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臉”利切花了幾秒鐘考慮情勢,快速佈置道:“高烏遮尊者負責左面的檀那婆,祖塔和摘星者處理掉右邊的,扎保護好約納繼續向前,我去幫助佛奴解決結界師,馬上回來,各自小心。”
“瞭解。”
幽靈左手的保護者們陣型如花朵般散開,扎霎時化爲八個各執武器的分身將約納護在中心,“我能保護自己。”摘星術士開啓了腰帶艾丁蒙特上的防禦和溫控星陣,淡淡的魔法輝光出現在體表,一名四代分身轉身衝他舉起大拇指,露出模糊不清的笑容,
高烏遮尊者這時雙手交握,黑色的死氣與金色佛光在掌心糾纏激盪,發出令人膽寒的滋滋電光,一滴纏繞着金色絲線的黑色液體滴落地面,霎時間化爲一個金黑螺旋形交錯的深潭,“轟。”潭水忽然發生爆炸,流金與墨色的液體四散飛濺,一個影子展開龐大的雙翅慢慢升起在高空,
“布使博喝臘。”老僧佝僂的身影顯得愈加渺小,可懸浮在空中的恐怖魔鬼向他恭謹地低下頭顱,比起食屍鬼與食髓鬼,布使博喝臘的長相更接近人形,它的全身流動着金色與黑色糾纏不定的波紋,左翅爲羽毛華麗的金黃色,右翅爲粘稠柏油一樣的漆黑色,頭上生長着荊棘角冠,臉上嵌着一對空洞無物的紅色眼睛,
“……食花鬼。”約納愣了一下,這個顯然具有強大力量和一定智慧的奇異生物居然有個相當無害的名字,不知高烏遮尊者從哪個世界召喚來惡鬼,不過這種能飛翔在天際的生物若出現在西大陸,一定會被目擊者冠以某個神聖的名字,虔誠地頂禮膜拜,
,,那個天光中的剪影,分明就是宗教壁畫中的天使,
婆寫喝臘與摩舌喝臘不約而同地停止行動,帶着深深的敬畏向布使博喝臘屈服身體,高傲的食花鬼翅膀微微扇動空氣,慢慢扭頭望向老僧手指的方向,高烏遮尊者因疲憊而顫抖的手指瞄準了左側的檀那婆,此時魔神顯然也注意到了來自異界的召喚生物,正高舉斬首大刀發出嘰裡咕嚕的悶吼,
扎的兩個分身忽然伸出手一左一右捂住占星術士的耳朵,在約納做出反應之前,布使博喝臘毫無徵兆地發動了攻擊,食花鬼深深地吸入空氣,忽然發出可以撕裂靈魂的尖叫,高頻音波像翻滾的龍捲風一樣掃過敵陣,就算不在攻擊線路上,約納還是感覺耳膜傳來劇烈的刺痛,尖銳的音波彷佛要鑽透耳朵將頭骨中的大腦煮沸,世界失去了聲音,有形有質的音波吹過黃色教兵的海洋,鼓盪檀那婆龐大的身軀,保持着行走、站立與攻擊姿勢的黃衣吠陀教兵臉上出現了同樣的呆滯表情,慢慢跪倒在地,眼睛、鼻孔、耳朵與嘴角同時噴出大股鮮血,
更恐怖的景象發生在檀那婆身上,被攻擊正面命中的魔神後退了十五碼才穩住身形,搖搖晃晃地從肉泥中拔出雙腳,檀那婆若無其事地搖搖頭,身上看似沒有一絲傷痕,但幾秒種後,它的身體開始猛地膨脹起來,七竅一齊噴出惡濁的血柱,“波波”兩聲,兩顆眼珠帶着絲絲縷縷的筋絡一齊飛出眼眶,遠遠飛出二十碼遠,“啪啪啪啪啪”一連串脆響聲中縫住檀那婆口部的金線逐根斷裂,魔神張開血盆大口哇地嘔出一大團紅綠相間的內臟,散發着惡臭的臟器噼裡啪啦落地,有毒的污血四處飛濺,
“不要管,我們向前衝。”扎的分身挾着約納衝進人羣,食花鬼帶來的震撼讓整個戰場停止了一瞬間,但狂熱的黃衣教兵馬上就在軍官的鞭打下再次衝鋒,祖塔與摘星者分成上下兩路牽制了另一頭檀那婆,“醜臉”利切已經同持劍伽藍一起消失在人羣中,茫茫的敵軍看不到盡頭,“扎,我數三個數,然後讓開前方的通道。”約納使勁甩甩頭減輕頭痛,大聲喊道,他現在耳朵幾乎聽不見聲音,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是否把腦海中的意思表達出來,
“明白。”扎的八個分身同時回答,
“三、二、一。”占星術士終於發動了積蓄多時的中級攻擊星陣“流光”,扎的分神減少爲四個,前方變得空闊起來,六顆明亮的星火輕輕飄離法杖席拉霏娜,像穿梭在夏日森林中的流螢一樣在人羣中飛舞,“這是什麼。”一名臉上沾滿血的光頭黃衣教兵放下手中短劍,好奇地伸手觸摸橙紅色的火花,
“轟,轟,轟,轟,轟,轟。”六次爆炸依序發生,每一場爆炸都有毀天滅地的威勢,紊亂星辰之力化爲炙熱的火球,蘑菇雲翻卷着升上天空,上百名敵人在這次恐怖的攻擊中灰飛煙滅,人羣密集的大般若寺廢墟瞬間變得空闊許多,天空下起一場淋漓的血雨,約納咬緊嘴脣,戴上兜帽,用大拇指抹去臉頰上的血滴,此刻他無暇思考是與非的問題,這裡不存在正義與邪惡,如果說有罪,那麼有罪的只是戰爭本身,
他在扎的護衛下快速向東側突進,左側受到重創的檀那婆開始從口中噴出蒼白的頭顱,頭顱生出兩隻手臂,扒開自己的嘴巴,另一顆頭顱從中緩緩伸出,怨靈正以這種方式快速增加,沒用多久就化爲一堆層層疊疊的頭顱與手臂,附近來不及閃躲的士兵被怨靈伸手拉了進去,發出半生慘呼就悄無聲息,接着怨靈堆中升起一個皮肉尚存的新鮮臉孔,
高傲的布使博喝臘橫跨戰場,緩緩扇動光與暗的翅膀,俯視不斷增生的怨靈,無數張臉孔一齊望向天空中的食花鬼,忽然顱骨堆中升起一條高高的頭顱串,像鞭子一樣抽了過去,食花鬼伸出左手,用漆黑如墨的手掌擋住這次攻擊,毒液立刻將怨靈之臉腐蝕了,臉孔發出淒厲的慘呼,冒出白煙迅速乾癟,鞭子倒了下去,但正變得越來越多的怨靈化爲四條肉柱再次升起,盤旋着向食花鬼纏繞過去,
“砰。”一聲清脆的巨響橫亙天宇,扎的一個分身面露喜色:“利切先生已經解決掉結界師了,我們快走。”
約納啓動了漂浮和加速魔法陣,隨着扎飛奔穿過戰場,祖塔與摘星者回歸了隊伍,右側那頭檀那婆被無形空氣磚圍在中央,正困惑地揮舞斬首大刀四處劈砍,一名光頭教兵吼叫着挺刀刺來,“噗噗。”他胸口出現了兩個小洞,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撲通栽倒在地,“醜臉”利切出現在前方,甩一甩格鬥細劍,面具上一滴鮮血都沒有粘上,“我們走。”
高烏遮尊者也出現在隊伍最後,老僧人顯然消耗了相當大的體力,步伐顯得沉重緩慢,臉上黑色蛛網縱橫交錯,顯示劇毒正在他體內蠢蠢欲動,扎的一個分身托起他的臂彎,老僧想甩開對方,掙扎了幾下,終於嘆了口氣,
“佛奴他們還好嗎。”祖塔用長刀劈倒一名敵兵,追上大劍士的腳步問道,
“輕傷,性命無虞,結界師被擊潰了,俱利伽羅第二結界應該暫時安全了,這算是幽靈付給俱利伽羅的借宿費吧。”大劍士淡淡地回答道,
衝過最後一層人牆,大般若寺廢墟已經到了盡頭,約納回頭望向荒涼遺址,看到的是地獄般的景象,殘垣斷壁間佈滿流民與教兵的屍體,煙幕籠罩的天光下火焰四處肆虐,檀那婆的怨靈陣已經成長得如山般龐大,蒼白的頭顱與手臂緊緊將食花鬼纏在中央,黃衣教兵驚恐四散,不敢接近肆虐的怨靈,這時高烏遮尊者再次雙手合掌,掌心發出滋滋作響的金黑色電光,遠方怨靈堆中傳來布使博喝臘尖銳的鳴叫,“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己,寂滅爲樂……”老僧含混不清地念動法偈,
“摘星者。”大劍士忽然開口,
“瞭解。”摘星者放慢腳步來到隊伍最後,揮手佈下無形磚防禦壁,看不到的空氣牆隔絕了身後傳來的聲音,約納看到一團散亂的光芒從怨靈堆中心出現,接着化爲一陣無形無色的輕風,風吹過的地方,石塊粉碎、血肉糜爛、鋼鐵蜷曲、亡靈張嘴發出聽不到的慘呼,在風中徹底飄散,
“共鳴的力量……這與八級占星術師埃爾蘭·丹特利爾先生的‘刀鋒共鳴腔’幾乎是一種原理。”約納不由得驚呼一聲,“醜臉”利切用面具後銳利的目光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身後的追兵並不多,這支敵軍的使命是攻陷俱利伽羅總部,並未對給他們造成嚴重傷亡的幽靈小隊加以追擊,一行人離開大般若寺遺址,沿着甬道行了十幾分鍾,眼前出現了摩睺羅伽城雄偉的輪廓,此時已經接近黃昏,暮色中矗立的城市顯得出奇安靜,城牆的投影隱藏着不詳的死亡氣息,城門半開半掩,兩具屍體倒伏在門旁,沒有一個活人的蹤跡出現,
“醜臉”利切仰望着太子城深灰色的城牆,喃喃道:“聆聽者啊,你究竟要把我們帶往何方。”
約納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手拄着法杖疑道:“爲什麼會這麼靜,這不是一場戰爭嗎。”
“戰爭是他們的事情。”大劍士回頭望了一眼蒼茫的原野,“而我們,只要活下去,,,走吧。”
一行人走向沉默的摩睺羅伽,約納忽然覺得那空洞的城門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