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人。”
就在炅華正色, 打算表態拒絕戰鬥系的時候,慕異卓他已經從機甲艙裡出來,就站在外延出來的懸空平臺上, 說出了條件。
“胡鬧!”炅華斷然喝道, 還想說什麼, 那邊卻來了一句比他更大聲的——
“行!”羅塞爾一口答應下來。
他滿意地轉身看着自己的學生, 思索着該選誰去比好, 看剛纔三十五的被秒成那樣,這回總該選個四十以上的吧?可是要選個格鬥技術一般般的呢,還是選個不錯的呢?但畢竟精神力相差太大, 要是選個太好的,真的傷到慕異卓就不好了。
“我去。”有人主動站了出來。
衆人譁然, 都在想慕異卓是死定了。
勇孟, 精神力五十六, 是新生系的第四名。雖然上頭還有司涅等三位,不過他們那幾個都不上新生課程了, 直接去跟了二年級生,也就是說,勇孟是今天在場學生裡最厲害的一個。
再加上,他平時和司涅很不對頭,一直不服氣僅僅差對方兩點精神力, 就沒法提前上二年級的課。
而現在在上頭耀武揚威的那小子, 聽說是司涅的男朋友?
今天的戲可真好看。
“不行!”
“不行。”
炅華和羅塞爾異口同聲, 前者顯然更激動, “我說了, 不比!慕異卓你給我下來,不許胡鬧!”
“不胡鬧, 我們系就被人看不起。”慕異卓搖頭,站在平臺上面,身形筆挺,“今天哪怕是我輸了,那也證明我們系和戰鬥繫有一比之力。若是贏了。”他頓了一下,縱使聽不到下方隱隱的嗤笑,也看得到那羣人的表情,於是氣沉丹田,用更加渾厚的聲音說,“下一屆的新生,就不會再在入校的時候,遭人奚落,而半句有力的反擊都沒有。”
“好樣的兄弟!”
“兄弟,我挺你!”
後勤系的學生聽得羣情激昂,又有些羞愧,看看人家,不管怎麼樣,總是有自信想“贏”,而他們每次一提起別系,想的卻是“輸”,或是“不輸”。
“你的學生都比你帶種。”羅塞爾哈哈笑,伸手示意還要阻止的炅華先別說話,“你放心,慕異卓這小子我也喜歡,不會讓他出事的,找個四十出頭的和他比比就是了。如果他還能贏,我覺得我們可以討論一下人才重新安置的問題了。”說着他點出一個學生,“你去。”
“不,我要去。”勇孟一把把才走出來的同學推回去,態度堅決。
羅塞爾皺起眉頭,嘴角向下撇,臉上蜷曲的絡腮鬍子也跟着往下垂。
“可以限制時間,他精神力多少,就限多少時間,而且不使用武器。”勇孟早就想好了怎麼說服自己的主任。
羅塞爾沉吟了一下,心想反正還有兩個老師在這裡,出事也不會出到哪裡去,於是點頭同意了。
至於炅華那邊,雖然還是很勉強,但是想到時間已經限制住,應該沒什麼問題,再說慕異卓那小子得意忘形,也是該挨幾拳長點教訓,於是也首肯了。
雙方各就位,兩部機甲的眼睛重新亮起來。
勇孟和小花一樣,一開始就是急速往慕異卓這個方向衝來,然而速度整整是小花的兩倍。
慕異卓的策略卻和第一場戰鬥不一樣。
之前一次之所以“小心翼翼”地跨步,是因爲要適應機甲的性能,現在倒是沒必要了,於是他飛快地橫向移動,避過了勇孟的第一個攻擊。
一擊不成,勇孟分外靈活地向旁轉彎,追隨着他的方向而去。
慕異卓再拐。
他跟。
再拐。
跟。
場外的人看得都暈了,裡頭兩人是在幹嘛?玩你追我逐啊?難道慕異卓是想通過這種跑跑躲躲的辦法,熬過二十八分鐘,然後就從此宣佈他夠格做戰鬥系第四名的對手?
“慕異卓,你不要以爲能逃一輩子!”勇孟藉着機甲的口說話,聲音帶着機甲特有的金屬聲線。
慕異卓沒說話,依舊沉着地玩着躲閃遊戲。
精神力和操縱速度成正比,勇孟的速度是慕異卓遠遠不能比的,但是速度高,靈活性怎麼都會受影響,畢竟他是追的那個,不是躲的那個,所以兩人大約僵持了四五分鐘。
如此枯燥的作戰方式當然讓勇孟覺得非常煩躁,抓狂地說:“你個懦夫,有種你就停下來!躲躲藏藏的有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時機。
慕異卓不知不覺,嘴角已經微微上揚,非但沒有停下來,還提高了機甲的行進速度,只是這次沒有躲,而是——正面迎上!
勇孟的確察覺到他加速了,還以爲是想拉開雙方的距離,沒想到居然直愣愣朝自己衝來了。就趁他這麼意想不到的一瞬間,慕異卓已經離他不足半米遠,一手揮出,打得紫色的機甲頭顱往後仰了八十度,又稍微跳起來,藉助重力用手肘擊在它暴露出來的脖頸上,打得機甲嘎嘰一聲響,也讓裡頭的駕駛員喉嚨火辣辣的,咳嗽個不停。
還沒停,落地的一瞬間,慕異卓又出腿橫掃,企圖把地方帶倒。
可惜勇孟不是小花,他倒也要讓慕異卓做個人肉墊子,而後迅速地爬起,用在上面抑制住對方,揮起拳頭,左右開弓,把人打得眼冒金星,嘴裡還罵着:“叫你他媽玩花樣,躲啊,有本事躲啊?”
慕異卓勉力掙扎,卻掙不過,生生捱了十幾圈,只覺得自己要窒息,咬咬牙,猛地擡起上半身,哐地一下以頭撞頭——
反正就覺得痛而已,真正撞到的不是自己的身體。
逮住這個喘息的契機,將人翻開,就地一滾,脫離攻擊範圍。
然而勇孟的速度實在不是蓋的,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紫色的機甲就如跗骨之蛆一樣跟上來,側着拉過他一條胳膊,抓緊,腳狠狠地踩在他的腰上,以此爲支點,瘋狂地往外扯。
慕異卓只覺得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從肩膀上傳來,好像手臂真的要被齊根扯斷一樣,他緊咬牙幫,往後側身,動搖對方的支點,並用另一手出拳,猛地砸在勇孟的胸膛上。
駕駛艙裡的勇孟一震,忍住胸口憋悶無比的痛感,長腿掃出,出衆的精神力化作絕對的力量優勢,將慕異卓重新壓倒在地上,自己則單膝跪地,從始至終,都牢牢地扯着慕異卓的手臂。
因爲紫色機甲的腿壓在他胸膛上,所以這回並無法用頭來充當攻擊手段,慕異卓大汗淋漓地忍耐着,手已經痛得麻了,還巴不得直接被扯斷了,最起碼沒有這種磨人的撕扯感,跳動着挑戰自己的神經。
“投降吧,你輸了。”勇孟得意洋洋地說,關注了下時間,得意勁就少了一半,解決這個雜碎居然還用了十五分鐘?
“我沒輸!”
他又用了幾分勁,“你動都動不了了,還嘴硬?”
“我沒……”他是運用了莫大的精神力,才讓機甲從牙縫裡擠出這麼兩個字,沒有被鉗制住的右手抓着壓在身上的腿,企圖把它掀開。
“還掙扎?不自量力!”勇孟稍微直了直身體,次啦一聲,像是破壞了機甲的什麼結構。
痛楚在神經上舞動。
幾乎是血肉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撕心裂肺地尖叫。
這也就罷了,偏偏在痛的同時,精神壓力越來越大,他就像呆在一個空蕩蕩的房間裡,周圍只有四堵牆,而這些牆還在不斷地往裡移動,一點點地奪取他能呼吸的空間。
他在慢慢失去對機甲的控制力。
這只是慕異卓內心的判斷,可實際上,他右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正在費力地掙開對方的鉗制,漸漸地竟然真的把對方挪開了一點點。
以爲他還有反擊之力,勇孟目光一狠,幾乎是踩在他的肚子上,彎着藥扯着他的手,站了起來。
“住手!”炅華驀地大喊,把在場看戲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勇孟,夠了!”羅塞爾也站了起來,旁觀者清,他們看出慕異卓已經是極限了。
“認輸啊,快認輸。”勇孟也是個倔脾氣,在這裡是他的戰場,對手都不認輸,他怎麼可能放手。
那四面壓力之牆往裡縮着縮着,直到留下他一人勉強站立的空間,還在往裡收縮,他覺得胸口憋得慌,手腳卻都無法動彈,只能將脖子不斷往上伸,似乎那樣就能多吸取一些空氣。
可是不夠,壓力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哪怕他把自己變成個長頸鹿,也無法呼吸。
腦袋裡像是有一根頭髮一樣粗細的弦,已經崩得好緊好緊,緊得哪怕輕輕用手碰一碰,都能颳得鮮血淋漓。
“你要是不認輸,我可真的把你的手扯下來了!”
扯阿。
巴不得斷了,纔不用受這凌遲之苦。
驀地,像是流星照亮了天際,他渾渾噩噩的腦海忽然一片清明。
是啊,斷了好。
破而後立。
“勇孟,你他媽快住手,沒發現他已經沒有意識了嗎!”學生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一想到剛纔還信誓旦旦地和炅華保證慕異卓的安全,羅塞爾就氣得彎鬍子都變直了,一邊罵一邊調出自己的機甲,還差幾步就要走進駕駛艙了,跨在半空中的腳卻停了下來。
像是有什麼泡沫別戳爆一樣,先是噗地一聲,而後是一種金屬斷裂的大響,紫色機甲守不住慣性,往後栽了幾個筋斗,這才抓着一條金屬臂,愣愣地爬起來。
左肩暴露着各種凌亂的導線和電路板,慕異卓操縱機甲緩緩地站立,幾近冷酷地宣佈:“我,沒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