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方詭異的世界。
大片大片的空間與時間扭曲重疊,類似於莫比烏斯帶,沒有起點,亦沒有終點。
有的區域,充斥着五彩斑斕的光,瘋狂的閃爍着,流轉着,就像深海里的烏賊;還有的區域,則漆黑一片,除了凌亂的法則之外,便是無盡的虛空。
殷無涯困在這裡,拼盡全力飛馳。
她已經不記得在此困了多久,眼中充斥着濃濃的疲憊,卻沒有絲毫鬆懈,她絕不休息,絕不妥協,哪怕是死,也一定要離開此地,那是源於骨子裡的倔強。
她本準備了大量靈石,經過漫長歲月的消耗,已經所剩不多,這令她暗自焦急。
做爲一個女魔頭,她並不怕死,只是還沒有替衛良報仇,所以她不能死。
她一定要活着衝出去,將那個鋼鐵修成的妖精大卸八塊,讓他嚐遍世間所有的痛苦,這樣心中的愧疚才能消減一分。
她從不是個聽話的人,小時候不聽爹孃的話,長大後不聽師父的話,入魔後不聽蒼生的話,她覺得這樣很好,我命由我不由天,修道修道,修的就是一個自在。
但現在她後悔了,如果當初聽從衛良的建議,回到九州世界,就不會引發那場大戰,他也不會死。
她很自責,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天煞孤星,總會把身邊的人剋死。
她的速度很快,如光如電,可是無論怎麼努力都飛不到盡頭,就像一隻迷途的飛蛾,不斷繞着燈火打轉。
她不知該如何擺脫這種狀態,甚至連破界仙符都失去了作用。
視野前方有一抹金光,離她很近,卻怎麼也飛不過來。
她早就注意到了這道光,一直都在朝自己飛奔,速度快的不可思議,可過了無窮歲月,它也只是堪堪前進了一步而已。
看似近在咫尺,卻遠隔萬重天涯。
殷無涯從未見識過如此詭異的空間,甚至比九幽魔域還要恐怖,若困在此地一生一世,比死了都難受。
又過了很久,金光再次前進一分,與她的距離拉近了些。
殷無涯不曾理會,只當這是尋常的自然景象。
又是無盡歲月過去,金光終於跨了過來,在她面前幻化成一個金色的人影。
殷無涯這才意識到金光不是一束光,而是一個人。
她靈覺敏銳,但凡有生命跡象的活物瞬間就能測探傳來,可這束金光奇異無比,完全沒有一絲波動,如果不是肉眼所見,根本不能發現。
“殷無涯。”金色人影出聲,呼喚着她的名字。
“你是誰?”殷無涯冷然問道。
換做常人被困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發現同類,定然欣喜若狂。但她是清清冷冷的性子,根本沒有多少觸動。
“我是給你指路的人。”金色人影道:“找你可真是一件麻煩事,黑洞裡充斥着大量重疊的空間,別看之前咱倆離得不遠,中間卻相隔無窮世界。”
殷無涯神色仍舊冷淡,再次問:“你是誰?”
她從來沒有朋友,也絕不相信有人會無緣無故幫自己。
“他們都稱我爲塔靈。”
殷無涯殺機涌現,寒聲道:“原來是你。”
除了凡迪之外,她最痛恨的便是塔靈,當初正是此人發佈的懸賞令。
血海翻涌,朝金色人影呼嘯而來。詭異的是,任由血海滔天,一旦逼近百米範圍,便停滯不前,彷彿被一道無形的牆所抵擋。
塔靈輕笑,也不在意,道:“你殺不死我,不必白費力氣。”
殷無涯漠然道:“是否殺得死,也得試過才知。”
塔靈淡淡道:“這只是一道分身,哪怕被你殺了又如何?”
殷無涯目光一凝,憑藉直覺,她知道此人強橫的可怕,萬沒想到僅是一具分身。
塔靈微笑道:“我的本體一直在第十層,除非出了天大的事,否則不會出來。”
殷無涯冷冷問:“你我無仇,爲何要發佈懸賞令?”
“你不請自來,從法律的角度講,這叫擅闖民宅。好吧,我不跟你說這些,簡而言之,猩紅之塔有猩紅之塔的規則,對於那些目空一切的外來者,一向是殺無赦。”
“好大的口氣!”
“我沒有吹噓,只是在闡述一件事實。在所有的入侵者中,你的下場是最好的。”
殷無涯冷笑道:“我是不是應該感激涕零?”
“你似乎充滿了敵意,但我不是過來吵架的,我不喜歡吵架,那沒有意義。”塔靈道:“我快沒耐心了,最後再問你一句,願不願意跟我走?”
殷無涯或許在衛良面前有些呆,畢竟戀愛的女人智商都是負數,可面對敵人,她的心機可不少,作爲一個女魔頭,不僅需要強橫的實力,還得有一顆不算愚笨的大腦。
她想,這絕對是一場陰謀。
“你有什麼目的?”
“沒目的。”
殷無涯冷笑,自然不信他的話。
“看來你不願跟我走,那就在此了卻餘生吧。”塔靈轉身,淡淡道:“忘了告訴你,衛良還活着。”
“你說什麼?”
“我說,他還活着。”
“休想騙我。”
“信不信由你。”
塔靈飛馳而去。
“給我站住!”
殷無涯一咬牙,奮力追去。
塔靈只是做做樣子,很快便停下身來,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他真的還活着?”
“你跟我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殷無涯覺得這是個陷阱,可心中卻放不下衛良,幾乎沒有猶豫,便下了決心。
塔靈道:“在此之前,我們得約法三章。”
殷無涯怫然不悅,她最恨那些條條框框。
塔靈緩緩道:“第一,不準濫殺無辜,你在別處怎麼殺人我管不着,但是不能屠戮猩紅之塔的冒險者。”
殷無涯強忍怒氣,問:“若是有人惹我呢?”
“那就另當別論。”塔靈微笑道:“那種不長眼的蠢貨,在猩紅之塔也活不長,殺了便殺了。”
殷無涯這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第二,不要大肆破壞猩紅之塔的結構。”塔靈道:“前五層的空間比較脆弱,一旦損壞,要很久才能修復過來。當然,這裡的脆弱也是相對而言,對於普通冒險者來說,那裡固若金湯,就是他們的家,換位思考,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家園被人毀壞吧?”
殷無涯對此倒沒有什麼牴觸情緒,她愛殺人,卻不愛搞破壞,那是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至於第三點,只是一個建議,我希望你能聽進去。”塔靈認真道:“不要去第九層找凡迪報仇。”
殷無涯眼中紅芒大盛,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憑什麼!”
血公子睚眥必報是出了名的,但凡招惹她之人,追殺到天涯海角都不會放過。在凡迪手上吃了那麼大的虧,她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我並沒有偏袒他的意思,而是擔憂你的安危。”塔靈微笑道:“第九層的冒險者都是一羣怪物,如果你冒然闖入,會死的很慘。”
“我會死?”殷無涯冷笑:“能殺我的人還沒有生出來。”
“我不想和你鬥嘴,只需闡述一件事實——凡迪是第九層最弱的人,哪怕是他,都能將你逼到絕境。”
殷無涯暗自吃了一驚,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冷笑道:“我也與魔術師交過手,沒感覺他有多麼恐怖。”
“因爲魔術師還沒有摘下帽子。”塔靈淡淡道:“等他摘了帽子,你就會體驗到真正的絕望。”
殷無涯漠然,只當他是危言聳聽,冷冷道:“你說夠了沒?”
“還有最後一句。”塔靈打量着她,讚美道:“你真的很美。”
殷無涯一怔,不明白他爲何會說出這麼一句話。她一直戴着面具,那並非凡物,而是特殊材料製成,能抵制一切窺探,他莫非看穿了?
可突然的,塔靈話鋒一轉,道:“我很詫異,同樣是三公子,爲何道公子與戰公子那麼強,偏偏你卻這麼弱?”
殷無涯怒火中燒,問:“你是在羞辱我麼?”
她揚手就打出一道術法,朝塔靈呼嘯而去,雖然這麼做並沒有什麼意義。
“抱歉,忠言逆耳。”塔靈丟出一枚玉筒,道:“送給你,先把實力提升上去。”
殷無涯並沒有接,心存謹慎。
塔靈微笑道:“我若真要害你,不必用這些小伎倆。”
殷無涯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便分出一抹神識潛入玉筒之中。不看還好,這一看當真吃了一驚,無數玄奧的繁文映入腦海,古樸滄桑,蘊含大道之音,竟然是《紫微不滅訣》!
塔靈道:“我知道你修習了紫微不滅,卻是個半吊子,這是中卷,我留着也沒用,不如送你。”
殷無涯震驚,《紫微不滅訣》乃是無盡歲月前紫微大帝所創,只有上卷遺留下來,剩餘兩卷早已遺失,許多前人挖空心思都想將之拼湊完整,卻辦不到,沒想到卻重現世間。
她駭然問:“這是九州的道法,怎麼會出現在你手上?”
“紫微送我的。”
“誰?”
“你們敬若神明的紫微大帝。”塔靈語氣平淡且輕緩,像是在闡述一件小事。
殷無涯冷笑道:“紫微大帝已經死了百萬年。”
塔靈道:“我能穿梭時空。”
殷無涯絲毫不留情面,道:“就算穿梭時空,你有什麼資格得到紫微大帝的饋贈?”
紫微大帝被譽爲諸天萬界第一強者,不僅在九州所向睥睨,更是將侵略的步伐延伸到異域,哪怕再強橫的怪物,在他手中都撐不過十招,所過之處無不臣服,巔峰時期曾奴役十萬界面,鑄就任何人都要仰望的神話。
那是九州最爲風光的歲月。
殷無涯知道塔靈很強,卻不認爲他有資格和紫微大帝平起平坐。
塔靈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輕笑道:“我早就聽聞紫微天下無敵,所以特意過去與他戰了一次,你猜結局如何?”
殷無涯冷笑,那還用猜?
塔靈淡淡道:“我贏了一次,所以他纔會心甘情願的奉獻出紫微不滅。”
殷無涯冷笑更甚。
塔靈道:“那次戰鬥,他年齡還小,我勝之不武,又穿越一次,來到他巔峰時期。”
殷無涯道:“我知道,你又贏了。”
她當然是在反諷。
“我輸了。”塔靈淡淡道:“紫微很強,我不是對手。”
“你還算有自知之明。”
“但那是三萬年前的事。”塔靈道:“如今再戰一次,我應該能贏,最不濟也是平手。我知道紫微的極限,他卻不知道我的極限,無時無刻,我都在變強,那種速度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你不可能無限變強。”殷無涯冷冷道:“哪怕天資再好的人,都有其桎梏,一旦到達那個臨界點,便停滯不前。”
“我沒有桎梏,可以一直強下去,直到宇宙終結。”塔靈微笑道:“因爲我是猩紅王座的主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