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快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大小姐!”下達如此命令後,天空也不管露瑟麗娜愕然的表情,徑直朝前飛奔而去。
(失算了,沒想到葵竟然會駐留在這種地方……該不會是連始祖都來了吧?)身法全力展開,天空化爲一閃即逝的黑影在屋頂間穿梭,以人類所能達到的度極限朝城市外的森林奔去。
(在鬧市區展開那種程度的戰鬥,至少會有幾百名無辜者被牽連進來,而且萬一阿爾法恩家衛隊也出動的話,露瑟麗娜會變得相當危險,必須得把他們的注意力吸引到這邊來才行……)灼熱的右眼已經冷卻了下來,那泛紅的視界也跟着被漆黑覆蓋,天空於是得以冷靜下來,專注思考於應對之策上。
(不行,這裡太窄了!對手是那個葵的話,耍小伎倆根本沒有用。要完全揮“瀚海”的力量,必須在更開闊的地方……)在樹尖與樹尖上起落,天空四下搜索着周圍可作戰場的區域,然而卻將不遠處那個正和他奔馳在同一水平面上的身影納入了視界。
“已經……”從現到承受攻擊間,留給天空反應的,只有不到一秒的時間,當他調整好視角捕捉到那急潛行的身影,自上而下的旋踢已經來到了眼前。
“切!”在來不及拔劍的情況下,天空只得雙手架擋這威勢十足的一擊,然而葵的透勁卻輕而易舉地崩散了他的防禦,隨後爆的氣勁更將他轟落地面。
“唔……”因爲揹負的“瀚海”擋住了不少衝擊,因此葵那打招呼般的一擊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傷害。從煙塵浮土中一躍而起,天空後退幾步擺出警戒的體勢,同時以目光繼續搜尋着葵的所在。
“在這裡喲,子君。”那聲音,竟然從身後傅來。
“好快!”天空反射般向前躍出,葵的手掌卻更快觸到他的後背,不過,下一刻傅來的氣勁卻遠不若剛纔一擊的強勁,就像被人猛推一把似的衝了幾步。
“……呃?”天空詫異地轉身向葵,現這位御使長竟然正看着左手呆——在如新雪凝成的玉膚上,有一道不甚顯眼的劍痕,其中正滲出一點紅血來。
“子君,那就是你的武器嗎……”葵輕輕甩了甩手,目光落在了他所揹負的大劍,幽藍雙瞳中閃耀起生動的神采。
“不過僅僅是一點勁,就產生那麼大的反彈,的確是非常兇暴的武器。和暴君的您很匹配啊……這樣的話,我是不是可以稍稍期待一下呢?”
“……不會讓你失望的。”光是拔劍出鞘的聲音,就像切割精神般的銳利,而當天空將“瀚海”握在手中時,那人劍一體的渾厚感讓葵也不得不稍稍眯起眼睛。
“原來竟是通靈之劍,難怪會有護主之能。”葵點點頭,“我能知道它的名字嗎?”
“嗯,它的名字是……”下一刻,玄青的劍鋒在虛空中劍出蜿蜒曲則的弧芒,天空踏出詭異難測的步法,隱入了那戲留虛空的道道青芒之中:“瀚海!”
原本來自左側的橫斬,在侵入視界後陡然急轉,以止水之勢靜候原地的葵,也不得不向後躍退以避開那自下往上的挑襲,不過卻也因爲這意料之外的一擊而失去了穩態,被逮入了接下來建綿不絕的斬擊之中。
“唔……”玄青的跡線持續不斷地斬裂着身旁的空間,葵以行雲流水般的動作——迴避,不過卻被逼得步步後退。
雖然表面看似攻擊一方佔有壓倒性優勢,但劍路大開大闔的天空,和以最小動作閃避的葵相比較,體力上的消耗卻完全不能相提並論。若如此繼續的話,在猛攻結束的那一刻,這場戰鬥大概也會同時分出勝負。
眼前的對手絕非如此蠻勇之人,深知這一點的葵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但天空卻並沒有給她多少思考的時間,再度加急的攻勢如暴風驟雨般將葵逼到了預定的伏擊方位。
“果然……”身後是一株三人合抱的古木,而左右兩側皆被那銳利的青芒封鎖,面對那帶着雷霆萬鈞之勢從上方自斬下的一劍,無從閃避的葵終於確認了對手的狡猾。
然後,竟在嘴角浮現出一縷彷彿愉快的笑意,然後輕輕喊出:“三式……”
葵不閃不避地迎向那一劍,伸出左掌,以人類動作所能達到的精準極限,避開劍鋒,輕輕按在劍脊上,而右掌則同時跟隨而至,與左掌重合。
“崩牙!”
陡然爆的氣勁重重轟在了“瀚海”的劍身左側,必殺的一斬急向右側偏移,玄青的輝芒扭曲着,在身後那株千年古未上級出深深的凹槽。
“噢!”天空出憤怒地吼聲,不過眼中卻流露疑惑的神色——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間,但那雙冰瞳中的幽藍確實染上了一抹血紅。
另一方面,雖然成功地崩散了那道青芒,但葵的左臂也被四濺的銳利劍刃劃傷,在如雪的肌膚上留下數道深淺不一的劃痕,不過卻不至於會影響行動。
“真是失禮了,子君……”葵以漠然的目光注視着左臂,隨後又轉移到對面的人上。
“看來上次戰鬥,您遠遠沒有拿出全力呢?而就算是現在,我也感覺到你在隱藏着什麼……既然如此,請允許我取出武器與你對抗。”
葵掀起長裙,從人腿兩側的綁帶上取下兩根血紅的短棒,然後合在了一起。而天空的注意力則在一瞬間被那片耀眼的雪白所吸引,直到對面傅來一股重愈泰山的敵意,他才猛然從那極富誘惑力的圓潤曲線中回過神來。
“這是我的武器,銘搶,‘閃煌牙’……”
葵手中的長槍,長約兩米,自下而上一片血紅,僅在頂端鋒銳處透出一抹金芒。感覺那金芒銳利得就像要刺傷眼睛一般,天空不禁眯起眼睛。
“接下來我不會留手,請您注意了。”
說完,葵伏下了身子,一手後拉,一手前置,猶如滿弦的弓般繃緊了身體,而血槍則是搭在鐵弓上的那支絕殺一箭。
“……”感受到這份凝重的殺意,天空收起了一切怠慢之心,雙手持劍在胸,棍出極其慎重的架勢,黯然無光的左眼將槍尖的金芒一點不漏地納入了視界。
突然,那抹金芒晃了一晃,跟着就消去了行蹤。
“射拔!”
比聲音更快的,是光。
左眼的視界一瞬間被紅色的血光所覆蓋,殺意的槍尖在人類無法感知的時間中越過了數十米的空間。儘管還有毫歷之差,但那鋒銳的氣頸已經在對手的左眼印下了穿刺的標的。
然而在最後一刻,想刺穿這身體的紅芒,終究還是被想拯救這身體的青光所彈間。嗜血的狂蟒帶着憤怒地咆哮擦過目標的右臉,將眼罩的綁線和被冷汗浸溼的鬢毛一起咬碎,擦身而過後奔向前方的虛空。
“躲開了?”稍稍失神下,葵動作滯了一滯,然而下一秒卻不禁毫毛直豎。一股濃郁得近乎實質的殺氣在由身後驟然逼至,那擦着地面疾馳而來的追擊,即使以她的反射神經,也只來得及回槍架擋而已。
“鏹”瀚海與閃煌牙的接觸只有千萬分之一秒的時間,爆出的輝光卻射穿了方圓數裡。
“嗚!”即使在經驗與技巧方面有着壓倒性優勢的葵,也始終受制於銘刻在遺傳因子上的枷鎖,在暴君的全力一斬下,彷彿被砸飛似的朝後飛了出去,沿途撞折無數植株後,總算在最初那顆千年古木下停住了腳步。
“咳!咳咳!”雖然手中不知何物所鑄的血槍絲毫未損,但持槍的她卻忍不住咳出一口血來,同時將視線移到那正朝這邊走來的身影上。
那人的腳步緩慢而規律,配合着殺氣的起伏,就彷彿要直接將心臟踩碎一般的沉重。他的左眼,依舊是反射不出一絲光輝的深黯,但右眼,卻紅得彷彿由鮮血凝鍊而成,無窮無盡的威壓從這血眼中涌出,將葵壓得完全無法動彈。
“修羅之眼……”葵恍惚地搖了搖頭,再擡頭望向那正俯視着自己的血眼,以輕輕的聲音確認道,“子君,你竟可以化身修羅了嗎?”
“修羅……”天空偏着頭,“那是什麼?”
“……人類被賜予**才得以生存於世,而鍛鍊**則可以獲得力量,但由於遺傳因子的束縛,藉由鍛鍊**而獲得的力量始終有所界限。”
清晰的語音,從森林的一角響起,穆踏着不緊不慢的步子從樹木的陰影中走出,朝天空露出透明的微笑。
“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粉碎那遺傳因子的枷鎖。若是有着獸之魂的戰士,在歷經億萬殺伐後,是有可能喚醒沉眠在基因最深處的原始兇性,並以此徹底突破**的界限,踏入非人的領域……所謂修羅,便是如此非人的戰鬼,司掌萬物生命的死神。”
“同時,也是彼安內最崇高的名譽,其標誌便是那雙被億萬之血所染紅的眼睛。”在另一方向響起的聲音,以安穩的語氣補充着穆的說明。
“初次見面,穆的孩子。我的名字是隋,就像穆的兄長一般的人物。”從陰影中踏出來的白衣青年,朝天空優雅地鞠了一躬,“雖然出前,我已經儘可能收集了關於你的訊息,但沒想到竟還是低估了你那近乎無限的潛力,實在慚愧……”
“隋……你也是,始祖?”天空轉動右眼,將他納入了那紅色的視界,跟着看到一團象徵生命的焰光在他身上搖曳——比較起葵那沖天的橙黃之焰來,他的命焰竟是蒼白得有若無形,不過卻完全沒有熄滅的跡象——雖然詭異莫名,但卻感覺不到足以構成威脅的力量,天空稍稍放下心來。
“從雲,你……願意來到我的身邊嗎?”就像以前的那些芥蒂完全不存在似地,穆毫無戒備地走到君的面前,微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呃……”伸到面前的小手中,承載着沒有一絲雜色的純粹善意,而無法迴應這份善意的天空,不禁心虛地後退了幾步,咬着嘴脣露出困惑的表情。
雖然至今仍未弄清楚其中的因緣,但穆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地那份溫柔,卻和在記憶中已經遠去的母親一模一樣——覺這一點後的天空,意志不由得爲之動搖,甚至就連那已然狂暴的右眼,也緩緩褪去了血色。
葵與隋也都無聲地看着眼前這一幕,時間在靜謐中流動……若是這份溫暖再持續久一點的話,那歷史的風也許從此就會吹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吧?然而,雜亂的腳步聲和重型機械壓倒林木的聲音灸然傅來,讓那幾乎已經盡褪血色的右眼,再一次迸射出熾烈的紅光。
“到底是……”隋轉頭望向喧譁靠近的方向,卻突然握緊了拳頭,露出森白的牙齒,“阿爾法恩家的雜碎。”
“是什麼人?竟然敢在我的宮殿中鬧事!”
一輛重型戰車輾碎了前方一棵古木,出現在四人的面前。在戰車高臺的頂端,擺放着一張奢華至極的黃金座椅,就像其主人一般,與周圍環境不協調到了極點,“我看看……就是你們嗎?”尤拉姆志高氣昂地俯視着下方四人,然後朝身後一揮手,“包圍起來!”
跟在戰車後面的百名阿爾法恩家護衛隊,頓時蜂擁而出,將四人團團圍住,並以束光槍封鎖了他們地行動——只不過,從那四人的臉上完全感覺不到絲毫不安的痕跡就是了。
“阿爾法恩之子,你這是什麼意思?”少女清冽的聲音,帶着指向性的憤怒,摧毀了尤拉姆的悠然。盡在掌握的志得意滿,一瞬間化爲謙卑至極的惶恐不安。
“猊、猊下!”大驚之餘,尤拉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高臺上下來,朝着穆倒頭便拜,“屬下實在不知道竟是猊下在這裡,請看在父親的份上,饒恕屬下的無意冒犯……”
“夠了,退下!”穆的表情就彷彿不想在他身上多浪費哪怕一秒的時間,而尤拉姆也鹹惶鹹恐地退了下去……只不過,臨走時還是作了一件多餘的事情。
“喂,你就是露瑟麗娜的保鏢嗎?”轉向天空時,阿爾法恩家少爺又恢復了先前那付志高氣昂的神態,“你的主人命令你停手,所以不要反抗了,乖乖聽從猊下的命令吧!”
“露瑟麗娜……你把她怎麼了?”天空陡然沉下臉來,那肆意奔騰的殺氣讓尤拉姆狠狠打了個寒顫。
“咦呀!”出一聲意味不明的慘叫後,他跌跌撞撞地躲入了護衛隊中,從那輛戰車中拽出一柔弱的身影,舉拾指着她,歇斯底里地吼道,“不、不許過來!”
“兄長……”露瑟麗娜以悲哀的目光凝視着尤拉姆,然而天空卻注意到,在那張熟悉的美貌上有似乎耳光留下的紅跡,不由得爲之心痛不已,而同時,右眼的紅芒也愈加狂烈。
“你究竟要墮落到何種地步啊……”
喃喃自語的末音尚未消失,尤拉姆手中那把指向血親的兇器,已經被自虛空中躍出的青輝絞成了碎末,而出現在露瑟麗娜身旁的天空,則珍而重之地將失去依靠的佳人,輕輕擁在了懷中。
“啊……”尤拉姆以充滿恐懼的目光看向天空,然後突然頓了一下,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立即坐倒在了地上。
“是、是你!海特蘭德公子!魔鬼!不要靠近我!走開!”尤拉姆狂叫着,拼命向後退去,而天空也完全沒有阻止他的意思,他不得不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露瑟麗娜身上。
“……誒?”被擁在懷中的露瑟麗娜,停止了動作,擡頭凝視着這份溫柔的主人,雖然沒有言語,卻在那對翡翠之瞳中掀起了滔天的狂瀾。
“……抱歉,稍後我會向你解釋的。”天空下意思地避開了露瑟麗娜的目光,轉頭看向穆,請求道,“始祖,她是我的未婚妻,能不能讓她安全離開呢?”
“啊……”嘴角嚐到一點鹹鹹的東西,露瑟麗娜卻渾然不覺,只是凝視着那如此宣言的男子,彷彿要將那棱角分明的側臉,直接烙印進靈魂的記憶中。
“原來她是你的未婚妻嗎?”穆打量了露瑟麗娜一番,露出很是滿意的表情,“阿爾法恩家的翠玉,竟然比傳聞還要優秀……嗯,讓她離開當然可以,不過這樣真的好嗎?這座島嶼已經處於全面封鎖的狀態,離開這裡後,她也只會再被其它人逮到而已。”
“嗯……”天空露出躊躇猶豫的表情。
“我不走……”輕輕的聲音中,有着無以倫比的堅定,露瑟麗娜緊緊握住未婚夫的手,站在了他身邊,“和你一起的話,無論什麼地方,我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