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星在酒店百無聊賴,他很想給寧輝打電話,然而寧輝最近有幾個品牌的站臺活動,田星生怕煩着他,只能耐心地等到他晚上收工後再聯絡。
於是田星只能打開電腦上上網打發時間,一如既往鬼使神差地鑽進了寧輝的資源庫。
他陸續翻看着寧輝的舊演,資源很全面,甚至連寧輝不到20歲時的青蔥影像也被保存得很好。
田星邊笑邊看,心裡想着等回去了要如何嘲笑寧輝的老土傻氣的髮型和木訥呆萌的談吐。
電話卻在這時突然響了起來,他原本以爲寧輝打來的,趕緊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拿手機,誰知拿到手上一瞧,卻是沈呆鵝打來的。
田星心想,沈則打來一定是有事,無非是叫他一起應酬。他伸手看了看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飯點。
藝人的飯桌上總是能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人,這些人,你如果按照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子的法則來講,也許都會跟你的將來有關聯。但是說到底,不過只是吃一頓飯而已,幾杯酒下了肚子上了腦子,轉過身子又有誰還記得誰?
況且,田星根本不認爲單單靠一些虛無的酒桌上的客套便能換取機會。
更何況,在娛樂圈上位並不能算是他的初衷,所以,他也無需妥協於這些可有可無的應酬。
正打算回絕,卻聽沈則道:“大老闆今天打電話過來,讓我們務必幫公司盯住他…我知道,昨天晚上梅若帶經紀人和他吃過飯了,看來先鋒演藝對他也很有意思…”
田星聽到他們電影的女主角梅若的名字,他知道梅若是先鋒演藝經紀公司旗下的藝人,而沈則和自己則隸屬於安氏。剛剛他光顧着回絕沈則的邀約,根本沒聽清楚他的前文,所以一時半兒真搞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你說的‘他’是?你說大老闆要我們幹什麼?”田星問道。
“一個新人,你可能不認識,今天在我們場地外面做新歌發佈,風頭正盛。”沈則道,“好像約期要滿,大老闆一定要挖到他,讓咱們去屬意。”
“這種活兒怎麼也是咱們幹啊?”田星調侃道,“我就算了,沈哥你好歹是個腕兒,這事兒經紀人去聯絡不是更合適?”
“要我們去,才更有誠意。”沈則道,“你可以儘量來一趟嗎?”
田星皺了皺眉毛,說道:“咳,其實我今天有點不舒服…”一邊說着一邊裝出虛弱的聲音,“想洗洗睡了…”然而,腦海中這才消化了沈則的話,眼前霎時閃現了一個身影。
在他們場地外面搭臺…新歌發佈…又唱又跳氣質出衆的男孩子。
什麼來着…葉佳寧是嗎?
田星突然鬼使神差地話鋒一轉,說道:“但是爲了公司…我還是強忍着去一趟好了。”
田星起身稍作準備便出發了,到了宴會廳子一瞧,果不其然已經坐了一大屋子的人。
除了他們劇組的導演、編劇一干人等和幾個演員,
還有一些生面孔。
經過這些天的錘鍊,田星早已對此見怪不怪,他在臉上掛上笑容,誠懇友好地跟一干人等打了或恭敬或含糊的招呼,然後俐落地走到沈則的身邊坐下。
沈則朝他看了看,不動聲色地往他左手的方向示意。田星狀似不經意地看過去,果然是一個風采出衆的男孩子閃閃亮地在那兒坐着。
這麼近年距離相處,田星才能看清他的面貌,然而一看卻讓人一時半會兒移不開視線。
要說五官,倒是算不得是十分完美。長長的眉眼,挺直的鼻樑,線條分明的脣角…然而拼湊在一起的時候卻帶來意外的效果,有一種帥到純淨的氣質,五分坦率五分陽光。
田星無由來有一些恍惚,一時間忘了收回眼光,直到對方察覺到他的視線,目光直直地迎向他,微微擡起了一側的嘴角。
田星這纔回過神來,他輕輕點了點頭示意,不着痕跡地收回視線。
酒席很快便開始了,幾個生面孔中似乎有做傳媒的、也有的是生意人,口若懸河的本事倒是很強,不斷地挑起話題,熱鬧了整個酒桌的氣氛。
田星只用一隻耳朵參與了話題,偶爾跟隨着笑笑,酒也是隨大流地往嘴裡一點點地喝。他注意到梅若和她的經紀人果然不斷地在與那個葉佳寧示好,嘴裡已經小葉小葉地叫開了,甚至兩次起身去給他添酒。
葉佳寧先是略帶受寵若驚,而後又落落大方地有來有往。他從不開口引領什麼,和別人的言語過招卻總能絲絲入扣、進退合宜,給人的感覺很誠懇,然而需要豪氣的時候卻又當仁不讓。
田星的眼光總是無由來地瞟到他那邊去,他甚至覺察到自己有些微微地出神。
沈則用手肘向他拱了過來,示意一起向葉佳寧敬酒,田星於是端起酒杯跟隨着站了起來。
“小葉。”沈則笑道,“這是我們安氏的田星,你們應該年紀相仿…大家認識認識,以後你踏足影視圈,希望咱們還可以合作。”
“沈哥簡直在笑我…”葉佳寧不可置信道,“要有資格給你配戲,我還要奮鬥不止是一兩年!”說罷他仰頭乾了杯中的酒,“我先乾爲敬!”
沈則笑開了,也跟着他喝乾了杯子。
葉佳寧跟沈則道了聲謝,隨即幫雙方把杯子填滿,接着說:“這位…田哥是嗎?呵呵…”他仔細端詳着田星的臉,忍不住失笑,“怕是把你叫老了…不知道貴庚?”
田星看着對方咧開的燦爛笑容,直愣愣地答道:“24。”
葉佳寧的視線一直落在田星的臉上,笑道:“果不其然,我還虛長了一歲…”
田星還在等着聽這個伶俐的葉佳寧還要說什麼,誰知道對方卻住了口,倒不像剛剛舌燦蓮花人見人愛的樣子了。
正想着,導演卻發現新大陸似的喊出了一個問題:“哎,發現沒…這小葉很像一個人嘛!你們看看像誰?”
衆人聞言皆應聲附和開來,連那幾
個生面孔也煞有其事地跟着討論。
一個演員大腿一拍,邊咂舌邊叫道:“寧輝!”然後看着恍然大悟的衆人,得意地道:“是不是?你看那眉眼,還有這身挑兒…倒是和早幾年的寧輝像極了,導演,我說的對不對?”
導演呵呵地笑開了:“人有相似倒不足爲奇,難得就在於氣質上的類似,是吧?”幾杯酒下肚,導演的聲調似乎有些上揚,“這眉目間不焦不躁,倒真的是很難得…小夥子,好好兒努力,有前途啊呵呵…”
葉佳寧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只是微笑着揚眉道:“那就要承蒙導演的提攜了,給咱們這些後生晚輩多一些機會…”
導演指了指他面前的酒杯笑道:“那後生晚輩也得要表表誠意纔是啊…”
葉佳寧會了意,站走向來端起酒杯道:“這杯酒原本就是應該敬的,哪裡算得上什麼表誠意啊。”說完將酒一飲而盡。
導演哈哈笑開,起興道:“在酒桌上倒是比寧輝要可圈可點啊!行啊,倒要看看你小子還有什麼才藝…”導演微微帶了一絲醺意,笑道,“要不,跳支寧輝的舞來看看?”
沈則見狀,笑道:“導演的職業病又犯了吧?這是酒桌,可不是面試場地。”
導演聞言,假裝正色道:“藝人的工作環境本就多變,這也是基本的職業素養…”說着看向葉佳寧,“是吧小葉?怎麼樣,行不行?”
葉佳寧笑了,露出了一口坦率的白牙,說道:“那…大家可別笑我。”
寧輝出道初期以歌舞見長,也算是紅過一段,葉佳寧挑了首知名度頗高的歌曲,又唱又跳信手拈來。
衆人皆鼓掌稱好,有的甚至應景地吹上了口哨,就連穩重的沈則也難掩讚賞的神態,輕輕地拍手稱歎,不知究竟是爲葉佳寧嫺熟精湛的技藝還是爲他面對刁難時落落大方的態度。
只有一個人,從頭到尾,呆若木雞。
呆若木雞,自有人說葉佳寧像寧輝開始。
呆若木雞,又像是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又像是在意料之中。
田星終於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鬼使神差地跟過來。
他們說得對,人有相似,但最難得的卻是神似。撇開還無法去深究的性格和爲人,單看葉佳寧偶爾流露的神情和氣韻都與寧輝十分相似,最讓田星驚異的便是那支舞,就連對藝術儘管外行的他也知道,動作容易模仿,但是表現力和舞臺魅力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藝術領悟。
無數次,田星點開寧輝的舊演,想象着他青蔥時的面貌,想象着他男孩到男人蛻變期時的模樣,也許那時的他不會像現在這麼克己,他的笑就僅僅是笑。
不會隨時武裝的他,灑脫歡謔的他…
寧輝的青春…並不會隨着年齡一起流逝、而是被自己選擇扼殺的…
寧輝的青春。
而這一刻,彷彿時光在眼前倒流,田星做夢都想看到的場景竟然在眼前展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