機面前,瞳孔開始聚焦。
他闖過江湖,對這種撈偏門的行當並不陌生。在現實世界中這東西的倍率,概率,都被老闆調成有利於自己的了,普通賭客有可能會贏錢,但最終賺的一定是老闆。
老劉有魄力,有膽色,但並不是一個喜歡賭的人,而且他親眼見過不少人,因爲這東西傾家蕩產,妻離子散。
所以,他認爲玩這東西,主要就是賭一個運字,但凡那些賭起來沒完沒了的,最終一定是當褲子的結局。
老劉不打算搞拉鋸戰,他就是想搏一把,行不行,一切看天意。
來之前,他就打算玩三把,投入籌碼成倍增長,一旦有了回饋,立馬掉頭就走,絕不戀戰。
閃爍着炫彩光芒的賭博機前,老劉長長出了口氣,伸手從兜裡掏出了七千籌碼。這是他這幾天拿命換來的。
事實上,老劉這幾天的運氣是很差的,他幾乎每天都會開一個運氣盒,但給的東西都很垃圾。不是少量的星源,就是少量的籌碼,甚至還有一次抽到了一個“白乾”,取消當前任務獎勵。
他只有在一個運氣盒中,抽到了一個比較“奇葩”的道具獎勵,但目前也用不上。
七千籌碼。
第一注,一千。
第二注,兩千。
第三注,四千。
這個投注法,但凡中最小一注,那必然回本,且在籌碼上還會有盈餘。
最重要的是,老劉想搏的是運氣盒的獎勵,想翻身,而只有這裡能給他一定希望。
“老天爺啊,媽啊,爸啊,祖宗啊!我李彪從出生到現在,就TM沒順過……頭髮沒剪好,欠了一屁股債;社會沒混好,進去過兩次;這特麼成爲了玩家,不是被關監獄,就是開局被爆砍,現在連尊嚴都混沒了。”
“我踏馬就在合計,都是託生一回人,爲什麼我就得這麼遭罪呢?!”
“都踏馬說風水輪流轉,那這也該……轉到我頭上一回了吧?”
“……!”
老劉原本只是想給自己打氣,鼓勁兒,但他越是在心裡念道這些話,情緒就越激動。
他回首自己前半生的坎坷,不順,突然感覺心臟嘭嘭嘭地跳了起來,一種強烈的直覺猛然蕩起。
那種直覺,就像是一位老賭徒,在輸了N個晚上後,突然有一種自己要拿大牌的激動。
老劉不是賭徒,但他卻輸了半生。
就是這一瞬間的直覺,讓本想玩三把的老劉,直接將七千籌碼,全部投進了老虎機。
“啪!”
“……!”
一巴掌拍下去,老虎機瘋狂轉動了起來。
老劉盯着屏幕,大腦一片空白。
門口處,有四五名玩家已經來了,他們見老劉拍動賭博機後,都往這邊掃了一眼。
但就這一眼,他們全懵了。
“滴……!”
一個七,緩緩停滯。
“滴滴!”
緊跟着,是第二個,第三個。
瞬間,這臺機器爆發出了中最高彩的歡樂音樂,一陣光芒閃爍,一個黑色的運氣盒直直飛入了老劉的額頭。
不遠處,那幾個玩家愣了一下,立馬衝了過來。
“臥槽!第幾把啊,這就發彩了?”
“三個七啊?兄弟,你可以啊!”
“獎勵了什麼?!”
“……!”
幾人激動地詢問着。
老劉緩緩回過神來,掃了幾人一眼,咧嘴一笑:“沒什麼,運氣好,就是運氣好,賺了點籌碼和星源。”
“不玩了,不玩了,呵呵。”
說話間,老劉速度極快地離開了人生遊戲廳。
走在夜路上,他在意識空間內打開了那個黑色運氣盒,一陣耀眼的光芒閃爍過後,老劉愣在了原地。
星門冰冷的提醒聲響起,他看見了那個獎勵,聽懂了這個獎勵的描述。
只一瞬間,他雙眼甚至不自覺地涌出了淚水……
但那不是傷心,而是激動,是不敢置信,這種……這種東西竟會落在自己身上?
活了四十多年,四十多年啊!
老劉第一次有一種,自己是人生主角的感覺。
僅僅這一次,甚至連小的時候都未曾幻想過。
稍稍停頓了一下後,他努力平緩情緒,大步流星地返回了安全屋。
今晚的收穫太他媽超乎預期了,雖然沒有得到籌碼獎勵,但這個黑色運氣盒的價值不是“錢”可以估量的。他沒必要再搏鬥了,先返回大吉安全屋吧,靜靜消化一下這個獎勵。
……
八點二十分左右,老劉便返回了安全屋,但警惕性比較強的他,卻突然發現……那門口裝屍體的袋子,竟然多了一個。
這裡出現裝屍體的袋子,那就只有一個可能,王棟他們又殺人了。
誰又死了?最近好像沒人得罪他們啊……
老劉皺起了眉頭,心中也有些好奇。他邁步走到那個袋子旁邊,低頭打開一看。
一具皮膚溫熱, 血液溫熱,被虐殺到渾身都是外傷的屍體,臉頰望着漆黑的天空,雙眼圓瞪,死不瞑目。
老劉看着他,大腦轟的一聲。
死的這人……正是白天告知自己有賭博場所的那個中年。
他……他平時挺低調的啊,怎麼會被殺了呢?
老劉心裡莫名咯噔了一下。他扭頭看了一眼四周,並快速繫上袋子,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走進了安全屋。
進入室內後,老劉見到自己住的那個房間內,還剩下兩個人沒出去。
“你們怎麼沒行動呢?”老劉故作輕鬆地問。
其中一個年輕人,臉色麻木地回道:“行動什麼?自己拿命賺籌碼,最後還要分給別人。去了一趟遊戲廳,身上的這點東西又都輸乾淨了。媽的,到哪兒都被欺負,沒意思……。”
老劉嘆息一聲,輕聲提醒道:“你們不行動,明天王棟是要找茬的。”
“呵呵,我們跟他請假了,他同意了。”年輕人滿臉諷刺地笑着:“踏馬的,在星門裡都要當牲口,當社畜,不想過任務還要跟人請假,諷刺不?!”
“堅持二十天,就全結束了,看開點吧。”老劉勸了一句,順嘴問道:“哎,今天白天睡我旁邊的那個中年幹什麼去了?”
年輕人躺在地上,語氣淡漠地回道:“剛纔王棟出去之前,就單獨把他叫到二樓了。過了半個小時,我看見王棟扛着個袋子下來了。”
“?!”老劉飽經滄桑的臉上,沒有浮現出驚愕或意外的神色,但心臟卻瘋狂抽搐了起來。
“估計是……不知道哪又得罪了王棟,被叫上去弄死了。”年輕人雙目無神,就像是說着一件吃飯喝水的小事兒。
“呵呵,估計是吧。”老劉笑了笑,雙手攥在一塊,不自覺地抖了兩下。
那個中年爲什麼會被殺呢?
這個人一直是在老劉身邊“居住”的,平時話很少,也不怎麼與人接觸,低調得很,是屬於那種又聽話,又能幹活的角色。
只有今天白天, 那個人才主動跟老劉聊了幾句,原因也很簡單……他得到了一個重要的道具,內心有點激動,忍不住的想要分享一下。而且,他能開口,那肯定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這人想要在逆天改命局中,得到老劉的籌碼資助。
老劉打了一個777後,籌碼是相當充沛的,他真的想過要跟這個中年合夥,所以見到對方死了纔會那麼意外。
這樣一個低調的人,被殺了……
老劉幾乎一瞬間,就想到了八個字“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大概率,是王棟知道對方身上有一件稀有道具了,所以才殺人。
短暫愣了一下,老劉就站起了身:“算了,我還是再出去溜達溜達吧,萬一能攢三萬籌碼,咱也爭取上個桌。”
“你夢想真大。”年輕人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
老劉沒理他,邁步就走出了房間。
他雖然不知道,中年擁有稀有道具的消息,究竟是誰告訴王棟的,但他幾乎可以肯定,那人絕對是死在了這個事上。
現在,老劉的處境也不會好到哪裡去的。他在遊戲廳拍出了三個七後,是有三四名玩家當場看見了的。如果這幾個人,偷偷跟王棟講一下,那自己可能也麻煩了。
主動獻出道具,或許可以換條活路,但老劉不想這麼幹。
那個道具太重要了!
老劉認爲,那是他輸了半生後,老天爺獎勵給他的。
他想攥在自己手裡,不願放棄。
離開,目前只能選擇離開。
但是一過了今晚,明天早上,這個神殿區就會被執法者填滿,到時候自己一旦暴露,情況就會很危險,甚至可能馬上就會死。
可即使這樣,老劉也準備拼一把。
如果真的就是一條絕路,他寧可死在執法者手上,也不想成全王棟。
心裡有了決定,老劉便從一樓後側客廳,邁步向走廊走去。
“踏踏……!”
腳步聲空曠響起,老劉邁步向前。
“叔……叔叔!”
就在這時,一樓臨近走廊旁邊的一個房間內,傳來了一個哀求的聲音。
老劉轉過身,透過門窗看向了室內,見到那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正用一種卑微,無助的眼神瞧着自己。
這條走廊,是離開安全屋的必經之路,平時有三名天賦較高的玩家居住,說白了,主要是負責監視一樓的那些底層玩家,防止有人搞事,譁變等等。
這姑娘每天晚上都會被關在這裡,門上還會被貼個擁有神異的道符,她打不開,也就跑不了。
王棟利用她,也拉攏了不少敗類。
走廊內,燈光昏黃,老劉只看了對方一眼,便攥了攥拳頭,下狠心離開。
“叔……叔叔……二十天後……你們或許可以走,但……但我一定會被殺的。”那姑娘哀求道:“我聽見他們議論了,我活不了……求求你,救救我……求求您了,您讓我幹什麼都行。”
她聲音微弱,不敢大聲,卻又怕老劉聽不見會走……
“我踏馬的。”老劉猛然駐足:“我當初沒混起來,就是因爲不夠狠,不夠畜生!心太軟了!”
“啪!”
老劉甚至氣得扇了自己一個耳光。他知道自己都難活,帶上這個姑娘會更難活……可他還是沒忍住,轉身返回,直接摘掉了那一張道符。
一陣清光飄散,老劉一掌推開了門,擺手道:“快走!”
“好,好……謝謝您,謝謝您!”
“別廢話!”老劉催促了一句,帶着這個姑娘便離開了安全屋。
出門,左轉,老劉記憶力很強地領着姑娘走進了一條不被關注的衚衕。他想從這裡直接穿過去,用一夜的時間,尋找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踏踏!”
二人跑着衝刺了大概一百多米遠,突然見到衚衕外有倆人,迎面走了過來。
一位是,在遊戲廳見到他拍出三個七的底層玩家,另外一個,是住在一樓的高戰力玩家。
“呵呵!沒想到……你還喜歡撿破爛貨啊?”那名跟着王棟混的高戰力玩家,看着能有二十六七歲,模樣陰狠,嘴角泛着冷笑:“喜歡嫩的?喜歡你就說啊,都是兄弟,借你玩兩天,也不是不行。”
老劉瞬間停下腳步,背後閃躲着靠向了衚衕牆壁,咧嘴道:“兄弟,我也是一時精衝上腦,鬼迷心竅了,想帶着她……出去玩一把。”
“我說了啊,你喜歡,我可以借給你,多跟王哥說句話的事兒。”那名高戰力玩家,目光鄙夷地邁步上前:“不過,你怎麼報答我啊?”
“大哥,你想要什麼?”老劉問。
“我帶着他來的,你說我想要什麼?”面色陰鬱的小夥,指了指那名底層玩家,輕笑着回道。
“啊,你說這個啊。行,那我給你,你能罩着我嘛……?”
“別廢話,趕緊拿出來,以後肯定沒人動你。”
“那就行,那就行,我這個東西吧……。”
“轟!”
突兀間,老劉身軀毫無徵兆地爆發出神異光芒,一道將領的魂體虛影,自他背後炸開。
“刷!”
單手一翻,一把桃木雕刻的小魂刀,出現在了老劉的手中。
“斬魂刀,凝!”
老劉突兀地大吼一聲後,他背後那道虛影,瞬間扭曲,並飄入到了那把桃木小刀之中。
這一系列的操作,顯然是早有預謀的,行雲流水,極其連貫。
桃木刀入魂。
嗚嗚嗚!”
霎時間,陰風大作,木質的刀身爆發出妖冶的黑色光芒,並且變大,再變大。
不遠處,正要展現神異對抗的高戰力玩家,以及那名有些驚恐的底層玩家,全都本能後退了一步,但是卻晚了。
那桃木小刀在空中,極速甩出一道巨大的黑色刀芒。
那二人愣在原地,瞳孔急劇收縮。
“噗噗!”
泛着幽幽黑光的刀芒,只一瞬間就從二人的身體中穿過,但他們卻沒受任何外傷,可是整個人的臉頰卻充滿了驚恐和扭曲感。
老劉這一刀的鋪墊和果斷,屬於是智力和身體的巔峰了,也配得上他東北亡命徒的稱呼。
“……你……你竟然有攻擊魂魄的能力?你是個扮豬吃虎的高手?!”那高戰力玩家,不可置信地呢喃道。
“噗噗!”
二人身體中,先是飄出兩道魂魄虛影,並轉瞬就從中間龜裂,宛若被人用刀活生生劈開了一般。
“啊!”
“啊!”
他們慘嚎着後退,七孔流血,身體短暫僵硬了片刻,便魂碎,人亡。
不遠處,老劉背對着二人,一眼未看戰場,只做出了一個帥氣的武士收刀動作,並冷峻道:“別他媽欺人太甚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老子還是雄鷹一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