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古彩戲法裡,這種遮蔽或轉移別人視線使看不清真相的手法叫做障眼法,幸好顧鐵在看雜耍的時候留了個心眼,才沒被半張臉的傢伙借紅球障眼、從袖底射出的一根銀針戳瞎眼睛,他鬆開手指,金屬針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聽起來是空心的,從重心來感覺,裡面應該灌有水銀之類的液態重金屬,
兩根手指間出現紅色淤血痕跡,顯示着這根飛針的速度與力量,這招用兩根手指夾針的絕技是跟老趙吃飯時候學到的,滿腦袋舊社會思維的老趙吃炸醬麪吃半截會突然飛起一筷子戳向顧鐵的腦門,號稱鍛鍊徒弟的應急反應能力,一開始顧鐵每天眉心都紅紅腫腫的彷彿點了個硃砂痣,久而久之,就自然練成了一手夾筷子的功夫,吃飯時候頭也不擡一伸手就把老趙的筷子捏在指尖,本以爲這個廢柴招數一輩子也用不上,誰想到在這個怪異的場合還真救了自己一命,
中國人已經出離憤怒,以至於一點都憤怒不起來了,“又搞什麼啊。”他毫無脾氣地嘆道,“搞死我不用負責的嗎。”
“不是的,先生,對不起,先生。”半張臉吉斯惶恐地深深鞠躬,“這是愛娃吩咐我的,她說想要看看您自保的能力,實在對不起,先生。”
被出賣的小蘿莉吐吐粉紅色的小舌頭:“人家只是好奇嘛,對不起啦……”
“沒事沒事,乖……靠,別賣萌。”顧鐵嘴角不自覺地浮起笑容,然後發覺又差點被這個小妖精蠱惑了,怒道:“萬一我夾不住不是完蛋了,就算我有實力夾住,萬一手滑了怎麼辦,這年頭不允許手滑的嗎。”
“當然有預防措施的,顧鐵。”愛娃換了副表情,冷冷地瞥他一眼,“你的得分也就剛剛及格吧,看來以後保護你還要下不少功夫。”
中國人左右看看,發現絡腮鬍子博特就站在自己的牀邊,兩隻骨節粗大、肌肉發達的大手一上一下停在空中,右手空着,看來是準備替自己接住射向眼球的飛針;左手握着一根銀針,一根顧鐵根本沒有注意到的、射向自己襠部的飛針,就在發出十根銀針刺穿十顆紅球的同時,半張臉吉斯以匪夷所思的隱蔽手法擲出一上一下兩根飛針,分別襲向中國人的面門和褲襠,這招着實陰險得緊,要不是魔術師出手相救,只怕藏在內褲裡的小顧鐵已經身負重傷了,
“……靠。”顧鐵驚魂未定地暗罵一聲,
博特笑呵呵地收回大手,明明一秒鐘前還握在手心的銀針已經憑空消失了,“愛娃是個喜歡開玩笑的姑娘,別見怪。”
半張臉吉斯也點頭哈腰地賠不是,手裡不知怎麼一轉,天花板上的、地上的和魔術師手裡的銀針“嗖”地自動飛回他的袖口,消失在燈芯絨外套裡面,
“給我一根針,我也想練習一下。”顧鐵板着臉衝吉斯伸出手,不拿出點本事來給這幫人瞧瞧只怕這幫蠻夷之輩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中國人暗自起了爭強好勝的心,從半張臉吉斯手裡拿起一根鋼針掂量掂量,“啪”的一聲揪斷了針尾一根極細的透明尼龍線,“沉了點,不過還算合用,在針裡面灌水銀是很低級的手法,雖然能使飛行軌跡變得容易操縱,但抗干擾能力變得很差,碰到任何障礙物都會引起重心改變,無法控制方向,在針尾綴上線更是蠢,針就是針,脫手就不管了,還能當流星錘來用,師傅怎麼教的你。”他一邊端詳着這根針,一邊教訓着對方,
要在中國的武術圈子裡,這麼說話就算是準備挑事兒開打了,不過老外似乎沒有那種職業敏感度,“您說的對,先生,我也察覺到這個弊端,但針術是我自己研究出來的,我、我沒有老師……”半張臉雜耍藝人的一隻眼睛流露出悲傷,默默低下了頭,
“看好了,不同於雜技雜耍,這纔是正經的中國功夫。”顧鐵撇撇嘴,伸直手掌,把鋼針平壓在大拇指下,“師傅老趙傳給我的八極門甩針功夫,按例應用四寸長、兩頭尖的三棱鋼針,三十步內穿金裂石,,,別以爲我在吹牛,這世界大了,你們這幫波蘭鬼子沒看到過的東西多得很。”看見衆人臉上將信將疑的神色,顧鐵翻身下牀,惡狠狠地一揮手:“都躲開。”
清出一小塊空間,顧鐵運起一口氣,大喝一聲:“着。”身體旋轉帶動手臂,手臂帶動手腕,手腕帶動手指,手指推動鋼針,以一個類似擲標槍的鞭打動作將鋼針甩了出去,空氣中傳來“嗚嗚”的破空銳響,聲勢與吉斯擲出的明顯不同,
“砰。”飛針化作一道銀光擊穿了駕駛室門上的玻璃,鏘地深深釘進房車的後視鏡,幾乎整根沒入鏡面,只留下一個小小的尾端露在外面,厚達一釐米的玻璃窗上留下驚人規整的正圓形小孔,彷佛使用玻璃開孔器鑽出來的一樣,周圍沒有一丁點裂紋,
驚詫的表情從圍觀者臉上一閃而過,中國人哼哼冷笑,打了個響指將衆人的視線引回來,“袖底針的功夫應該這麼使的,瞧瞧。”
“先、先生……”半張臉吉斯聲音在顫抖,兩枚銀針緊緊貼着他的脖頸左右釘入牆壁,把雜耍藝人固定在那裡不能動彈分毫,如果剛纔吉斯的飛針是用拋球吸引注意力之後暗地出手,那麼這回顧鐵在衆目睽睽之下甩針穿透兩層玻璃,愣是沒一個人看到兩根袖底針是何時射出的,
“厲害,老大。”小白臉喬治大笑着鼓掌,
絡腮鬍子博特疑惑道:“你剛纔分明只取了一根針,額外的兩根是從哪裡來的。”
顧鐵冷着臉舉起雙手,從袖口裡丁零當啷掉出十幾根銀針,每根針尾部的透明尼龍線都被切斷了,“中國的雜耍戲法煌煌兩千年曆史,何時輪到你們這些西洋人表演奇技淫巧的玩意兒了,大手法拳術、槍術、鏢術不說,這小手法的精髓說了你們也不懂,我師傅老趙年輕時候混江湖的時候學了點皮毛,傳到我這裡殘缺不全半瓶子晃盪,,,就這也夠你們喝一壺的。”
顧鐵說的是實話,這偷雞摸狗的歪門功夫也是老趙傳他的,沒什麼大用,偶爾搞搞惡作劇還湊合,這一手顯然震懾住了沒見過市面的老外,光榮雜技團的幾位男女對視一眼,都用重新認識的眼光審視着中國人,
“我向你道歉,顧鐵。”愛娃難得地低下了頭,“不過測試也是必要的,我們需要認識到你的實力。”
“滋滋……”前艙傳來電流聲,房車後視鏡上的被打壞的倒車雷達屏幕閃了兩閃,熄滅了,
接下來的旅程氣氛就要融洽得多,簡單吃了一點東西,坐下來聊聊天,顧鐵發現這五個男女確實個個都有一手絕活,不知是加入幽靈的右手後閒得無聊學到的,還是直接以馬戲團成員的身份加入這個神秘組織,“到了蒙古以後就隨便我去哪了是吧。”中國人喝一口純淨水,衝下口中的麪包渣子,“我們從烏蘭巴托出發一路向東,經過中國東北到達大連港,然後乘船前往日本,同意嗎。”
“我們沒有權利質疑你的決定,除非這個決定威脅到你的生命安全。”小蘿莉又重複了一下基本原則,
“很好,我的身份證明、馬戲團的通關文件、裝備和給養,這些是我來處理還是你們負責。”顧鐵瞧着一副大人樣的小丫頭,不讓她賣萌就一臉正氣凌然,看起來跟中國學生幹部似的,
“交給特里吧,小丑是這方面的專家。”愛娃指指趴在那兒人事不省的年輕男人,“另外,顧鐵你現在使用的面貌和身份文件已經被兄弟會掌握了,需要更換僞裝。”
顧鐵點點頭:“我想到這個問題了,你們有表面細胞活性劑麼。”雖然在量子網絡上時刻有隱私保護程序在保護他,但目擊者的記憶可沒辦法被修改,這張喪氣鬼的長相也算物盡其用應該退役了,
愛娃用下巴示意,小白臉喬治一路小跑到儲物櫃前翻了一通,抱了一個大藍塑料瓶回來,看來這位仁兄是光榮馬戲團中的跑腿角色,從表情上看,他還相當享受跑腿這個過程,小蘿莉把藍瓶中的透明液體倒進一個洗臉盆,又撕開一袋什麼粉末倒了進去,攪拌均勻,
高分子熔融面具是與皮膚緊密結合的,要使面具脫落,除了等待表皮細胞自動更新之外,就是使用表面細胞活性劑加快臉部皮膚代謝,促進細胞分裂,大大縮短自動更新週期,顧鐵用手指試試水,接着把整張臉沒入水中,默數了三十秒後擡起頭來離開水面,
接過愛娃遞來的毛巾擦乾臉,中國人忽然開口:“新的面具希望是一張東方面孔,就要回到中國,我不想被別人當做洋鬼子對待,好久沒有自由自在說過普通話了。”
“我會轉告特里的。”小蘿莉點點頭,
安-124運輸機在雲層上方穿行,十幾個小時候,飛行高度緩緩下降,白雲散去,閒得無聊站在窗邊向外眺望的顧鐵看到延綿不絕的青山和廣闊無邊的草原,一條清澈的河流沿着山腳流過,山與河之間出現一座城市,那山是博格多山,河是圖拉河,城自然就是紅色英雄之城、草原中的明珠烏蘭巴托城了,
“請您坐好吧,先生,我們即將降落了。”半張臉吉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