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剎那之間,樹影晃盪,輕聲掠過,一紅衣蒙面女子迅速從樹上跳下,不待獨孤劍反應過來,掌間閃出一道紅光,正擊中他的胸膛.他只覺得 胸口一窒,就鋪天蓋地的痛,一下子飛倒在地,再也動彈不得了.迷迷糊糊中,只聽見似是張琳心在驚呼,那呼聲迎着他的方向,然後消散於風中,一切迴歸寂靜.
"不要!"
他只當自己是幻覺,一下子墜入黑暗之中,昏昏沉沉也不知過了多久,漸漸浮出那黯然的深淵之中.張開眼睛,視線被陽光蕩滿,他躺在那純 白清香的被褥裡,一醒來竟已經又是一個安靜的清晨.獨孤劍心下不解,到處張望,就是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到了這裡,記憶中是一片空白:
"咦? 我怎麼會在客棧?我記得自己是在臨安城南與張如夢決~斗的呀……"獨孤劍猛然驚覺,似乎袖中少了什麼,立刻從牀上彈了起來:"蒙面人!……血~書!"四下翻找,都不見了那封本就殘缺的信,獨孤劍急極,一敲窗沿道:"糟糕!血~書不見了!這如何是好?"獨孤劍愁了片刻,心下思量:"是 誰送我來這裡的呢?"
想到這裡,他決定下樓一問:"也許掌櫃知道是誰送我來這裡的."也不耽擱,立刻蹬蹬蹬地跑下了樓去.店小二正端着酒菜走過,看見他的樣 子,被嚇到.這獨孤劍此刻,滿臉憤怒,焦急與無奈,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直奔那掌櫃的去,無心理他.
客棧老闆則淡然得很,什麼場面都見過, 只是緩緩地開口:
"客官有什麼吩咐?"
獨孤劍的心緒此刻大亂,衝那客棧老闆苦笑:"請問是誰送我來的?"
客棧老闆則反應過來:"哦,是張大人的千金,公子已在這裡休息幾天了."獨孤劍一愣,竟是那左思又唸的綠衣少女,此刻他卻越發焦急,因爲,那血書不見了,最大的嫌疑,就是她,雖然他也恨自己會這般想她,然而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只是他多希望,兩人之間不要這般的苦惱:" 張姑娘?!對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客棧老闆笑道:"九月初一."
獨孤劍已經想好了,最後補了一句:"張姑娘有沒有來過?"
客棧老闆點點頭:"她剛走,張姑娘每天來看你……公子的運氣可真不錯,張小姐不僅人長得漂亮,武功也好,公子真是好福氣啊."獨孤劍則嘆了口氣,道了謝,就朝門外走去.一出門,暖陽迎風起舞,照耀着熱鬧喧囂的街道.又是一個晴朗燦爛的穹天,獨孤劍此刻是飢腸轆轆,卻來不及去吃點什麼,望了望四周,還是下了決定.
"不如去張府問問."
張府門前.那金玉霜紅之色美不勝收,精緻華麗而威嚴,果然是重臣之家.守着門的侍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神情肅然,對一切無動於衷.獨孤劍緩步走上前去:"請問你家小姐在嗎?"那張府衛兵則客氣地對他一笑:"我家小姐出門去了,好像去了南郊.""這樣......"獨孤劍聽了後,心下愁緒不減反增,但還是回以一笑:"多謝.'
臨安城南.再度來到這裡的獨孤劍,回想起與張如夢的那一場大戰,還是唏噓不已.眼看不見張琳心的身影,他只怕要把這方圓之地都翻過來 再說.就在這時,一陣幽香瀰漫着飄蕩而來,一顆樹旁,那綠衣少女輕盈地跳了出來.獨孤劍一見她,似有幾分喜悅,卻很快變成苦澀,也不知道該 說什麼,直到她來到面前.
張琳心衝他一笑,還是那燦爛俏麗的笑容,只是,添了幾分愁緒:"你的傷還沒好,怎麼到處跑?"
獨孤劍卻沒有笑容,只是漠然地望向她,見她的眼神一觸到他的視野,就凋落下去,再也無法怒放:"是誰到處跑?我正在到處找你."張琳心一聽,連忙解釋起來:"我、我回客棧找不到你,還以爲你走了,所以……"看到他的冰冷的容顏,她心下一寒,再不能說下去了,只是沉默,不敢多言.怕被他所傷,卻又身不由己.
獨孤劍還是冷着一張臉,之前的溫柔熾熱竟完全消散了,只留下濃烈的苦澀:"多謝張姑娘對我的關心."見他的樣子,張琳心只覺得心中跳 躍的不再是情,而是愁:"你……救過我的命,我——"獨孤劍只是搖頭,不再去看她,只怕心痛難掩,怕她洞穿自己此刻的痛苦:"……你現在也救了我一命,我們互不相欠了."
張琳心終於還是忍不住悲傷,含淚質問他:"你……爲什麼要這麼說?"
獨孤劍痛苦地轉過頭去,她則以爲那是厭惡,只聽得獨孤劍顫聲恨道:"我還能怎麼說?我爹死在你爹的手上,你叫我……怎麼面對你?" 張琳心淚如雨下,但是爲時已晚,心中全是戀他的情,該如何才剜得掉.獨孤劍見她的樣子,內心波濤洶涌,表面卻還始終固執地冷淡:"你哥哥他 怎麼樣了?"
張琳心苦笑:"哥哥他……和那個紅衣人走了.原以爲他這次回來會與爹爹和好,想不到,哥哥還是不肯原諒爹."
獨孤劍沉默了:"……"片刻,他一下想起來,直面那張琳心問:"對了,我找你還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你……可曾見過我身上的一封……血書?"張琳心一聽點頭道:"我幫你包紮傷口時,看到了那封血書,當時我爹爹也來了,他說這信很重要,便連夜趕去武夷山了."
獨孤劍大驚:"啊?!什麼?"
張琳心定定地看着他,心痛不已:"你……你不相信我?"獨孤劍咬着牙轉身就走:"我不相信你的父親!我現在得馬上趕去武夷山."張琳心在他身後喊道:"可你的傷……"獨孤劍冷冷地邁開步子就走,只想離她遠一點,不用心傷永無盡頭:"我的傷沒事."張琳心則幾步追了上去,清聲喊道:"那……我也去!"
獨孤劍納悶地問:"你去幹什麼?"
張琳心決然地回答:"我去找我爹爹."
獨孤劍沉默了片刻,默許了她.兩人於是御起輕功,一路踏着風聲而走.獨孤劍正凝神間,只聽到張琳心幽幽地問:"獨孤大哥,你真的那麼恨我爹嗎?"獨孤劍卻不回答,只是無言.張琳心半晌才又開口,只聽見風聲間她的惆悵遊走:"我不知道當年你爹和我爹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是我知道我爹絕不是那種貪利忘義的小人."
獨孤劍則一口咬定:"可是師傅決不會欺瞞我!"
見他的樣子,心下惘然.張琳心則不再說話了.很快,兩人到達了林間小路,那陽光漸漸被幽暗所吞噬,樹影像極了怪魔一般,搖曳不止.獨孤 劍則走在張琳心的前面,只怕會突然閃出什麼來,傷到這纖細的少女.碎葉瀰漫整條路,回聲消失,只剩下了深淵般的寂靜,張開血盆大口,嘶咬那僅存的一道光線.
張琳心就在這時,再度試探一般地開口了:"獨孤大哥,那封血書真的這麼重要嗎?"獨孤劍神情堅定地回答:"不錯,血書關係重大,如果落在奸~人手上,後果就不堪設想!"
張琳心則滿臉愁苦,欲說還休:"奸~人……"
不知不覺,已經是幾天過去.兩人到達了武夷山腳.只見萬物鬱鬱蔥蔥,生機無限,秀美的盛放,卻似乎少了些鳥雀的鳴聲與昆蟲的歌聲.獨孤 劍仰頭看了看越發熱辣的陽光,衝張琳心說道:"我們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你累不累?不如……我們歇會兒再上山?"張琳心則連連搖頭,衝他一笑,看起來很精神.
"我不累,真的,我知道你心裡着急血書,我也急着想見到爹,我們快上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