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茗家裡出來的時候, 慕異卓是越想越不對勁。
他什麼時候打得過司涅了?而且打架的時候,像有所掣肘,很多招式司涅本可以避開卻沒有, 而且他那傢伙, 什麼時候對不相干的人假以辭色了?還守諾呢, 他要是守諾, 地球的太陽都要從西邊出來了, 更何況,照他的性子,不讓追漣他們有多遠滾多遠就算好的了, 還會把自己往他們那裡推?
太詭異了。
正想着,他看到了淵豺, “你怎麼出來了?小心別暴露了。”
“王呢?”
“不肯出來。”
淵豺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問你, 你認識司涅也挺久了, 見過他對哪個女人,哎不, 哪個陌生人特別友善嗎?”
淵豺想說當年你不就是“被特別友善對待”的陌生人嗎?“沒。”
“那你見過他有把自己的東西往外推的時候嗎?”
“……沒。”是在討論他的王沒錯吧?
“奇了怪了。”慕異卓喃喃。
淵豺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究竟在叨叨什麼?”
慕異卓倒吸一口冷氣,可沒有像往常一樣給他個白眼,倒是直接擼起了袖子,只見手臂上青黑一片, 全是瘀傷。
淵豺幸災樂禍地看着他。
“我和他打架了。”他嘟噥着。
跟王動手, 打出了瘀傷都是輕的, 有什麼好驚愕的, 淵豺心裡想。
“可這傷, 不只是我一個人的份啊。”慕異卓自言自語,回憶起剛纔動手, 的確司涅並沒有真下狠手,而且他有初代,怎麼都不可能被打成這樣。
懷懷舊,聊聊天,想想家。
他想起司涅最後說的一句,不像他的風格,難道有什麼玄機?
家?地球算是兩人的家吧?在家裡怎麼需要懷舊需要想?
喜歡去哪個星球就去哪個星球——是在暗示他去哪個星球幹嘛嗎?
還有身上的傷?
驀地,慕異卓一拍腦袋,“快,我們回去。”
和跑出來一樣,他又心急火燎地回到了飛船,追漣早就被吵醒了,料想有什麼事,所以沒有接着睡,在大廳裡等着他們。
“怎麼了?”
“不知道,就是預感不好。”慕異卓呼叫詢紀,等不及那邊的人打完呵欠,就單刀直入,“幫我查樣東西。”
“什麼?”
“一個距離地球不遠的荒星,我指地圖給你看。”
半個小時後。
慕異卓一臉凝重,“裝置真的出問題了?”
“不能說是問題,應該說找不到你描述的裝置。”
慕異卓頭疼地按着太陽穴,“沒道理啊,明明說是能提供很多年能量的。”
“提供能量做什麼?這個裝置是幹什麼用的?”詢紀終於問。
陷入沉思,慕異卓並沒有回答——裝置不見,倒是可以解釋爲什麼本該出現在司涅身上的傷,會全都在自己身上,甚至於一開始手腕上的瘀傷,估計也是因爲司涅真的遇到問題了。可如果裝置沒了,又是什麼力量讓他們可以共存到現在而又不引發天變的?裝置又是從什麼時候起就不見了的?司涅讓他來查,是知道了嗎?可爲什麼他自己不離開茗家?他如果遇到問題爲什麼不和他說?
他想做什麼?
會是茗夏使了手段,讓他什麼也不能做,人也不能離開嗎?
“異卓?”
“啊,你說什麼?不好意思剛纔在想事。”慕異卓這纔回神。
“我想知道你那裝置是幹什麼用的?”詢紀堅持道。
“解釋起來有些複雜。”他猶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說。
詢紀愈發嚴肅起來,“請務必解釋。”他頓了頓,“或許和我們在查的事情有關。”
“我……我和司涅,是同一個人。”
“什麼?”
“慕異卓,你開玩笑!”
“……”
追漣、淵豺和詢紀幾人反應不一,特別是淵豺,深嵌在眼眶裡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慕異卓嘆了口氣,將過往原原本本地講出來。其餘三位安安靜靜地聽着,直到他說完最後一句,大夥兒都沒有立即開口。
“異卓,看來我們遇到的,是一個連時間都能玩,弄的人啊。”末了,詢紀說道。
“你是說他能重生也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恐怕和我們一直找的那位,是同一個人。”詢紀想了想,“短期內我就不聯繫你了,這條線索夠我深挖許久,有收穫再見。”他3D傳真過來緊急聯繫工具,便關了投影消失了。
追漣也起身,拍了拍慕異卓的肩膀,無聲地回房去。
淵豺更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
上一秒還熱鬧寬闊的大廳,下一秒就只剩下慕異卓一個。他覺得腦子裡亂得很,茫茫然地環視了一圈,蜷到司涅常坐的沙發上。
裝置不見了不要緊,自己會怎麼樣也不要緊,可是司涅一個人待在茗家,真的不要緊嗎?
手腕上的傷並沒有消除,反而更加嚴重起來。
腦子裡有模模糊糊的影像閃現着,他彷彿聽到了一個女聲,自得地說:“你放心,要不了多久,我也會把他留下來。”
把誰呢?這是茗夏的聲音嗎?是她在和司涅說話嗎?她是想要自己嗎?
兩輪月亮一前一後地沉入山坳中,取代幽幽月光的,是一輪碩大的驕陽,就架在山頂上,佔據着至高點,陽光落到慕異卓的眼睛裡,令他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卻沒有挪個位置,盯着太陽看久了,眼裡白茫茫的一片,偌大的太陽連輪廓也不見了,淨剩下光。
他不得不閉上眼睛,眼前依舊花白一片。
陽光無處不在。
就像那個在背後操縱一切的人。
他該怎麼辦?
無論如何,最起碼不能坐以待斃纔是。
慕異卓起身,活動着痠疼的脖頸,心中有了大致的盤算。
夜幕再度降臨,今夜無月,黑暗籠罩着大地,是潛伏的好時光。慕異卓二次光臨茗家,只不過誰也沒有驚動,一個人小心翼翼地潛了進去。
一個正常人的家裡,是不會造成迷宮的模樣的。
司涅不肯回去,或許是受制於人,又或許是別有所圖,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有可能和茗家的秘密有關,找到它,或許就能知道下一步怎麼辦。
一邊走着,一邊利用機甲繪製出部分地圖,一大片影響忽然闖入他的腦海裡,都是他沒走過的地方——那是司涅看到的東西。
他們兩人的思維,似乎開始重疊了。
約莫走了一個鐘頭,前路依舊許多,怎麼都走不窮盡似的,但慕異卓很確定自己並沒有走過重複的路,從外頭看土地就那麼大,這裡面竟平白多了那麼大的空間,實在是稀奇古怪。
爲了避免暴露蹤跡,他無意闖入一個房間。
不大,裡頭沒有人,狹小的空間裡,三分之二的地方被大牀佔據,枕頭上似乎放了張東西。慕異卓走近,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張相片。
相片上是一個陽光的小夥子,長相出挑,當然還是比不過司涅和自己的。
他隨手放回去,不想瞧到後面還有東西,翻過來看,瞠目結舌。
背面也是相片,還是那個小夥子,只是渾身赤,裸,唯有脖子上帶着一個暗紅色的項圈,被掰成詭異的姿勢,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地方全暴露出來,嘴巴里塞着東西,還有下身……也是,已經不能算得上情趣了,因爲那些東西都在挑戰人體的極限。
全身上下就項圈還沒那麼嚇人。
不對。
哪裡怪怪的?
慕異卓細細觀察了一下,才發現那哪裡是項圈啊,分明是喉嚨被劃開了,一圈凝固了的血跡,被人刻意弄成項圈的模樣。
他頭皮發麻,燙手山芋似的把東西丟回去。
之後也進了幾個房間,每一個都是這樣,牀、相片、帥氣的男人,或女人。
慕異卓的心理陰影面積都要蓋過心臟了,之後寧願爬天花板也不願躲房間裡去。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除了手腕,自己身上沒什麼奇怪的傷,估計司涅還沒怎麼樣,謝天謝地。
再往裡走,機器傭人都漸漸少了,橘黃色的燈光照在擺設上,投出長長的陰影,像是貼着地面的妖怪。
他纔要繞過一個角落,忽然收回腳來,踏着牆飛快地貼到天花板上去。一個人出現了,朝着對面走去——居然是庫魯羅家的三少爺。
爲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慕異卓想了想,靜悄悄地跟了上去。
走了沒幾段,茗夏的聲音由遠而至,慕異卓尋了個更加隱秘的躲處,凝神屏息。不想那三少爺四下看了看,也躲到了這邊來。
茗夏已經現身,慕異卓已經來不及換個地方了。
三少爺看到他,也是一滯,但也沒有當場發作。
“看好。”茗夏對着傭人說道,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也沒平日裡小女生的模樣,這時候她的行爲舉止,才更像是撐起半個茗家的一家之主。
傭人唯唯諾諾。
沒過多久,她就走開了。
“尤尼卡。”三少爺從天花板上下來,冷冷地說。
“有問題?”慕異卓鎮靜地答。
“你在這裡做什麼?”
“庫魯羅家族的三少爺,在這裡又是做什麼?”慕異卓模凌兩可地回答,“你爲什麼來的,我就爲什麼來。”反正不管怎麼樣,核心家族的三少爺做賊似地潛進來,十有八九和茗家的古怪有關。
三少爺沉沉地看着他,“那東西不是你們家族交由茗家看顧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