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眯眯眼着實的讓人怎麼看怎麼覺得不舒服,老天對他也真是不公平,給了他那麼一張不討喜的臉。
在書音和他們爭辯的期間,我一直打量着周圍人的臉色。
除去剛剛踹門的氣勢不談之外,這些人中根本就沒有幾個人是一副面對罪犯的神態,他們大多數人的神情都相當隨意,這說明他們其實並不關心眼前的一切,說白了...只是來湊了這個熱鬧而已。
心裡頭微微嘆了口氣,看來我們來這裡還真的是來錯了,不被好好對待不說,一夜的功夫就有人準備讓我們當替罪羊了。
因爲被十分荒唐的理由冤枉,而且眼前這些人並沒有一絲一毫準備好好查清楚而是直接給人定義了罪名這讓書音十分無法接受,情緒也越來越激烈。
到最後兩邊甚至差點動起了手來。
而就在這時候,一個哭的整張臉都已經頹然的毫無生氣的大約三十來歲的男人從外面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他攔住了唐師爺手底下的人,聲音帶着崩潰過後的嘶啞:“唐師爺別衝動,小弟知道你的好意,但是這殺人的罪名不是說着玩的,我們起碼查一查,弄清楚了再抓人也不晚。”
我將眼神移到了那個眼圈和眼珠全都通紅的男人,看樣子他應該就是唐師爺口中死了老婆的孫主任了。
瞧他的表情,似乎是真的在老婆死後受了莫大的打擊,孫主任大約三十來歲的年級,帶着金絲邊的眼鏡,原本長得就白淨配上眼鏡就更顯得文質彬彬,第一眼倒是並不讓人討厭。
唐師爺似乎十分確認書音就是殺人兇手:“老弟,兇手我已經給你找到了,百分之八十就是這娘們,咱們這裡除了這種外來的蠻子會動手殺人,其餘的不會有那麼暴力的人。”
“你他媽說誰是蠻子呢?”老大本就護着書音,從剛剛到現在已經忍了一肚子的怒氣,這會唐師爺又出口傷人,他的火氣也是已經控制不住了。
小五有些害怕眼前的情況,臉色忐忑萬分,我微微側身讓她站到了我身後。
唐師爺那邊的人一聽又想要衝上來,再次被孫主任攔住,這回他的嗓子哽咽的厲害:“秀榮是大半夜被人掐死在那公共廁所裡的,那公共廁所離這裡有一段距離,唐哥,還是再查查吧,秀榮一定也不想因爲她的死而冤枉好人。”
聽了孫主任的話,唐師爺的臉上一閃而過了一絲絲譏諷的笑意,我有些看不懂那個笑容,但是立即就刻意記住了。
掃了眼哭成淚人的孫主任,唐師爺道:“老弟還是這樣菩薩心腸,真讓當哥的感動。成吧,既然你都開口說了,那哥就再查查,也好讓其他人都沒話說。”話說完他看向了我們臉色變得嚴肅了許多:“在這件事查出結果之前你們誰也不能走!還有,最好不要讓我查出這件事真的是你們乾的,不然的話...我可不管你們是從哪裡來的,一律宰了抵命!這是我們這裡的鐵規距,誰也不能破!”
唐師爺他們離開後,孫主任還保持着剛剛的姿勢站在原地,書音原本還帶着憤怒的神情在唐師爺離開後看向孫主任的時候轉變成了滿滿的同情,她上前走到了失魂落魄的孫主任的身旁拍了拍他肩膀沉沉的嘆了口氣:“老孫...不知道怎麼安慰你...總之,節哀順變。”
聞言我一挑眉,怎麼?他倆認識?
湊到小五身邊的老三似乎到了和我同樣訝異的小五,他趕緊小聲跟小五解釋:“孫主任跟我們大姐是老相識了,關係一直都挺好。”
“那剛剛那個唐師爺怎麼還說你們大姐跟孫主任老婆有矛盾?”小五問出了我正疑惑的。
“就是因爲我們大姐跟他關係好,所以他老婆一直都不喜歡我們大姐,總覺得我們大姐是...孫主任的情人,上回也是,開口閉口的罵大姐是狐狸精,大姐氣不過就跟她掐起來了。
”
原來如此...難怪唐師爺那麼信誓旦旦的帶着一羣人就敢殺來找我們的麻煩。
單單就這個理由,也足夠成爲大家眼中的殺人動機了。
孫師爺一直在抹眼淚,瘦弱的身子看上去可憐極了。
屋子裡沒有地方坐,我們到院子裡的石凳子上坐了下來。
老二老三在廚房找到了鍋碗瓢盆,雖然都很破舊,但是洗乾淨了也勉強能用,他們去燒水收拾東西的時候,孫主任跟我們細說了發現自己老婆死亡的全過程。
孫主任的老婆很愛打麻將,這庇護所雖然小,但是各人的口糧也是需要各種票據去兌換的,孫主任就是這裡統計票據和口糧兌換的人,一個月拿到的總是比一般人要多點,但是這些都能每個月讓孫主任的老婆光打麻將就能給輸掉一半。
這地方是有十一點的霄禁的,昨晚那些人沒有騙我們,這裡的霄禁執行的十分嚴格,而孫主任老婆一旦打麻將入迷經常下半夜纔回來,這樣一來二去的就時常會被守衛給抓住,一旦抓住了就是半個月的口糧沒有了,好在孫主任是這裡還算有地位的存在,不然就單單夜行這個罪名都得關他媳婦三天。
所以昨天晚上孫主任媳婦又要出門打麻將的時候,孫主任阻止了她,不希望她再因爲打麻將惹出什麼事情,輸了口糧是小,一旦被關起來受罪就麻煩了。孫主任一看就是那種好欺負型的男人,他老婆往日在家裡當家做主習慣了,這回被孫主任攔住不去打麻將當時就不行了,在家裡鬧了個雞飛狗跳,孫主任忍無可忍將她給打了一頓,那女人也將孫主任給抓的一脖子指甲印,最後哭哭啼啼的出門去了。
孫主任氣的夠嗆,在家裡自己一個人喝悶酒,只是以爲他媳婦去打牌,加上家裡還有一個一歲多的小毛孩他又得照顧孩子走不開,也就沒出去找。
最後喝多了,迷迷糊糊躺在孩子旁邊睡下了,結果第二天還沒睜眼就有人過來敲門說在廁所發現他媳婦了讓他快去看看。
他一下就酒醒了回味過來發現媳婦一整夜沒回來,趕緊套上衣服就跟着那人去了,結果到了那往日都沒什麼人的公共廁所裡,最後一個隔間裡的畫面徹底讓他癱瘓了。
昨晚還在跟他吵架的媳婦,下半身一絲不掛的躺在隔間的地上,而臉色早已經烏青,已經沒氣多時了。
書音聽後唏噓不已,看着捂着臉無聲痛哭的孫主任,只能好言相勸。
孫主任哭的說話都結巴了起來:“其實...我知道,她不算是個好老婆...又兇...又不講道理...但是畢竟那麼多年......”說到這裡他再也無法繼續說下去。
接下來的事情他不說我們也就知道了,看那唐師爺應該也是這裡一個頭頭,應該是有人去通知了他,他知道了後就認定了兇手是書音,所以帶人衝到了這裡。
雖然我們剛一來就有人死在了外面這樣來看我們確實有那麼點嫌疑,但是這整件事的問題也很多,暫且不說我們一路都是有人跟着的,單單就孫主任媳婦死的時候下體沒穿衣服這一點,唐師爺就沒理由直接懷疑到書音身上,就算真是書音乾的,她一個女的,扒掉人家褲子幹啥?
孫主任在我們這呆了挺久,我們輪替着安慰了半天他才終於靠在身後的柱子上出神,但起碼情緒平靜了許多。
差不多到午飯的點,小五小聲問我:“何默,咱們中午吃什麼?”我正考慮着實在不行我們自己出去找點,那邊孫主任聽見了小五的話,聲音低沉虛弱的道:“我家裡...有些東西,你們拿來吧,還有些多餘的被子,一起拿過來,看這情況你們短時間裡怕是走不掉了。”
書音也明白這不是客氣的時候,感謝了孫主任當即就讓老大他們去拿了,順帶着讓把孫主任一歲多的女兒也抱過來。
孫主任似乎這時候纔想起來女兒已經被自己給忘了一上午,有些着急了起來。
書音示意他休息會,他這兩天也沒什麼心情照顧孩子,既然給了我們吃的,就乾脆把孩子抱過來幫着帶兩天。
沒多大會,還沒等老大他們回來,就有人來將孫主任喊走了,似乎是爲了去準備他老婆的後事。
老三告訴我們,這裡因爲很少死人,而且人都比較迷信,所以只要有人死,就必須大辦後事,這裡住了幾個姑婆,就是我們說的神婆,孫主任媳婦這樣慘死,她們指定還會做些什麼招魂啥的,孫主任必須得親自到場主持。
書音聽了老三的話,也點頭道:“記得我們昨晚經過的那棟看上去陰森森的房子麼?這裡的人時常還要去那裡‘上課’接受一些奇奇怪怪的‘教育’。”
小五聽的直縮脖子:“怎麼聽上去覺得神神叨叨的。”
“可不是,這裡的人也都神神叨叨的,不過你別怕,有我保護你呢。”老三說着還朝着小五身邊挪了挪。
小五見狀趕緊往我身後躲,那邊書音瞪着老三:“你找死啊你?!”
孫主任離開沒多久,老大他們就回來了,倆人懷裡抱着滿滿當當的東西,我真懷疑他們是不是把孫主任家給搬空了,廚房提前就收拾好了,他們往裡面擺東西的時候還喋喋不休的說:“要我說,這在這裡有個正經職位的人就是不一樣,家裡頭的東西多的根本吃不完,這裡的人生活也太富足了吧。”
書音盯着他倆看了會,半天開口問:“孩子呢?”
老大一愣:“什麼孩子?”
書音一聽立即就怒了,上去就要踹:“你他媽自己說什麼孩子?!”
老大趕緊往一旁躲,嘴裡嚷嚷着:“不是屁股後面跟着呢麼?”
“在哪在哪呢?!!”書音追着往老大屁股上踹了好幾腳。
這邊聞言我趕緊朝着開着的門邊走了去,一扭頭就看到門外邊的牆邊靠站着一個梳着小辮子的女孩子。
她個子小小的,雙手背在身後靠在牆上,注意到我發現了她,她仰臉朝我看了看,小臉髒兮兮的。
在跟她對視上的瞬間,我愣神了,腦海中飛速的閃過了閨女的臉,心裡頭好像被什麼東西一把攥緊有些酸酸的。
蹲下身子我柔聲道:“怎麼不進屋啊?”
她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跟阿姨進屋好麼?”
她又搖頭。
“是你爸爸讓我們暫時照顧你的。”
聽到爸爸兩個字,她眼神中閃過了一絲光線,好一會纔對着我點頭。
伸手拉住了她髒兮兮的小手,我有些心疼的帶着她進了院子。
剛巧書音正氣急敗壞的準備出來找她,見到我扯着,臉色先是一愣然後才猛地一鬆,放心了不少。
書音蹲到小女孩的面前:“糖糖的小臉怎麼髒兮兮的呀?是不是偷懶沒洗臉?”
小女孩在看到書音的時候表情就開心了不少,她應該認識書音聽了書音的話,糖糖抹了把臉,語氣不清的說了句什麼,我沒聽懂。
孩子的語言總是特別難明白。
老大燒了水,我們給糖糖洗了澡,老三去孫主任家給糖糖拿了新衣服過來。
洗了澡以後的糖糖渾身煥然一新,我進屋給她燉了個雞蛋羹,書音抱着喂她吃下去以後我們也都草草吃了午飯。
糖糖很快就跟我們混熟了,和老大他們玩的十分開心。
看着她的笑臉,我有些心疼。
這孩子...以後就沒有媽媽了。
玩了一會,大概累了,她坐在書音腿上玩着手電筒,猶豫了許久,書音突然開口問糖糖:“糖糖你想媽媽麼?”
“不想。”
我們還沒反應過來書音突然的問題就愣神在了糖糖毫不猶豫地回答中。
“爲什麼?”書音問。
“媽媽不喜歡我。”
“糖糖怎麼知道媽媽不喜歡你?”
“她打人。”
“打你?”
“打我和爸爸。”
糖糖說完自己想了一會後又補了一句:“我也不喜歡叔叔,他也打人。”
“叔叔?什麼叔叔?”書音臉色變了。
“就是叔叔啊。”
“哪個叔叔?”
糖糖有些面露難色:“媽媽不讓說,說了媽媽打人。”
“沒事,你告訴阿姨,那叔叔叫什麼名字。”
“不能說。”
“說!”書音脾氣本就急,這一着急直接吼了出來。
糖糖被她嚇樂了一跳,愣愣的看着她死活不再開口說話了。
我自己生過孩子,知道這孩子沒了媽媽,本就心疼,又看她被書音嚇成這樣,立馬母性氾濫不能自持一把將糖糖抱過來,對着書音皺眉道:“逼一個孩子做什麼?她就算說了,小孩子的話有幾個人相信?問不問都一樣,別把她嚇壞了。”
接下來的時候我們在屋子裡鋪了牀,可人太多,被子不夠用,老大隻能帶着老二老三一起去孫主任家再拿兩張過來。
可我們在家裡緊等慢等了老半天都不見他們回來,最後直到天都昏暗下來,還是沒見到他們的蹤影,書音纔有些着急了,起身準備出去找找。
我抱起糖糖也跟着起身道:“大家一起,你這會自己一個人出門,被那羣人知道更有話說了。”
小五跑回屋拿上了手電筒,我們就跟着書音一起出門去了,她來過這裡,帶着我們徑直朝着孫主任家走了去。
本以爲要辦喪事,孫主任家一定人很多,但是等我們到了才發現,除了敞開的大門之外,屋子裡院子裡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我們找了一圈甚至沒見老大他們的蹤影。
書音的臉色有些變了:“怎麼會這樣。”
小五道:“是不是剛好我們過來他們回去了?這裡的路那麼曲曲折折的,說不定剛好他們走了別的路跟我們錯開了?”
小五的話,讓書音臉色緩和了一點,我們幾個沒有停留當即又趕緊朝着住的房子趕了去,可等我們到家,看到的也只有空空的房子,毫無人影。
出事了,這是我們幾個人共同的反應,老大他們絕對不會在沒有和書音打過招呼的情況下擅自離開那麼久。
書音的臉色又冷了一圈,半天咬牙切齒的罵了句;“那個老王八蛋!!我們走!!”
一聽她罵人就知道她說的是誰了。
書音一路帶着我和小五朝着昨晚那棟房子走了去,結果等到了地方纔發現,是昨晚那棟屋子旁邊的另外一間小院子,院子收拾的道也乾淨,裡面一個四十來歲慈眉善目的阿姨正在擇菜。
“姓唐的!!!”書音這一聲喊得相當有殺氣,她是真生氣了。
那女人聽到聲音擡頭看了過來,表情有些錯愕、
反應了過一會才站起身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賠笑道:“幾個小姑娘來找老唐有事啊?”
書音瞥了她一眼問:“你是誰?”
那女人聞言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他媳婦,老唐沒在家,有什麼事你們跟我說吧,等他回來我轉告他。”
就算對方態度很好,書音已經火了,態度根本好不起來,語氣也帶着怒氣:“他去哪了?!”
“怎...怎麼了麼?”那女人見書音態度不好,疑惑的眼神看像了我和小五。
我向來是無法對溫和的人板着臉,聞言道:“我們有些要緊事要找他,麻煩你知道的話告訴我們一聲。”
那女人聞言躊躇了好一會,才一邊解圍裙一邊道:“我帶你們去吧,瞧你們也面生,說了你們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