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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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在檸檬水的事件後便結束,和龍仕豪夫婦告別後,陸暻泓便送蘇暖回老城區,轎車在老城區的路口便開不進去,因爲一輛擋路的貨車佔據了大半本就狹隘的道路。

兩個人走在昏暗的路邊,僵硬皸裂的水泥路,陰冷的風,拂亂了她的頭髮,突然間,她發現她似乎應該剪頭髮了,過長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眼睛。

深冬的夜晚,冷到骨頭都會發出悲哀的嘶鳴,然而,雪花卻不喜歡南方冬季的天空,所以甚少下雪。

陸暻泓忽然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蘇暖困惑地望去,未看到陸暻泓臉色的異樣,他依舊沒有和她說什麼,只是安靜地牽着她的手往她居住的樓房而去。

蘇暖不着痕跡地縮了縮,卻沒有脫離他的掌心,便也不再頑固地掙扎,送她到樓下,兩人相對而立,卻找不到合適的話題。

陸暻泓豈會看不出蘇暖的疏遠,這種疏遠在售書會結束後便產生了,他過濾了一遍今天的言行,卻找不到任何錯誤的地方。

他望着月光下蘇暖略顯蒼白的臉色,蹙了下眉心: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該告訴我,你應該知道我比你更有解決的能力。”

蘇暖笑笑,抽回了自己的手:

“沒什麼啊,只是今天有點累了。”

“那就回去早點睡吧。”

“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蘇暖下達着逐客令,也預示着彼此將停止談話,陸暻泓淡淡地注視着蘇暖,停駐在原地,不言不語卻也不離開。

乾枯掉的對話,就像是路邊那飄落的落葉一樣,輕輕地落在僵硬的地面上,發不出迴音。

“明天一起用餐吧。”

“我明天要去出版社處理事情,可能沒時間。”

陸暻泓停頓了幾秒,沒有如以往那樣倨傲地轉身就走,他的生命中還未遇到被拒絕這種情況,只是如今真的遇到了,卻也未因爲驕傲而輕易言棄。

“那就後天吧,我來接你,到時去看猴子。”

蘇暖低頭瞟見脖子上的項鍊,蒙奇奇正在衝她俏皮地笑着。

“我這幾天都會比較忙,還要籌備去塔克拉瑪干沙漠的拍攝。”

“所以呢?”

“所以,我們還是暫時不要見面了。”

她說完就迅速地轉身,便走上了臺階,然後幾乎是跑起來的速度,雙肩包在背上孤單地懸蕩,合着匆亂的腳步聲。

陸暻泓站在那裡,心裡蒼茫一片,忘記了跟上去追問,仿若這些日子以來的忐忑喜悅都是剎那的幻覺。

蘇暖的態度轉變之快,讓他有些無所適從,到底是哪裡出錯了,陸暻泓冷沉的臉上閃逝過迷惑,轉身之際,拿出手機撥通了喬的號碼。

“今天蘇暖都見過哪些人,做過哪些事,調查清楚傳真給我。”

“好的,陸部。”

他的這場戀愛才剛剛開始,他怎麼可能允許它就此被扼殺在搖籃裡,他找不到更適合他的女人,這一次,絕不放過她!

----《新歡外交官》----

一路跑回房子,冷冽的空氣穿透了她的骨頭,她打開門又迅即地關上,後背依靠着門,她的心臟竟然會疼得這麼厲害。

她一面不斷地安慰着自己:你這樣做是爲了彼此好;一面卻承受不住靈魂的哀鳴,就像死一樣的痛,令她無聲地抽噎。

她手腕上的傷疤何止一條,每一次割下去都是妖冶漫天的血色,卻都沒有此刻來得傷心,她不知道自己在傷心什麼,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傷心的。

她本就該是被萬人踐踏的罪人,害死了少晨,又怎麼還能得到寬恕?

兩年了,醉生夢死地活着,殘酷地對待自己,放逐自己空寂的靈魂,她本不該活着,卻更加不配去死。

少晨死了,她有什麼臉去面對他?

蘇暖怔怔地站在窗口,藉着朦朧的月色望去,陸暻泓背身站在路邊,幽幽暗暗的光線映照着他寂寥的身影,看着他離去,逐漸消失在皎潔的月色中。

她忽然回憶起幼時青巖門的夜風。

跑丟了鞋子,跟在父親的身後,怕跟丟了,奮力地跑着,一雙**的腳,踩在青巖門厚重潮溼的土地上。

遠離城市的天空滿布着稠密的陰沉雲朵,然後,她倏然停下慌張的腳步,站在那一片廣袤的淒涼裡,看着父親的背影。

頎長而挺拔,似乎是獨自一人,早已遺忘了身後的她。

寒冷乾燥的風,就那樣寂靜地吹刮過來,她覺得它刺穿了她的身體。

她本來就是一個人,現在,只是重新恢復了曾經的孤獨,那不算什麼,她輕聲對自己說,蘇暖,你已經習慣了不是麼?

你不能罔顧少晨的生命,他的心臟在你的身體裡,他那麼愛你,你怎麼能再爲了別的男人傷害他的愛情?

即使現在會痛,但終有一天會好的,那時就會徹底地放下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她放不下的,她在乎的都已逝去,最終連她也會歸於那抔冰涼的土地。

她無法去入睡,坐在房間的牀上,睜眼到天亮,在凌晨裡靜靜地落下大朵大朵的淚水。

她只是喜歡流眼淚,那並不是哭泣。

沒有任何情緒的落淚,麻木而惘然。

當綠林出版社打來電話時,蘇暖已經在房子裡禁足三天,沒有任何電話的打擾,也沒有任何人找上門。

她和陸暻泓的那場無稽之談的戀愛就此中斷,不再提起,望着安寂的手機,她用了三天的沉默,來忘記這件事,卻發現效果甚微。

既然無法完全忘記,那就慢慢來吧,她相信自己能做到。

對此,她並不難過,並不心痛,也沒有關係,她會繼續平靜地生活下去。

她答應了綠林出版社去印刷廠一趟,有客戶忽然打電話說要買她的作品,這就要求她去選片,她也答應了明晚去見這位大手筆的客戶。

站在鏡子前,看着裡面那個形容枯槁的女人,蘇暖輕微地扯起嘴角,自勉地笑笑:一切都會回到軌道上。

----《新歡外交官》----

蘇暖從印刷廠回來,一打開門便驚愕地杵在了原地,昏暗的客廳內,閃爍着恍惚的燭光,她緩緩地走近便看到一地板的紅蠟燭。

俯首看去,是一個用蠟燭圍城的心型,蠟燭燃燒着,映照着蘇暖的肌膚,感覺到一陣熨燙,她丟掉了雙肩包,開始火速地吹滅那些蠟燭。

她可不希望房子因爲這樣無聊的事而着火,那樣她損失的就不是一室的財物,還要賠償這間陳舊的房子。

所有的浪漫氛圍都被她瞬間攪亂,她只想着怎麼去清楚那些地上硬化的蠟油,心中暗暗責怪,不知是誰這麼有閒情逸致。

這個屋子除了她和林嘉嘉還有房東,還有誰能闖進來,蘇暖衝林嘉嘉的臥室喚了幾聲,均未得到應答,林嘉嘉顯然出去了。

蘇暖疑惑地望着被熄滅的蠟燭擺成的“心”,站起來,揉揉發酸的手腳,暫且不想去苦思冥想,她沒有開燈,直接駕輕就熟地摸去冰箱邊。

一開啓冰箱門,蘇暖便低低地叫了一聲,過於詫異,也過於氣惱。

冰箱內充盈了火紅色的玫瑰,和地板上的蠟燭一樣,包裝成心型,堆砌得整整齊齊,撲面而來的寒氣散發着馥郁的花香。

她重重地打了個噴嚏,將塞得滿滿的玫瑰奮力扯出冰箱,然後隨手往地上一丟,看着空蕩蕩的冰箱,找不到一瓶水。

本來放在冰箱裡的飲料,零食什麼的都不翼而飛,除了讓她想打噴嚏的花香,煩躁地揉了揉頭髮,她現在只想喝水,卻不得不應對眼前這糟糕的情況。

蘇暖轉身想去樓下買水,不小心絆倒沙發,跌倒在柔軟之上,她聞到清爽的水果香氣,她順手打開旁邊的開關,整個客廳亮了起來。

蘇暖站在客廳中間,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客廳被清理得無比干淨,傢俱,裝修,好像都沒什麼變化,卻格外的整潔,一時間,讓她無法適應。

布藝沙發明顯被清洗過,本來暗紅色的沙發頓時變成了妖嬈的火紅色,窗臺邊的紗簾也除去了塵埃,看上去潔白而美好。

她發愣地站着,開始思考,到底是誰會幹這些事,目的顯然是爲了討女人歡心,這間屋子裡除了林嘉嘉就是她。

想了半天,卻理不出個頭緒,如果這真的是爲她準備的,那麼她的腦海裡出現了兩個候選人:陸暻泓和顧凌城。

但仔細想想,顧凌城是不願意幹這種浪漫的事的,這對他來說是純粹的浪費時間,對女人,他更喜歡直接採取進攻,而不是這樣迂迴婉轉。

想起陸暻泓,蘇暖的心莫名地一跳,那晚後他們便沒再聯繫,如果真的是他,她又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去應對?

說好了要撇清關係的,不想再牽扯不清,可是這樣一來,如何可以說他們之間毫無糾葛?

蘇暖摸摸口袋,未找到零錢,她打算回臥室拿兩個硬幣去買水,才一腳踩進去,便被那滿牀的玫瑰花瓣而弄得不知所措,她的舊牀單被換下,是充滿少女夢幻的粉紅色。

擺放在房間角落的一大堆雜物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口櫃子,上面安放着一隻青釉彩瓷,裡面插着幾株玫瑰,上面晶瑩着幾滴水珠。

環視了一圈煥然一新的房間,蘇暖又打了個噴嚏,她走過去掀起牀單,裹起所有的玫瑰花瓣然後打了個結,往臥室門邊的垃圾桶裡一丟,然後開窗通風。

她的心卻鬱悶起來,這些真的是爲她做的,是陸暻泓的話,她該怎麼辦?

真的是怕什麼來什麼,買完水回來,褲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陸暻泓的名字。

她在心裡對自己默唸三遍靜心咒,才接起電話,端着一杯水倚靠在窗臺上。

儘管心中如何的驚濤駭浪,面上卻努力僞裝得平靜冷漠。

“這些天有沒有想我?”

蘇暖設想了很多種開始,卻沒料到是這麼肉麻的一類,一時接受不住陸暻泓的怪異,一口水噴了出來,電話那頭的人明顯也聽到了。

“你怎麼了?”

陸暻泓清冷低沉的嗓音有些不悅,對於蘇暖給出這樣的回覆,沒有哪個男人喜歡自己的女人給出如此不知情趣的回覆。

當然,蘇暖並不知道,陸暻泓早已在她身上貼了自己的標籤,就像是在花栗鼠的脖子上套了一個牽繩,花栗鼠鬧小脾氣是常有的事,但只要他拉拉繩子,花栗鼠就不得不回到他的氣場。

“既然想的話,那就見面吧。”

蘇暖爲陸暻泓這樣的獨斷獨行而愕然,她看着客廳裡的花和蠟燭,覺得今天的陸暻泓格外地不對勁,她都說了要和他斷絕來往,他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聽不懂?

難道是故意不想懂,裝傻充愣嗎?

“我們已經超過七十二小時沒有見面,我不希望在九十六小時候還沒看到你的人影。”

“你這是在命令我嗎?”

蘇暖反身趴在窗臺上,喝了口水,語調不善地衝陸暻泓反問,她知道有些事越拖越麻煩,應該當機立斷,譬如她和陸暻泓的關係。

“我只是在和你商量,就這樣吧,明晚我去接你。”

“我明晚沒空……”

“嘟嘟……”

蘇暖聽着聽筒裡的忙音,往嘴裡灌下了大杯的冷水。

----《新歡外交官》----

陸暻泓掛了電話,感覺內心有些煩躁,他將視線投向車外,隨手將手裡正在已經研讀很多天的書丟在了座位上。

喬坐在副駕駛座上,正在瀏覽一些資料,發覺了後座的動靜,便偷瞄過去,不經意地聽到陸暻泓的聲音:

“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書。”

在喬的印象裡,優雅克制的陸暻泓哪裡會這樣說話,自從認識了蘇暖後,算是性情大變,他的目光掃向那本被陸暻泓放棄的書。

愛情三十六計?

那種由不知名的作者和出版社出版的,沒有任何營養價值的地攤書籍?

喬咋舌地暗歎:果然,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能把冰山融化爲一潭春水!

剛纔那些肉麻的話,應該就是從上面學來的吧……

察覺到喬詭異的眼神注視,陸暻泓皺着眉頭望過來,喬立馬恭敬地垂下視線,不讓陸暻泓看到他嘴角的憋笑。

“對了,陸部,明晚政府和企業合作開發的花都年郡剪彩儀式,您去嗎?”

“推掉吧,我有重要的約會。”

----《新歡外交官》----

蘇暖穿着睡衣,溼漉着短髮,坐在沙發上發呆,她的手裡拿着一個文件袋,裡面薄薄如就一張紙,卻足以壓得她喘不過氣。

在她洗好澡從浴室出來,門鈴便被按響,是一份快遞,簽收後打開卻是一紙房產證:竟然就是她現在租住的房子。

從今往後,這就是她的房子,她無法從懵然中清醒過來,因爲房產證上寫着的等級日期是在兩年前,確切地說,是在她一無所有地搬進這個房子的那一天,從那一天起,這個房子的主人就是她。

那這兩年那個一直很照顧她和林嘉嘉的大嬸又是誰?

她這兩年交的房租又去哪裡了?

她無法不去想一個人,她已經猜到是誰,不想去承認,卻越想越難受。

蘇暖最終還是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電話,因爲過於氣憤,握着手機的手心擱得生疼。

“終於肯給我打電話了?”

電話那頭傳來顧凌城笑吟吟的聲音,混雜着高檔餐廳的古典音樂,蘇暖的眼眶有些酸澀,原來兜兜轉轉這麼些年,她還是沒擺脫他的陰影。

“我出去接電話,等一下。”

蘇暖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望着前方的電視機屏幕上倒映出的自己,在顧凌城接起電話的那瞬間,所有的記憶都被從心底挖掘出來。

“怎麼樣,還喜歡嗎?今天一大早就打電話去家政公司,請人幫你整理了屋子,知道對方是怎麼說的嗎?說不知道的還以爲進了男人窩,要不是看到了那些女人的用品。”

顧凌城低低地笑着,心情聽上去很愉悅,蘇暖只是聽着,不置一詞,很久的沉默,電話裡只剩彼此的呼吸聲,忽然,他說道:

“暖暖,生日快樂。”

蘇暖自嘲地輕笑一聲,眼淚卻不自覺地滑落下來。

從前的每一次生日,顧凌城都會陪在她身邊,送她各式各樣的禮物,每一次都會有一束紅玫瑰,即便每一次她都會抱怨:對紅玫瑰有輕微過敏。他也從不記得

因爲那時她深深地愛着他,所以,也從不去在意,只要是他送的,什麼她都會去試着喜歡,包括那麼原本避而遠之的。

然而,現在,他依然不記得。

而她的生日,她早已經不過了,自從兩年前的那個生日她拒絕了少晨的戒指,她便不再過生日。

蘇暖抹掉眼角的淚花,她並不是爲顧凌城流淚,只是覺得曾經的自己有多愚蠢,在少不更事的年齡,愛了一個滿身被刺包圍的男人,直到最後也無法溫暖他冷酷的心。

“這本房產證爲什麼兩年前就在我的名下?”

蘇暖冷淡地問,那一頭顧凌城忽然沒了動靜,在蘇暖幾乎失去耐心打算掛斷時,他才幽幽地開口:

“剛纔在走廊上遇到政府裡的同事,打了聲招呼,你說那個房子啊,其實我好多年前就買了,剛巧你要租,索性就當那次的生日禮物送給你了。”

蘇暖張開嘴,想說什麼,卻是啞然無聲,她很想冷冷地質問他,爲什麼偏偏是兩年前,爲什麼偏偏是你買下了我租的房子,爲什麼偏偏是在那一天將房子轉到我名下?

顧凌城,你真的把我當白癡嗎?

終究還是沒把這樣的話說出口,以他顧凌城現在的身家,送一套房子給前妻,根本不算什麼,不是麼?

“既然如此,那就謝謝顧副市長了,你應該兩年前就該把房產證給我,那麼我也不必這麼省吃儉用地去繳房租。”

蘇暖有些冷嘲熱諷的意味,顧凌城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些錢,我幫你建了一個攝影愛好者的基金,以陸少晨的名義。”

蘇暖像被雷劈中,震驚地愣在那裡,那是她這兩年裡無意間的說起,等她賺了足夠的錢,便要以少晨的名字辦一個攝影基金,規模不必很大,算是她的心意。

眼淚卻不受控制地落下,她冷冷地擦掉,厲聲地質問:

“誰允許你這麼做的!誰允許你派人跟蹤我的,是不是我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你都一清二楚?你以爲這樣我就會回去了嗎!”

蘇暖沒有大聲吼叫,聲音沉沉似湖底結成的冰,顧凌城卻呵呵笑了幾聲,似乎蘇暖的暴跳如雷正合了他的心意。

“暖暖,你不知道吧,你離開的這兩年裡,我從來沒有缺席過你的生活,不然你以爲每次你打架滋事,僅僅幾天拘留,對方就會放過你?”

“社會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暖暖,你十五歲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沒有離開過。”

蘇暖狠狠地握着手機,掌心鮮紅地似要嵌出血來:

“顧凌城,你想從我身上得到的,兩年前就成功了,現在,你做這些事又想幹什麼?”

“我一直相信,遲早有一天,你會回到我的身邊。”

“你又結婚了不是嗎?你有那麼多女人,爲什麼不肯放過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卑鄙,這麼貪婪!”

顧凌城低聲地笑笑:“所以卑鄙的我一直認爲,婚姻和愛情是無法相提並論的,我也一直認爲,蘇暖不適合婚姻,攝影纔是最適合蘇暖的,還有我身邊的位置。”

“你怎麼敢這麼驕傲!”

蘇暖冷笑地掛斷了電話,將沙發上的抱枕掃落在地,玻璃杯被砸倒在茶几上,發出劇烈的碰撞聲。

顧凌城聽着電話裡傳來的嘟嘟聲,笑了笑:

“其實我很想告訴你,我可能愛上你了。”

他淡淡地對着話筒道:“兩年前我便想要告訴你,可是陸少晨死了,你看不到我聽不到我,現在,能守在你身邊的只有我,暖暖,你該清楚我的耐心。”

----《新歡外交官》----

綠林出版社打來電話,問她是否準備好,派來接她的車子已經在路上了。

蘇暖這纔想起正事,她匆忙地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她的臉色很蒼白,即便是上了些腮紅,還是無法掩飾她雙眸的暗淡,從昨晚她一夜無眠,怎麼可能有好氣色。

來接蘇暖的是負責她那次攝影集出版的編輯,上下打量了遍蘇暖的裝扮,嫌棄地皺了皺眉,沒有第一時間帶着蘇暖往花都年郡趕,而是去買了件禮服。

蘇暖也沒有反對,因爲一切費用出版社報銷,她不是傻子,豈會想不到這次客戶的重要性,不然出版社不會這樣大出血。

花都年郡邀請了很多商政方面的知名人士參加,蘇暖偶爾提起過花都年郡,這是本市的溼地保護基地,這次不僅將之治理了一通,還開發了旅遊項目。

蘇暖穿着一條侵染了淡淡的水墨山水畫的白色短裙,外面披着暗藍色的修身短西裝,看上去很端莊淑女。

幾乎是蘇暖剛踏進花都年郡的那一秒,她就看到了顧凌城正一臉職業化笑容地在應對記者的答問。

她立刻轉開視線,然後看到了會場裡和其他貴婦交談的尹瑞晗,她的手裡牽着一個小人兒,是尹瑞晗和顧凌城的女兒--囡囡。

蘇暖沒料到這裡還有顧凌城夫婦,轉身就想走,卻被眼疾手快的編輯攔住:

“我說姑奶奶,你可不能現在給我出亂子,不然一大筆生意就泡湯了。”

蘇暖擰了擰眉頭,自是知道她的攝影集和出版社有利益掛鉤,不可能這樣撕破臉,卻也不願意和顧凌城或尹瑞晗碰上。

“那我先去那邊休息會兒,客戶來了再叫我吧!”

“哎,顧副市長和秦先生已經過來了。”

蘇暖的身形一僵,被生生地止住腳步,她聽到編輯正諂媚逢迎地說話,然後,是一個男人好奇的詢問聲:

“這位就是賣攝影作品給我的餐廳的蘇小姐嗎?”

編輯扯了下她的手臂,外加使眼色,蘇暖深吸口氣,還是轉了過去,眨了眨眼,幾秒過後,衝着那位秦先生伸出手:

“很感謝您購買了我的作品。”

“哦,蘇小姐客氣了,我還從來不知道攝影圈子裡有這麼漂亮的攝影師。”

蘇暖輕輕淡淡地笑了下,算是對讚美的謙和答覆,倒是編輯已經開始殷勤地爲蘇暖和兩位作介紹:

“小蘇啊,這位是本市的顧副市長,這次可多虧了顧市長的引薦,不然小蘇這麼好的作品就要被埋沒了。”

蘇暖笑得有些勉強,當聽到是所有事都是顧凌城在穿針引線,她沒錯過那位秦先生投射在她和顧凌城身上的曖昧眼神。

離婚兩年,誰還會記得顧凌城當年的妻子,而她這任前妻在旁人眼裡,無非是和顧凌城有着某種不能言明的關係的女人。

“小蘇,和顧市長打聲招呼吧!”

蘇暖擡頭看着嘴角噙着笑的顧凌城,清淡地微笑了下,敷衍的成分居多:

“顧市長,您好。”

顧凌城看着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蘇小姐,幸會了。”

還真的能裝,蘇暖在心底嘲笑,面上是淡淡的表情,和秦先生寒暄幾句,談妥了生意,編輯便樂呵呵地和其他人套近乎去了。

剪彩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作爲政府代表出席的官員,顧凌城被工作人員叫走,蘇暖也不願久待,便找了個藉口要走開,走的時候秦先生遞過來一張名片。

“要是以後有什麼問題,我會再聯繫蘇小姐的。”

“好的。”

蘇暖也輕輕地微笑,沒有了顧凌城,她也不再那麼僵硬,秦先生的聲音始終含笑,這個接近四十歲的男人充滿了成熟的氣質,擅長微笑,世故而睿智。

“我一直覺得蘇小姐很眼熟,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秦先生可能看錯了,我們並未碰過面。我剛想起有種重要電話要打,就先過去了,再見。”

蘇暖淡淡地說完,稍稍地鞠躬,便轉身往棧道的方向走去,不管是搭訕還是好奇的詢問,她都不打算繼續攀談下去。

她不想要爬上那些有錢有勢男人的牀,就沒必要去刻意地討好他們。

花都年郡確實如廣告上說的那樣,美麗的棧道,環繞的蘆葦,一低頭便是清澈的池水,冰爽的風迎面而來,拂過她的裙襬。

蘇暖選了一處木椅坐下,她將眼前的這片蘆葦和青巖門山頭那一叢重合在一塊,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騾車,想起陸暻泓難耐的青黑臉色。

脣角掛着若有似無的微笑,然後她的臉被一隻小手輕輕地滑了一下,蘇暖一轉頭便看到跑得遠遠的,站在棧道上咯咯笑着的囡囡。

她一張小臉上塗滿了五顏六色的奶油,柔軟的頭髮梳成可愛的兩角辮,帶着精緻的小皇冠,穿着雪白的蓬蓬紗裙,像是童話裡的小公主。

蘇暖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頰,觸碰到一塊甜膩,她望着指尖的奶油,將手指放進了嘴裡,然後對着睜大眼瞅着自己的囡囡微微一笑。

無論她又多麼厭惡尹瑞晗和顧凌城,孩子是無辜的,她無法去憎惡一個純潔的小天使,尤其是在想到自己苦澀的童年,即便不喜歡孩子,她也想對那些孩子好,以彌補自己那缺失的童年。

顧凌城過來時,便看見囡囡嫣然的笑容,還有蘇暖臉上滑稽的奶油,一點點妖嬈的紅色,因爲她剛纔的觸摸,很像一個吻痕。

不經意間流露的誘惑。

“新媽媽喜歡吃奶油,囡囡再去拿一些來!”

囡囡笑眯眯地湊近蘇暖,攤開自己的小小掌心,將那盤所剩無幾的奶油送給了蘇暖,然後嘟起沾了奶油的小嘴飛快地親了親蘇暖,便咯咯笑着跑開了。

蘇暖望着囡囡搖晃奔跑的背影,就像是看到小時候自己奔跑在父親身後的樣子,她挑了些奶油放進嘴裡,偏過頭時,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顧凌城。

她不知道他已經站了多久,也沒有開口詢問,從木椅上站起,朝着棧道邊的垃圾桶走去,丟了那個塑料盤,繼續慢慢地踱步在棧道上。

高跟鞋踩在木製的棧道上,在蒼茫的灰暗天空中,留下倉濁的回聲。

“在想什麼呢?”

蘇暖眼角的餘光瞟了眼跟過來的顧凌城,昨晚的那段對話歷歷在耳,她姑且做不到顧凌城這樣的一笑泯恩仇,自然不想去理會。

她往前走了幾步,便在棧道欄邊站定,趴在欄杆上,眺望着夜色下瀲灩的水面,心思卻無處安放。

顧凌城依舊沒有離開,他全然不覺得自己在自討沒趣,斜靠在欄杆上,點了根菸,火星忽明忽暗,令夜色顯得更加的曖昧不明。

蘇暖聞到香菸的味道,覺得刺鼻,便往旁邊挪了一步,她沒有甩頭而走,無論她走去哪裡,顧凌城都會跟過來,那麼,又何必多走冤枉路?

在他面前,她還不至於落荒而逃,失去最後那一點點的尊嚴。

“不知道爲什麼,囡囡會這麼喜歡你,連瑞晗她都不曾這般親近。”

顧凌城也眯起那雙深邃的眼望着那一泓幽靜的池水:

“你知道一個孩子是不會隨便喜歡一個陌生人的。”

“事實上,我就是一個陌生人,”蘇暖仰起頭,略略長的頭髮在風中微微盪漾:“別再把你用在別的女人身上的那一套往我身上用,我已經過了花前月下的年紀。”

顧凌城轉過頭,隔着煙霧朦朧的曖昧,看着月光下,蘇暖明晰乾淨的五官,還有那雙妖嬈澄澈的鳳眼。

那個女人也有這樣一雙眼睛,只是和蘇暖的模樣不同,那個背棄他的女人長得更加嫵媚風情,不然又怎麼會嫁入豪門,成爲名門貴婦?

他還記得那個她說:我要嫁人了,和你不同,是個有錢有勢的男人,我不介意和你上一次牀,但我不會改變我的決心,所以,你還要嗎?

那時候的他躺在草地上,手裡捏着一個用草編織成的戒指,他打算送給她的,結果她卻說出這樣無情的話,他的心痛得滲出血來,他把他所有愛都給了她,她卻將他的自尊踩在了腳底下。

當時的他只是無所謂地笑笑,手裡的戒指卻已經被他擰斷:總有一天我顧凌城會成爲一個有權有勢的人,到時,就算你脫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會要你。

他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一顆心卻是血幹寒冷,再也找不到可以溫暖它的柔軟,但那個女人卻始終沒有走出他的心。

他遇到了很多的女人,妖嬈風情不亞於他心裡的那個她,只要他勾勾手指都會前赴後繼地涌來,看來,所謂的愛情,也並不是難以得到。

離開了故土,他卻女人再也沒有愛。

因爲她們根本不值得被真心地對待。

即便是蘇暖又如何,如果哪一天他落魄到要流落街頭,她又豈會還留在他身邊,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陸少晨。

兩年前,蘇振坤判刑前,她低聲下氣地來求他幫忙,不惜以任何的代價,他問她,即使是做他的情婦也甘願嗎?

她只是默默地落淚,眼淚還是和初遇時那樣多。

那一刻,他的心竟然痛起來。

真的痛起來了。

這麼多年,他的心終於再次有了感覺,他卻慌忙地逃離,卻在看到陸少晨的那一刻,開始氣憤,開始惱怒。

他的女人,他可以不要,但怎麼可以成爲別人的?

----《新歡外交官》----

長長的身影倒映在棧道上,沉默也是長長久久的,顧凌城的一根菸吸到了菸蒂,他隨手便往旁邊的木柱上一丟,蘇暖順勢看去,便看到木柱上有個菸灰缸。

的確是別具心裁,考慮周到的設計啊。

蘇暖讚歎地盯着那木柱看了會兒,感覺有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她依着第六感看去,便看到棧道口上,站着一個人。

月光朦朧,她知道那是一個人,而不是棧道邊的木柱,雖然看上去真的很像是一跟筆直的木柱。

蘇暖的胸口突然被愧疚充盈,她不曉得自己爲何會有這樣的感覺,只是覺得異常的難受,她已經猜到那個人是陸暻泓,而不是別人。

雖然這樣的距離和陰暗,幾乎無法去辨別,但她知道就是他。

因爲知道就是知道,無需去驗證,明明知道的事無法去假裝不知道。

就像是愛,明明愛,無法去假裝成不愛,明明不愛,無法去假裝成愛。

他那樣專注地看着你,你能假裝看不見嗎?

蘇暖怔怔地回望着,驟然轉過身,身形有些狼狽,她不敢再看下去。

她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陸暻泓,不知道該怎麼做纔是對的。

現實總是逼迫着她,她別無選擇,卻還妄圖擁有自我。

蘇暖擡步欲走,一隻大手突然罩住她的頭,在她反應過來之前,粗魯而迅速地把她壓向他,顧凌城的吻隨即覆了上來。

吻得很激烈,然而卻也是無盡的溫柔。

蘇暖卻無心去體味,她的大腦就像是被鐵錘重重地錘下,她的臉色剎那蒼白,她開始用力地推搡,想要擺脫顧凌城的束縛。

推推搡搡,反而更像是欲拒還迎。

眼角崩落一滴淚,直至脣齒間充溢着血腥味,他依然不肯鬆開一份,蘇暖覺得一顆心卻狠狠地撕裂成了兩瓣,血流不止。

令她窒息的嘔吐感襲來,當她反胃地想要吐出來時,脣上的壓力也瞬間消息,蘇暖將頭倒向一邊便不住地嘔吐,直到吐出酸水她還是無法停止。

然後,她聽到拳頭撞擊骨頭的聲音,虛弱地跌靠在欄杆邊,她看到棧道上糾纏的兩道頎長身影,陸暻泓面覆寒霜地揮出拳頭,冷冷淡淡,結結實實地往顧凌城臉上揮。

顧凌城伸手抹去嘴角地血絲,望着抓着自己衣領的陸暻泓,那白皙的俊臉上也有些掛彩,但是眼神冷冽,似要將顧凌城凌遲。

蘇暖扶着欄杆站起來,臉色異常地蒼白,她望過去時,兩個人正打得厲害,誰也不肯退場,似乎這場架蓄意已久,只是缺少一個機會。

------題外話------

筒子們,百年不可一遇的萬更啊!內牛滿面啊!

還是沒狠狠地虐渣,後面幾章都繼續,咱決定了,要虐死一個人兒,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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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巧舌如簧毒舌的男人 二第二十一章 愛情來得太快你接過吻嗎? 一你是故意的吧? 三你接過吻嗎?四第七十九章 永遠在一起第四十五章 生日宴會卡布奇諾的餘味 一第七十九章 永遠在一起第一章 涅槃重生第四十三章 我不會讓出他第六十五章 中式公主 二苦澀的生命 三第四章 不能說的秘密第四章 下跪求饒卡布奇諾的餘味 四你是故意的吧? 三針鋒相對 三第五十一章 公主的獎勵第七十六章 叫你裝!彼此陌生 一第五十五章 陸參謀長?!第七十七章 往事如煙第八十三章無趣的男人 一第三十七章 陸家的媳婦針鋒相對 三第六十五章錯過的相遇 一第五十四章 古怪老頭第十一章 父親第三十章卡布奇諾的餘味 五第三章 天使的隕落第六十一章 婆媳大戰 精第七十一章 陸部的魚尾紋無趣的男人 一第二章 marry * me第七十四章 心痛第三章 天使的隕落第六十九章 心的枷鎖 二第八十五章 真的結婚了第二章 售書會 一第十三章 我家暖暖針鋒相對 三第三十三章第五十九章 花栗鼠也咬人第七十五章 提拉米蘇:帶我走第八十三章第二十六章 我喜歡他怎麼樣第四章 下跪求饒第十章 母女第五十八章 父子對陣第五十七章 老幺家媳婦第二十四章第七十四章 心痛你接過吻嗎? 三彼此陌生 一第六十二章 誰的替身?你是故意的吧? 一誰的最殘忍 二第七十二章 你喜歡我吧第六十一章 愛情的開始 二第五十九章 幼稚的男人第六十五章 中式公主 二第七十三章 謝謝你愛我彼此陌生 三第六十二章 誰的替身?你接過吻嗎? 六第三十五章 我愛你 精第六十一章 婆媳大戰 精苦澀的生命 四第三十章第七十七章 往事如煙太陽雪 一第七十八章 青巖門 一第二章 新生命的到來誰的最殘忍 三“殉情”和“謀殺” 一第二十一章 愛情來得太快你是故意的吧? 一第六十三章第八十三章第二十二章 耍流氓錯過的相遇 二第一章:愛的證明第八章 殘忍的母愛第四十三章 我不會讓出他大結局 上第六十六章 結婚證?“殉情”和“謀殺” 四彼此陌生 一第七十章 心的枷鎖 三“殉情”和“謀殺” 二錯過的相遇 一第八十三章第一章:愛的證明針鋒相對 二第七十二章 你喜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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