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團在午餐的時候揭曉。
由於上一次模型就得爬一次□□,慕異卓一向都是偷懶,直接讓雪兒帶餐上來,在模型裡吃午飯,然而這次雪兒剛要上□□,就被導演截下來了,說是要慕異卓下來一趟。
慕異卓不想理他,可飯在人手中,不得不低頭,加上他也想看導演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就當了一回乖小孩。
雙腿還沒有着地,就聽到導演在身後說:“異卓,小心,小心啊。”然後好像是跟另一個人說話,“異卓他就是敬業,爬這麼高的□□也不怕,連替身都不用,哈哈。”
這都什麼跟什麼,模型上一堆重點戲,他能怎麼用替身演員。
慕異卓真是服了導演的馬屁功夫,任他說去,直到自己安安全全地站穩後,纔回頭一看,只見笑得一臉褶子的導演旁邊,站着一個英俊挺拔的男人,有點臉熟,不過二十七八的年紀,正朝着他友好地笑。
導演看他終於站穩當了,忙不迭開口:“我來給你引見引見這位姜先生,他可是咱們劇最大的投資商,年少有爲啊,哈哈哈,而且特別賞識你,已經在這裡看你演戲了一上午了,對你的表現很滿意呢。”
慕異卓恍然大悟,原來是大投資商在這裡,難怪導演今天說話簡直比春風還要和煦。既然這人那麼有身份,那他應該是在電視還是哪裡看到過吧,也怪不得會覺得臉熟了。
但是那麼有身份的人,會特意到這裡看他演上午戲?要知道拍戲可不比看戲,有些場景要重複很多次才能過,看多了也枯燥。
“我是你的粉絲。”來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直接伸出手來,禮貌地解釋道。
“哦,謝謝,我的榮幸。”肖蟄客氣地和他握手,等着對方下一步舉措。
“我想和慕先生單獨聊聊天,可以嗎?”
“可以可以。”導演點頭點得跟搗蒜一樣,“乾脆這樣吧,異卓啊,不是聽說你昨天差點出了車禍嗎?這麼急着來開工身體恐怕吃不消,下午你就休息吧,明天再開拍好了。”
慕異卓很無語,猜難道這投資商是要來潛他的?不然爲什麼上一秒才說了能不能單獨談一談,下一秒導演就直接放了他一個下午假?
正常談話需要談一個下午?
不過他恰好空窗期,這男人長得不錯,倒是真可以考慮考慮。
想到這慕異卓又看了姜先生一眼,恰好和對方看過來的眼神對上,他飛快地收回目光,又有點猶豫自己的判斷——在姜先生眼裡,看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這又是一個他看不透的人。
“既然慕先生有了一個下午的假期,那不如我們去飯店吧,餓着肚子聊天總是不愉快的。”
恭敬不如從命,慕異卓跟着去了。
姜先生的車是全黑的,黑得讓人壓抑,按說一般車子行駛了一段時間,總會沾上少許雲裡的灰塵,變得有些灰撲撲,可是他這輛不會,哪怕是車輪,也跟新出廠的一樣。
慕異卓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這是什麼牌子的,就是直覺感到一股不舒服,彷彿這輛車就是一隻蟄伏的猛獸,要是進去了,就別想有渣渣剩下。
“上車吧。”姜先生幫慕異卓打開一側的車門。
這車還真是表裡如一。
外面黑,裡面更黑,黑得一點光線都沒有——這是慕異卓坐到裡頭,把車門關上後的第一感覺。
“你不覺得壓抑嗎?”他抽動着嘴角,覺得自己跟瞎了沒什麼區別,只能憑藉一點點聲音判斷身邊還有人。
“這樣挺好的。”姜先生設定了自動駕駛程序,把座椅調平,拿手當枕頭,悠悠地躺上去。
當然,慕異卓根本看不到他在幹嘛,僅能通過對方逐漸向後飄的聲音,判斷出人是躺平了。
“你這調平按鈕沒用的?”烏漆抹黑的,慕異卓好不容易摸到那個小小的開關,按下後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很久沒用,可能是壞了。”
慕異卓有點無奈,在這麼黑的環境下除了睡覺還能幹什麼?可是在椅背直起的情況下,他根本就睡不着。
“等着。”想來是窸窣的聲音聽多了,姜先生忽然說了這麼句,慕異卓愣了愣,不知道他讓自己等着什麼,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姜先生湊了過來,半倚着他的腿,半個身子從他的左邊越到右邊,一手支在椅座旁,另一手不曉得在搗鼓着什麼。
慕異卓覺得這簡直就是個人形安全帶,還是特別結實的那種,讓他不好再動彈,本來車內壓抑的空氣因爲這傢伙的湊近,似乎也變得更加稀薄了些。
“你在幹什麼?”
他警惕地問,難道飯都沒吃,這人就打算直奔主題了?那不得餓死?這麼一想,他的肚子竟然配合地“咕嚕”一聲。
在自己的粉絲/大投資商面前發出這種聲音,慕異卓丟臉得想死的心都有了,一朝肚子餓,十年形象丟啊。
“哈哈,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到呢。”姜先生一邊安撫,一邊手上用勁,就聽到“咔噠”一聲,好像是什麼東西被掰開了。
“那是什麼聲音?”慕異卓急於轉移話題。
“調平按鈕的控制盒。”他回答,單手撥拉着裡面的電線,找了找,發現是有一處斷掉了,“把火機給我。”
慕異卓條件反射地拿給他,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直到火光照亮了整輛汽車,他才猛然意識到這說話語氣不對啊。
怎麼說得就跟知道他抽菸會隨身帶打火機一樣呢。
火光晃動,慕異卓仰長了脖子,總算能看得清姜先生在幹嘛了——他在拿打火機燒融電線和電路板。
那不就是說,他剛纔是看出了那裡斷了線?
這麼黑,該有什麼樣超人的視力,才能看出電線斷了啊?
想到這幾點,慕異卓覺得心裡發毛,幹着嗓子說:“你怎麼知道電線斷了的?”
“看到的。”
融合好了電線,打火機的帶來的火光就沒再維持下去,又是咔噠一聲,想必是控制器盒蓋被蓋上了,姜先生按下按鈕,那椅背就慢慢地往後仰倒。
慕異卓雙手支在身後,控制自己不隨着椅背躺下,盡力維持着鎮定,“你究竟是誰?”
姜先生坐直身體,緩緩地轉過頭,“你該認識我的。”
黑暗裡他的眼睛竟然泛着弱弱的藍光,就跟兩簇鬼火一樣陰森森地定在半空,慕異卓頭皮發麻,瞬間就想起了一個人,“你是司涅!”
“總算認出來了。”他微微一笑,那兩簇“鬼火”也小了一點。
……真是撞鬼了。
慕異卓努力控制自己施展鐵頭功撞出汽車的衝動,“你想幹什麼?”
“請你吃飯?”
“單純請我吃飯你要假冒個勞什子‘姜先生’?”
“什麼假冒?我就是姜先生,有什麼問題?”
“你叫姜司涅?可你的眼睛……”慕異卓始終不敢問出“你難道不是饕餮”這句話,就怕萬一讓對方知道自己曉得他的秘密,會立刻殺人滅口。
“黑眼睛正常點,不是嗎?最起碼你不會跟現在一樣,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看。”
忘了他那超凡的夜視能力,慕異卓趕緊挪開目光。
“你在緊張什麼?”
“沒。”
“你很僵硬。”司涅說着,手忽然搭到他肩上。
慕異卓猛地一抖。
“怕成這個樣子?就因爲我的眼睛?”
“滲人。”他乾巴巴地說。
“眼睛再滲人,也不至於把你嚇成這個樣,沒見過貓?那種動物夜裡眼睛都會發光,還不是許多人都愛養?”司涅離得他很近,說話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地響,弄得慕異卓的耳朵癢癢的,“你在怕別的,是什麼?”
“所以我也怕貓。”
“是嗎?”司涅不依不撓,“我本以爲救了你兩次,你會很開心看到我。”
“第一次你救我,讓我簽了契約。第二次你救我,轉眼就不見人影,你現在找我,也是來索求報酬的吧?”
“不錯,要你幫個忙。”
“什麼?”
“告訴那個上尉,你有饕餮的下落了。”
慕異卓冷汗都流下來了。
“怕什麼?我只是讓你傳達幾句簡單的話,也不要你赴湯蹈火,更不會讓你損失哪怕一根頭髮,怎麼就那麼膽小?”
腦子裡一直迴響着袁楓描述的“無一倖存”,他能不膽小嗎,只不過如果司涅真有袁楓說的那麼可怕,自己現在還有命在這裡害怕?這人兩次救自己,說不定按他說的做,自己真能有一線生機呢?
就是有一點想不明白,“你要讓我跟憲兵隊告發你?”
“告發我?”對方似乎是不理解這個句子的含義,愣了一下,很快爆發出一陣大笑,“你以爲我是饕餮?”
“難道不是?”
“我要是饕餮,你還能活到現在?”
“可你的眼睛……”
“這世上千千萬萬人,有藍眼睛的多了去了,你以爲就我一個人有?”
“別人的眼睛不會發光吧?”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能百分之百確定?”
“那麼巧,你就和饕餮一樣,有一雙那麼特別的眼睛,還有一張雖然帥氣但是讓人記不住的臉?”
司涅驀地安靜下來。
慕異卓一顆心倏地一下直往下掉。
“我和饕餮,是兄弟。”
不知過了多久,司涅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