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這樣了,怎麼可能沒事呢?”
駱安安顧不得隱藏自己的哭嗓,壓着聲音便反駁他起來:“宇文哥,你不必騙我了。”
宇文約翰心裡着急,可表面卻很平靜:“安安,要是我騙你,我現在還能跟你說話嗎?”
他有理有據慢條斯理地分析:“現在的科技發達,我這種傷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給多點時間,很快就能恢復以前那樣。”
駱安安吸吸鼻子,覺得有道理:“我有什麼可以幫你嗎?”
“沒有。”宇文約翰搖搖頭,嘴角帶笑:“我只是暫時看不見而已,還不是真正的殘疾人,你不必太擔心。”
他終究只是不希望她擔心。她一擔心,他的心裡就難受。
可偏偏駱安安又是不折不撓的人:“宇文哥,是我害成你這樣子的,我真的希望可以幫上一點忙。做任何事都行,你不要嫌棄我。”
任何事,不要嫌棄我
這幾個字一下子對宇文約翰的決心產生了動搖。
該拒絕嗎?
怎麼捨得?
“任何事嗎?”他彷彿自言自語般問。
“對,任何事!”駱安安信誓旦旦。
即便眼前是一片漆黑,可那雙堅定執着的眼睛卻在漆黑中慢慢浮現,還有她一本正經的神態,睫毛上懸掛着未乾的淚珠。
宇文約翰不再拒絕她:“在我康復之前,每天做早餐給我吃,可以嗎?餵我,也可以嗎?”
最後一句,他根本就是帶着玩笑的口吻說出來,他只是想,稍微緩解一下此時這種嚴肅地談補償方案的氣氛。
結果駱安安不假思索,言之鑿鑿給了他兩個字:“可以!”
宇文約翰:“……”
“還有嗎?就只是這樣嗎?”駱安安更進一步追問。
那語氣,那口吻,就好像是她找人索賠,而不是她補償給別人什麼。
你啊,分明就是讓我得寸進尺。
宇文約翰忍不住搖搖頭。他想直截了當拒絕她,但他有強烈的感覺駱安安會不折不撓。
思索了一會兒後,他只好回答:“暫時沒有,以後想到再告訴你。”
“好!”駱安安爽快答應,並且問:“我現在就去幫你做早餐,你想吃什麼?”
“今天醫生已經幫我安排了早餐。”
“好,那等會兒我餵你。”她輕描淡寫的口吻十分自然。
可這一句清淡如風的話語,卻讓宇文約翰的心跳變得過快了。他甚至有些擔心,心跳速度持續這樣,會不會讓自己目前的身體承受不住。
她的熱情,讓宇文約翰覺得有些難以招架,或許說,應該是虛不受補。
以前看她總是這樣追隨駱琛,他每次看到心裡都非常羨慕。沒想到自己終於獲得了這樣的機會,卻感到不自在了。
她一言一語,總是輕而易舉地擾亂他的心跳,撲通撲通,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就開始加速。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拒絕駱安安纔是正確的。
然而,當駱安安端着一碗粥,拿着勺子喂到他嘴邊時,他卻不在乎速度快得有些難以承受的心跳了。
她一勺一勺喂粥給他吃,又體貼又溫柔。明明吃進嘴裡是毫無味道的粥,可他卻嚐到了滿嘴的甜味。
他不知道多慶幸自己沒有拒絕駱安安。
在駱安安喂他之前,他還保存着臉面,知道不應該得寸進尺。
可經歷過這件事之後,他才意識到,之前的想法簡直就是笑話。
既然安安都那麼主動,拒絕她的好意,不就是等於傷害她的心意,讓她傷心嗎?!
做這種事情,簡直就是比犯罪更加罪惡!
宇文約翰自我洗腦了一番,然後他毫無心理壓力地利用起駱安安對他的愧疚心。
在雙眼綁着繃帶的幾天裡,他享受着駱安安的各種照顧,宇文明德給他安排看護照料,他都不要了。
安安多好啊,親自餵飯到他嘴裡,這恐怕是連駱琛都沒有的待遇。
安安多好啊,帶他去逛花園,他什麼都看不到,她就將鳥語花香描述給他聽,駱琛什麼時候有這種待遇。
那麼一瞬間,宇文約翰覺得自己已經完勝駱琛了。
他毫無節制地享受着,就差沒讓駱安安幫他洗澡。
當然,他守住了臉面最後下限的底線,沒有提出這個要求。
又或者說,可能不是守住下限,而是他沒有失去了理智做這種事。
畢竟這種事可瞞不住駱琛,要是被駱琛知道,他必然要過上生不如死的生活一段時間。駱琛那個人,一直都很小心心眼。
幾天後,宇文約翰拆了繃帶,他的視力恢復了。
正確來說,是一隻眼的視力恢復了。另外一隻眼,整隻眼受到了嚴重的損傷,整顆眼球都壞掉了,需要摘取。
治療了幾天,評估的情況都不算太好。子彈射穿了眼角的骨頭,破壞了一部分的神經,重新換一個立體打印的眼球上去,也不太容易。
駱安安知道這個消息極難過,並且非常自責,不知道如何彌補。
那天治療完畢,駱安安無精打采地推着輪椅帶宇文約翰離開。
她一路上都很沉默,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緩緩開口:“宇文哥,對不起。如果我再小心點,你就不會發生意外。”
“你真是傻瓜。”宇文約翰笑着回頭,仰着脖子看她。
他一隻眼帶着黑色的眼罩,只能用另一隻眼睛凝視着她:“又不是不能治好,只是稍微需要多花一點兒時間罷了。”
儘管他已經用盡量輕鬆的語氣活躍氣氛,可還是沒法讓駱安安打起精神來。
“對不起。”
她低着頭,像是想將腦袋都埋到地上去,連路也不看了。
“停一下。”宇文約翰突然叫停,他招招手,讓駱安安俯下身。
“怎麼了?”駱安安彎下腰,俯身至他的面前。
“安安,不要再自責了。”
宇文約翰收斂起臉上的笑容,認真地望着她的眼睛。
駱安安卻不敢看他。
宇文約翰擡起手,微微顫着,緩慢地伸向她。他只有一隻眼睛能看到東西,難以判斷距離,花了好些時間纔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有一件事想找你幫忙,到時候你可以幫我嗎?”
“好,我答應你,要幫你做什麼?”
“安安,你真好。”
宇文約翰稱讚着,嘴角開始慢慢翹起,準備說自己的請求。
“咳咳咳!”
忽地,幾下突兀的咳嗽聲響起,打斷了宇文約翰的講話。
兩人怔了怔,同時尋聲望去,看着來人再次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