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拿着這個。”走出氣閥室的天空,隨手將增壓頭盔遞給了列隊迎接的一位強陸隊員,而對方則露出似乎很榮幸的模樣,小心翼翼地捧過暴君的頭盔。
“隆,強陸隊的狀況怎麼樣?”天空在解開防護服的同時,轉頭看向那位暫代他指揮部隊的黑人大漢,確認着麾下部隊的狀況。
“從戰鬥開始就一直憋到現在,那些傢伙都迫不及待了。”隆聳了聳肩膀,露出混合着些許無奈的驕傲表情。“再加上大人您又回來得剛剛好,簡直可以說是最佳狀況。”
“是嗎?那到時候就好好肆虐一翻吧!”總算是擺脫了厚重防護服的天空,邁着輕盈的腳步朝艦橋走去,而身後跟隨的諸位強陸隊員,則分出一人來收拾暴君殘留於地的那套防護服。
“對了,我的武器有帶來嗎?”沿着艦內通道前行,天空隨口問着。於是身後強陸衛隊立即出列一人,小跑步到暴君身旁,將那柄由“噩夢之手”鍛造的絕世長劍雙手奉上。
“解水……”天空取過長劍,輕輕一振,包裹劍身的漆黑外鞘立即化作粒子消散。在衆人驚歎不已的目光中,“解水”就像迫不及待要噬飲獻血般霎時放射出吞吐不定的青芒。
“哦,以氣劍駕馭,居然如此簡單就能引發劍芒嗎……這樣的話,就算再遇到強行偵查作戰時的那些傢伙,也應該能夠對等一戰了吧?”就連天空都不禁有些驚訝地看着那似乎比之前更加殷實的青芒。當想到有機會再度與那四位彼安強者戰鬥時,這位有着武者魂魄的羣星之子便忍不住心情一陣激盪。
“嗯?”天空突然注意到了身旁那位副官正對自己投以奇妙的目光,並且露出一付欲言又止的表情,於是不禁微皺眉頭問了出來。“有什麼事嗎,隆?”
“呃……大人,難道您打算帶着這隻……嗯,寵物上戰場嗎?”隆所注視的是那隻正坐在暴君肩膀上、坦然迎接諸人好奇視線的貌似艾紐霍嘉爾之鼠的納米生物。這位副官露出明顯爲難的表情,然後試着向暴君建議道。“那麼,需不需要派一位強陸隊員專門照顧它啊?如此一來,大人您也能毫無顧忌地衝鋒陷陣了。”
雖然暴君的威名在強陸隊中已經稱得上如雷貫耳,但正因爲如此,當他身上出現諸如旺財這般不具備任何殺傷力的裝飾性元素時,包括隆在內的諸位強陸隊員總會覺得彆扭異常,感覺就像看到獅子頭上紮了蝴蝶結般詭異無比。
“……不用了,這傢伙並不只是寵物。”天空露出稍稍鬱悶的表情,然後拒絕了隆的提議。“事實上,你們可以把它當成和‘解水’一樣,出自‘噩夢之手’的武器。”
雖然天空當初其實沒有帶上旺財作戰的意思,但卻無法抵擋芙蘭那哀求的目光,於是只好嘆息着接受了這多餘的累贅。儘管實在不指望旺財能在登艦戰中發揮什麼作用,但海特蘭德之子還是決定找機會測試一下柯蒂亞此次賦予旺財的諸多能力。
“原來是這樣的啊……”隆的表情像是釋懷了。“真是失敬了,大人。”
夏蘭歷四百二十七年六月二十一日十七時四十七分,續彼安軍強陸艦隊侵入卡斯托爾要塞兩小時二十四分後,蒼穹軍強陸艦隊終於從另一側突入了要塞,而此刻要塞內部的諸區域已經在葬送者的獠牙下淪陷了一半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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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點都不體貼的長官啊……”華德凝視着手中的命令書,皺起眉頭露出像是很頭疼的表情。“第二艦隊纔剛剛撤退到一半,居然又叫我再衝到敵人的虎口前……”
“大提督並沒有叫第二艦隊衝上去。”身旁的副官立即糾正道。“她只是讓我們掩護侵入要塞的強陸部隊,在他們奪回要塞控制權的期間,和敵方前鋒艦隊儘量周旋而已。”
“奪回要塞控制權啊……”華德輕輕重複着,臉上的表情彷彿在說着“這是個多麼美妙的想象啊”似的。席瑞拉因此顯得有些迷惑,並且立刻將這種感覺說了出來。“長官,總覺得你好像對奪回要塞不太期待的樣子誒?”
“爲什麼我要期待?”華德的回答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明明接下來可以從容自在地撤退到安全區域,現在卻變成非得在處於劣勢的戰場上絞盡腦汁和敵人消磨時間的情況,正常人的話都不會有所期待吧?”
“……可是屬下認爲,率領龐大艦隊與強敵交戰,對於任何一位正常的翔士來說都是件夢寐以求的事情吧?”席瑞拉瞄向長官的目光尖銳猶如利劍。
“嗯,你說的是像尤希斯那種傢伙吧?”華德就像是輕蔑似的用鼻音哼了出來。“那傢伙現在應該是處在極其幸福的狀態吧?畢竟那兩位重要人物都平安返回,他也總算能夠從紋章院長和統合元帥的聯合威壓下解放出來了,否則我估計那傢伙這輩子大概是不敢回到帝都去了……”
說到這裡,這位諸事淡薄的列翼翔士的眼睛突然閃過某種罕見的狂熱。“話說回來,沒想到白銀提督竟然會在這種時候返回帝國,還真是一針效果絕大的強心劑啊!這場戰鬥結束後,如果能有機會見到若琉亞大人就好了……唔,如果拜託海特蘭德公子的話,他應該會稍稍幫忙的吧?你說呢,席瑞拉?”
“……這種事情等戰鬥結束後,你自己去詢問海特蘭德公子不就好了?現在請關注眼前的戰鬥!閣下!”不知爲何,席瑞拉的聲音中突然混入了莫名強烈的怒氣,就連遲鈍如華德也察覺到了,於是不由得以困惑的語調問道:“我說席瑞拉,你究竟在生什麼氣啊?”
“我只是在詢問閣下現在如何對應而已!”席瑞拉用力瞪視着華德,一字一頓地如此聲明道。
“呃,總之,先暫緩撤退速度吧,然後稍稍改變一下撤退路線……”雖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華德還是依言指示了第二艦隊的應對策略。以白銀飾翼裝飾的指揮杖在全息星系圖上劃出連接虛空的兩點,若第二艦隊照此線路前進到末端的話,而敵方前鋒艦隊又確實窮追不捨的話,到時就會被夾在第二艦隊與卡斯托爾要塞之間。
如果那時候蒼穹軍奪回要塞控制權的話,來自前後的夾擊就能對彼安軍前鋒艦隊造成莫大的損害,接下來只要等第一、第三艦隊擊退敵方後續艦隊趕過來,那蒼穹軍的勝利就已經是囊中之物了。
然而,倘若強陸艦隊沒有阻止得了彼安軍對卡斯托爾要塞的侵攻,那麼敵方前鋒艦隊就會多出一個穩定可靠的後衛要塞,然後以從容自在的姿態將第二艦隊慢慢逼上絕路。就算第一、第三艦隊想趕過來援助,那也得在反矛的重型軌道要塞前消耗無法承受的時間和資源,然後大概就會被吞噬第二艦隊後從容迴轉的彼安前鋒艦隊擊潰吧……當然,在暴君迴歸的情況下,這種情況出現的機率已經變得和尤希斯戒酒成功的機率差不多了,所以華德才敢大膽採用如此作戰。
事實上,這位黑髮提督現在擔心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情。在那位持有絕世武力的暴君率領下,如果強陸隊在第二艦隊撤退到預定位置前就奪回要塞控制權,抑或是將彼安軍侵入部隊壓制過頭的話,那敵方前鋒艦隊還會不會乖乖跟着第二艦隊撤退的軌跡,追擊到預定中的夾擊線上?
“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居然也會希望敵人不要太弱的時候啊……”華德像是感慨萬分的嘆息着,而身旁的副官不僅稍稍設想了一下。是不是應該向那些在要塞內苦苦掙扎的將士們稍稍透露一下這位提督的感慨,如此一來或許能對其惡劣品性有所影響纔對……當然,那是指他還能保持完整意識形態時的情況。
“閣下,有來自強陸艦隊的通訊,是海特蘭德準令翔士的。”通訊士的報告,讓正流轉着不良念頭的某人突然抖了一下,沉默幾秒鐘才以勉強裝出來的平靜聲音命令道。“咳!接、接過來吧。我想,他大概是需要我們的協助吧?”
“好久不見了,提督……嗯?你的臉色不太好啊?難道我不在的期間,戰爭有這麼緊張嗎?”出現在影幕上的天空,以疑惑的目光看着臉色微微泛白的某人。
“嗯、嗯,大概就是這樣吧?事實上,從戰爭開始到現在,我差不多已經二十四小時沒有睡覺了啊……”華德努力裝出辛苦的表情來掩飾心虛,然而身旁的副官卻以自言自語般的聲音將他的老底揭了出來。
“……明明剛剛還趴在指揮台上睡了足足兩小時的說,而且就算二十四小時沒有睡覺,那也算不上什麼辛苦的事情吧……”
“是這樣嗎?那還是真是辛苦了啊!”席瑞拉的嘀咕明顯沒有傳到暴君的耳中,天空反而露出身同感受的表情,對華德致上了由衷的同情。
如此無理的展開讓那位原本有所期待的副官感到渾身一陣無力,不由得發出了虛弱的呻吟。“這兩個傢伙,果然有夠像啊……”
“呃,謝、謝謝……”即使厚顏如華德者也不禁老臉一紅,於是趕緊轉移了話題。“對了,特意聯絡我,應該是有什麼事情需要第二艦隊協助吧?”
“嗯。提督,你是打算將彼安前鋒艦隊引到要塞側翼,最後由第二艦隊和要塞進行夾擊作戰吧?”天空輕易就猜到第二艦隊作戰的事實,並沒有讓華德感到驚訝,然而席瑞拉卻馬上開始檢討剛剛艦隊移動中是否存在如此明顯的引誘痕跡的問題。
“是啊,所以需要強陸艦隊的配合才行,拜託千萬不要那麼快就將敵方侵入部隊趕出要塞啊,不然我這邊可就演不下去了哦?”華德以慎重的語氣如此囑咐着,不過表情卻顯得相當愉快,尤其是在看到自己話剛剛出口而對方就已經心領神會的時候――高度思維共鳴的諧波瞬間穿越了數百魯諾碼的空間,直接聯繫起了這兩位身處同樣戰場的翔士,那是種比戰友間的呼吸一致更讓人舒暢的感覺。
“你大概不用擔心這個,提督。”影幕上的海特蘭德之子稍稍苦笑了出來。“對方也是相當習慣搏鬥的戰士,所以要想在短時間內擊敗他們是絕對沒有可能的。事實上,除了我這一隊負責的區域外,要塞其它部分都基本上陷入了膠着狀態……不過提督啊,我剛纔抽空查了一下,這座要塞的中央主軸都已經在‘鎮魂曲’的爆炸中扭曲了,所以就算能奪回來也已經不可能修復了。”
“這麼嚴重嗎……那除了‘鎮魂曲’外的其它輔助武裝,還能動用嗎?”
“這個嘛,因爲能源中樞被完全破壞的關係,只有不到兩成的武裝還可以依賴輔助傳導系統啓動,但我懷疑那點火力到底能不能在戰場上發揮作用……嗯,不過如果是能源和彈藥的話,儲備倒還相當充足哦!哎呀,不愧是蒼穹軍的鐵壁要塞之一呢,軍部大概沒有想過其陷落的可能性吧?”
“嗯,應該是沒有想過。”華德也一付感慨良深的模樣,然後露出警惕的表情注視着那位不受任何束縛的大地與蒼穹之子。“話說回來,你現在該不會是在想着什麼危險的事情吧?我得提醒你,那座要塞要塞裡面可是還殘留着近萬名將士的哦?”
“這我當然知道,所以纔將解放他們列爲強陸艦隊最優先的作戰目標。”天空聳聳肩膀,顯得有些無奈。然而影幕對面的華德卻突然變得非常不安,語氣也充滿了告誡的意味。
“喂喂,你該不會真的打算那麼做吧?要知道整個帝國中,有資格處分那座要塞的人只有坐在青玉龍座上的那位而已哦!”
“是這樣嗎?”天空的表情明顯稍稍愣了一下,不過隨即從嘴角流溢出來的,卻是更加邪惡的笑意。“反正在戰場上,是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不是嗎?提督。”
“可是我的第二艦隊還在這座要塞附近誒!”某人終於忍不住從指揮椅上蹦了起來,動情下雙手重重拍在指揮台上,不料卻被放在上面的指揮杖給扎到,於是馬上捂着手掌露出痛得要死的表情。
“沒事吧,提督?”影幕上的某人對他投以深切同情的目光。
“……總、總之,不許打我艦隊的主意,你還是放棄那個瘋狂念頭比較好。”華德一邊注視着席瑞拉處理自己左手心的傷口、在噴上止血劑時倒抽了數口涼氣,一邊對影幕上那個無法無天的傢伙如此警告道。
“嗯,如果計算正確的話,應該不會傷到第二艦隊的。”天空的話讓某人立即回頭注視着他。“總之,如果卡斯托爾要塞真的開始移動的話,那就請讓第二艦隊馬上離開要塞附近吧?”說到這裡,天空像似難爲情般地搔了搔頭髮。“呃,事實上我也不知道影響區域具體有多大,不過如果離得足夠遠的話,應該不會受到波及吧?對了,之後逃生艙的回收,也得麻煩第二艦隊了……”
“喂、喂!”任憑華德如何呼喚,已經半透明化的影幕上再沒顯示出任何圖案。於是這位提督只好凝視着影幕上的虛空,就像要看穿什麼似的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席瑞拉,卡斯托爾要塞有配備移動用的大型引擎嗎?”過了好一陣子,華德才將目光移向一直侍立在身後的副官,問出了自己唯一沒有想通的問題。
“不,並沒有。”席瑞拉以明晰的條理分析道。“據我所知,帝國在建造雙子要塞時就從來沒有考慮過要移動它們,所以上面只配置了部分調整姿勢用的小型引擎,憑那點動力是不可能移動要塞的。”
“是嗎?果然是這樣啊……那,那傢伙究竟打算怎麼做啊?”華德再次沉默了兩分鐘,然後像是要甩開煩惱般猛回了一下手,對席瑞拉命令道:“算了!總之先按照預定作戰實行,同時密切監視卡斯托爾要塞,有任何動靜即刻向我報告。”
“是。”席瑞拉敬了一禮後並沒有退下,稍稍猶豫一下後,她還是提出了從這兩位人物剛剛打啞謎般的對話開始就存在於心中的問題。“閣下,能不能告訴我,海特蘭德準令翔士究竟打算作什麼?”
“誒?海特蘭德準令翔士,他不是正率領強陸艦隊奪回要塞嗎?而且,你幹嘛要問我啊?”華德聞言露出一付就像從來沒有接到任何通訊的表情。“另外啊,席瑞拉,剛剛這艘旗艦的通訊系統是不是出現故障了啊?爲什麼這期間的通訊記錄全部都不見了……”
席瑞拉無言地看着那位濫用職權篡改智能核晶記錄的提督,好半天后才聳下肩膀轉身離去,只是從微微開啓的口中漏出充滿無奈的嘆息。“狼狽爲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