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纔說要走?”檢查着身上大大小小的傷, 慕異卓忽然想到他話裡說的前提條件。
“嗯。”司涅伸手,壓了壓慕異卓頭上翹起的呆毛,跟哄小孩一樣, “放心, 很快就回來了。”
“我放哪門子心。”慕異卓側頭躲開他, 就是不爽自己一個大男人被人摸頭, 可又忍不住好奇, “巴不得你這陰陽怪氣的傢伙別回來了。”
“也不是沒可能,說不定就回不來了。”
怎麼說得跟要去龍潭虎穴一樣?慕異卓乾巴巴地笑了一聲,諷刺地說:“你一神通廣大的喪屍王, 想去哪裡,想回哪裡, 誰還能攔着你不成。”
“怎麼, 擔心了?”
“是啊, 擔心你還要回來。”
“口是心非。”
“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也好,是不是真說中了你的想法也好。記住, 你的命是我的,在我回來之前,別變成別人的盤中餐了。”
“什麼時候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死了一個安元,還有他所謂的大哥,還有這段日子一直在跟我們打游擊的那一位。後者你們三個合力, 拼一拼, 怎麼着至少能逃掉。前者……安元兩兄弟, 都和你有仇怨, 然而安元的大哥, 是全大陸兩個夠陪我打的之一,你要是不想被虐, 就放慢行程吧。”
“明知道有人要追殺我,還放慢行程?你要我等誰?”
“暫時能幫你的人。”
司涅離開後不久,周零和任雄兩人就醒過來了,發現危機就這樣消失於無形,難免奇怪,不同於慕異卓,他們連被催眠的前因後果都記不得,只能抓着慕異卓追問,“發生了什麼事了?喪屍怎麼不見了?司涅怎麼也不見了?”
對此慕異卓早就想好了說辭,搪塞說自己也不清楚,和他們一樣昏睡過去,只不過是比他們早一點醒來而已。
周零和任雄也沒再提出什麼疑問,但奇怪的是,這兩人誰也沒說要找找司涅的下落。省了慕異卓費腦子編藉口的勁,就是挺可憐那傢伙的,做“人”多失敗,“失蹤”了都沒人關心。
“異卓,任雄,你們知道移動裝置出什麼故障了嗎?”周零問。
慕異卓搖搖頭,“我檢查過了,什麼故障都沒有。移動裝置的作用機理,就是靠壓縮兩地之間的空間,從而實現人的瞬間移動,一般來說,只要線路板以及能源支撐沒問題,移動裝置就不可能出問題,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問題不是出在裝置上,而是出在被壓縮的空間上。”提到這事,慕異卓心有餘悸地擡頭望了望天,上頭的動靜已經比之前好太多了,沒有電蛇,也看不到龜裂紋,就只是藍得有點異樣而已。
然而,他總覺得,這一時半刻的安寧,其實會迎來更猛烈的風雨。
“那就是沒辦法修復了吧?”周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空間什麼的概念他沒研究,但是作出的結論倒是很切中要害。
“不能確定空間是否穩定,就無法確認裝置還能不能使用,畢竟要是強行使用的話,很可能又傳送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去。”
唯一的希望都被否決了,何去何從,幾人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只能往前走了。”慕異卓再三權衡,嘆了口氣,說道,“最起碼碰碰運氣,說不定有哪個湖泊是被喪屍遺漏掉的呢。”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個可能性太小,太小了。
“我贊成,沒有水,往回就是死路,而前面,最起碼我們不知道會有什麼。”周零點點頭,看向出奇寡言的任雄,“你怎麼想?”
“我……”任雄總是不自主地瞄嚮慕異卓,“我想先……”
“喂,你們幾個!”
聽到這聲招呼,幾人都是精神一振,紛紛回頭,果然,是綠曼陀的學生。十幾個學生集成一羣,五部機甲把他們圍起來,打頭的是一部格外威風凜凜,大咧咧地跨着步,一看,就知道里面的駕駛員是誰——戰鬥系主任,羅塞爾。
走近了,慕異卓發現樊韌也在,看是他們,惡狠狠氣洶洶地盯過來,如果不是因爲主任在場,估計就要衝上來大打出手了。
還有一個,他也認識。
薛戎。
對方顯然也感受到他的視線,衝着他微微點了點頭。
“你們幾個,跑得挺遠。”知道這附近都不太平,羅塞爾就坐在機甲裡,直接透過機甲和慕異卓等人說話。
這會子看到學校的人,簡直就跟看到親人一樣,更別提這位“親人”還帶來了大量的水,雖然荒漠還是那片荒漠,黃澄澄的沙子一望無際,但不知道怎麼的,看起來就可親了許多。
一陣攀談,慕異卓幾人才知道,學校得知賽途有變,派出了大量人手,分別從起點和終點出發找起,務必要把路上的學生都救回去。
然而損失的確慘重,羅塞爾一路走一路救,還是有許多學生或死於非命,或失蹤不見,直到遇到慕異卓他們,找到的學生也就只有那麼十幾個,想來負責從終點出發的安娜那邊,也是一樣,甚至會更少,畢竟沒有幾個學生能走到終點那邊去。
“司涅哪去了?”交代完基本情況,羅塞爾開始問及自己的愛徒。
幾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回說不知道。
如果是比較細心一點的炅華,或者是安娜,就會發現,任雄儘管說的是實話,但顯得心事重重,明顯隱瞞了些什麼東西。
虧得羅塞爾一向大大咧咧,心眼不大,哪怕上次討論會上有人懷疑慕異卓,他和這個學生幾度接觸,怎麼都覺得不像,再加上三人衆口一詞,也沒有多疑,不禁又焦又急又無可奈何,在這茫茫大漠裡面失蹤,愛徒怎麼着都是凶多吉少。
縱然如此,他也知道正經事不好耽擱,於是讓慕異卓三人加入隊伍,重新出發,約莫還有一天的路程,他們就能抵達中點,和安娜、炅華他們會合。
慕異卓等人剛融進隊伍,就覺得這裡頭氣氛不對勁,大家都不說話,除去幾個一看就是事不關己的,大部分人看着他們,眼神或鄙夷或輕蔑。
隊伍裡,絕大多數都是戰鬥系的學生,他們天賦異稟,又以戰鬥爲目標而進行着訓練,因而在這場變故中存活最多,次之的是策略系,最少的就是後勤系的,算上任雄慕異卓兩個,滿打滿算也不超過五人。然而就算是同系的那另外三人,也和其他人一樣,不滿地看着他們。
都聽樊韌幾個說了,這三個人,爲了生存,不擇手段,殺害同窗。
其中,又以樊韌的目光最爲灼人。
不知不覺地,他從遠離慕異卓幾個的隊首,走到了隊尾,一邊走一邊諷刺,“怎麼,你們的夥伴是真走丟了,還是被你們給肢解了?”
一向容易爆發的任雄,看了慕異卓一眼,眉心一皺,竟然一句反駁也不說。
樊韌和他是對頭很久了,見狀,就知道這裡面肯定有鬼,本來只是隨口說說,這回卻壯了底氣,“哈,還真被說說對了?都說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哈哈哈,痛快,真是出了我一口鳥氣。”
慕異卓沉了臉,但也沒想要去反擊他。
拋開一切感情因素,單單從邏輯上來說,司涅那麼做也沒什麼錯,甚至可以說是提前了結了那人的痛苦,可站在人情義理的角度,作爲一個普通人,如果當初奄奄一息的、被人提前結果了生命的是他的朋友,哪怕人在幾秒後就會死,他也無法接受,恐怕會比樊韌還瘋狂,甚至會想方設法報復。
所以樊韌再怎麼挖苦,他也認了。
他們越忍,樊韌越覺得他們心虛,自然就更加理直氣壯起來,說話也就更不留情,“都不說話?該不會你們不止是給朋友補刀那麼簡單吧?難不成……”他故作驚訝,“慕異卓,你是不是把司涅吃了?補身子啊?”
話音剛落,一記拳頭把他打得只往後退,連着帶倒了後頭的好幾個人。
任雄手掌依舊緊握,微微地抖着,也不知道是握得力氣太大,還是情緒太激動,臉色鐵青,嘴脣卻沒有一點血色,“你他媽吵什麼吵。”
本來鴉雀無聲的衆人,就是豎着耳朵聽話,任雄這麼一爆發,整個隊伍都停下來了,沒有人開口,沒有人動作,歪歪扭扭的一條隊,就跟黃沙裡靜止的一副畫似的。
樊韌張了張口,覺得有東西掉到舌頭上,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血唾沫,帶出了一顆牙齒,他肝火大盛,擰着拳頭站起來,“有種做,沒種聽?”
“做什麼,我他媽做什麼了?殺你兄弟的是司涅,他人連個屁都不見了,你還在這叨叨什麼?亂說什麼?”
“任雄,別衝動,冷靜點。”周零不願見事態越鬧越大,也知道真打起來,任雄不是樊韌的對手,不想他受傷。
“任雄。”慕異卓也勸架,拉住好友。任雄的沉默他看在眼裡,知道他的內疚心是比他和周零都要重的,本以爲他會一直忍下去,沒想到竟然來了一場大爆發。
“你他媽別碰我!”誰想到一被慕異卓碰到,任雄竟然跟觸了電似的,一把跳開,臉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慕異卓愣在原地,還保持着抓人的姿態,被朋友見鬼的表情刺得眼睛痛。
知道自己誇張了,任雄心虛地又補了句,“你們,你們誰都別碰我,別攔我。”然而氣勢已是強弩之末,哪裡還有半分要打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