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星從睡夢中悠悠地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陌生的環境。
拍了拍仍然有些昏沉的腦袋,田星下了牀,剛走出臥室便看到了葉佳寧。
“這是哪裡?你家嗎?”田星稍稍打量了一下四周,口齒不清地道,“葉佳寧,你住得可不怎麼樣嘛。”他搖搖晃晃地四處走了一圈,伸出兩根手指,說道:“安修儀給你抽的成是我的兩倍…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小子可賺得不少,這是怎樣,裝窮,嗯?”
葉佳寧伸手拍掉他豎起來的手指,看着他的臉,慢慢地說道:“我現在非常認真,你收拾一下你那個醉醺醺的腦子,好好聽我說話。”
“幹嘛?要跟我說什麼?”田星笑道,“你那是什麼表情?”
“田星…”葉佳寧沒有理會他玩味的語氣,徑自說道,“寧輝已經走了。他那樣的臭個性,決計不會回頭。所以…”他定定地看進田星的眼睛,“你現在要不要考慮我?”
田星的眼神裡似乎沒有焦距,他的目光在遊移。
他聽見了葉佳寧所講的話,一字不落。他想將玩世不恭的表情繼續在自己的臉上維持下去,結果卻是徒然。
葉佳寧一定是上天對他的特別照顧,是對他的救贖。
相似的眉、相似的眼、相似的笑容、相似的背影。這難道不好嗎?
田星的視線回到了葉佳寧的臉上,他就這麼怔怔地看着、怔怔地思索着…片刻,他突然笑了起來。
不…就算誰都可以,但葉佳寧就是不行。
越是相似,越是不可以。
即使無法擁有寧輝,他也決不可以去愛寧輝的影子。這隻會讓他永生永世陷在可悲的境地中無法自拔。
有一絲光線輕輕地打在葉佳寧的臉上,與他飛揚的神采相得益彰。
他不是。他不是寧輝,寧輝怯懦的生命裡又何曾有過這樣勇敢的光?
田星的酒意像是一下子消失殆盡,他轉頭看着窗外漸亮的天空。不知不覺,最黑暗最苦痛的夜晚已經過去了嗎?
悲傷,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到不可想象。
今後的每一個夜晚,咬咬牙也都會悄然過去的,如此這般。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田星說,“你知道嗎?我以前根本不會信。”
他走到窗前,晨曦已伴隨雲彩悄然來臨,染紅了的那一方天邊,像是近在眼前,卻又不知道究竟是在哪裡的遠方。
這麼近,又那麼遠。
“我的宿命原是,陪伴着他燦爛,守候他的枯萎。只有他,只能是他。”田星沒有發覺聲音已有些哽咽,“你知道嗎…我以前根本不會信。”
葉佳寧看不到田星的臉,他沒有走上前,只是靜靜地、靜靜地聽着田星對自己的訴說——然而又彷彿不是對自己說,他知道,田星只是需要一個人來傾聽,需要一個人來陪他承受,那些因爲對寧輝愛而不得而產生的寂寥和痛苦。
這一刻,葉佳寧忘了自己應該悲傷。
他走過去,看着田星的側臉,晨曦的微光卻無法照亮眼前人的臉龐。
他心疼。
也許,這也是他的宿命。
葉佳寧輕輕地笑了,喃喃地道:“你以爲…我只是想做寧輝的替代品?”他看着田星,“我最終的目的,可不止是這樣…我所期待的我和你田星的關係,還就不是你所想的這樣了…”
葉佳寧突然停了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咬了咬牙,他繼續說道:“你聽過這句話嗎?霸佔一樣東西,那是幼稚的,是沒有用的,無補於幸福。寧輝決不會回頭,你…要麼忘,要麼死。”
說完打開門,對着田星做了個“請”的手勢。
不想一個人待着,田星便賴在公司裡混了一天。好不容易閒下來的日子不回去好好休息,卻一整天都待在公司打轉,讓別人覺得很奇怪。
他纏着小郭聊天打屁,不斷地挖掘這個那個的秘事,嘻嘻哈哈一副好不快活的模樣。
安修儀一大早進公司便瞥到了這一幕,他沒有出聲叫田星,只是站着瞧了他一會兒。
回到辦公室,安修儀心中默默地盤算着該如何善後,他心裡清楚,田星不會再待很久了。他開始有些後悔把他給招惹過來了…起初只想謀些好處,當然也不是沒有看田星笑話的成分在裡頭…只是沒有料到他會這麼受歡迎。想象着田星離開後的種種等
待處理的麻煩,安修儀不禁皺起眉。
然而等了一天也沒有見到田星上來,安修儀嘆了口氣,總算是生出了一點難得的憐憫之心。
那個渾渾噩噩的人,似乎根本還沒考慮到這些外在的事情,他的身和心恐怕現在都不是自己的。
念及此,安修儀不禁輕輕搖頭。
玩什麼不好?感情什麼的,殺傷力未免太大。
安修儀纔不會相信這種沒有保障的東西,血緣,纔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改變的維繫。
回到家,田星根本沒有心情吃東西,他只想撲到牀上就這麼大睡一場。似乎今天在公司裡興奮過頭了?無邊的疲累深深地將他攫取,有一種比在片場忙碌一整天還要累的感覺。
把衣服脫下來隨手揮到沙發上,有什麼東西哧溜一下從裡面滾下來,掉落在地毯上。
田星好奇地看了一眼,卻整個人有了一瞬間的呆滯。
那是一枚戒指,款式復古,閃着別緻的光。
田星蹲下身子把它撿起來,眼神裡有一絲疑惑。他記得許久之前就已經丟失了它,那時自己很着急,處處都尋遍了。今天所穿的這件衣服是丟失戒指之後纔買的,自然是不可能一直就在兜裡。
田星看着手中的戒指,不禁想起得到它時的情景。他不再去思索戒指如何會失而復得,他只記得當初丟失它的時候,他甚至以爲,這也算是天意。然而…現在莫名其妙地再次回到自己的手中,難道是想告訴他什麼嗎?
田星不禁把它攥緊了…然而片刻後又苦笑一聲。
真的要瘋了嗎?田星想。
留不留得住一個人,靠的可不是這些虛幻的巧合。
他默默地把戒指放在茶几的一角,打起精神起身去衝了澡,出來又爲自己泡了杯茶。
生活還是需要一點規律,來證明自己並沒有崩潰。
然而端坐在沙發上一直到茶涼,田星才從恍惚間回過神來。他仰起脖子咕嘟咕嘟把茶一飲而盡,然後爬上了牀閉起眼睛。
夜晚終究無法逃避,不要害怕。田星對自己說。
黎明也終將會來臨,這就是人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