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飛最初的想法,只是想各個方面遏制日本的發展,甚至不惜使用軍事手段。但這種戰略實乃一把雙刃劍,在傷害了別人的同時,也對自己造成了一定的傷害。最明顯的一個例子就是南京中央政府本年遭遇的嚴重財政危機,從某種程度上說,與這幾年政府在軍事上的投入過大不無關係。
不過就在華飛一切作爲都是爲了避免後來日軍大規模侵華的歷史重演,驀然之間,他發現,歷史不但已經改變,而且許多歷史可能再也不會發生。如今中日之間在綜合國力上的差距雖然沒有詳細的經濟工業數據做比較,但是華飛已有自信,即使中日之間還有差距,這種差距也一定非常縮小了。
在軍事方面,特別是陸軍方面,雖說擴軍和軍隊的機械摩托化建設受到財政預算的制約,但當前的陸軍力量。已可以對日本形成強大的軍事壓力。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在如今的日本政府乃至軍隊中出現從東北撤軍的聲音越來越頻繁。不少人認爲,與其把國力拼耗在與中國的對峙中,不如從北方(指俄國)或者從太平洋上的島國尋找開拓的機會。這種思潮的大量涌現也可能是王緘提出利用談判,釋放戰略迷惑的根據點。
華飛雖然對王緘的這封諫言說不敢完全苟同,但在許多問題上,尤其是對金融體系的構建和對中日關係的看法,還是引起了華飛極大的沉思。華飛不得不承認,在對日問題上,他的確摻雜了太多的個人情感,也使得各種戰術太欠缺理智。可能這也是在中日問題上,結局此起彼伏,有利有失的根本緣由。
從某種程度上說,一山不容二虎,在這塊狹窄的區域,很難容下二個大國的崛起。但同時,在彼此雙方都無法短時間內吞下另一方的時候,繼續對拼下去,落得傷筋動骨了,只會讓豺狼揀去了便宜。
而且華飛很讚賞王緘的戰略迷霧的計策,這讓華飛腦海中的靈感紛紛閃現。日本之所以攻打中國,乃至不惜與中國拼的你死我活。固然有所謂的尊嚴和‘恥文化’的作祟,但任何事情究其根源,無非於利益二個字。後來的那句名言,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同樣適用於這個時代,適用於中日之間。假若日本在另一塊地區發現了資源豐富的‘新大陸’?假若日本人發現他們的海軍大有可爲?假若他們可能充分感受到中國的善意和強勢的武力。讓他們非常明確地明白,與中國對抗是沒有前途的?假若再讓日本政府和民衆明白,中日攜手合作,共同主導亞洲?
一個個想法在華飛的腦海中誕生,醞釀。但與此同時,王緘關於金融建設的簡短意見也引起了華飛的充分關注。生活在美國多年的華飛不會不知道金融武器的強大,而正是依靠強大的軍力和雄厚的金融力量,美國一舉成爲世界霸主多年,成爲人類文明史上最令人矚目的帝國之一。
在後殖民時代,那種傳統的佔地,派軍,統治殖民地,掠奪殖民地的原材料資源模式在這個時代已經開始瓦解,並在二戰後達到一種解放的高潮。但殖**義時代掠奪的本質行爲卻從來沒有停止過,他們給自己披上重重僞裝,貸款,援助,外資,壟斷核心技術等無數的手段,繼續壟斷並控制着這個世界的大部分財富,技術和資源。讓整個世界大部分國家和人民,依舊和殖民時代沒有本質上的差別,繼續爲他們創造財富。
而王緘無意識地提出的關於金融安全與國外資源戰略等設想,卻初步切中殖民經濟控制權的要旨。雖然華飛目前還無對外擴張的意圖與計劃,但至少一個底線也是不能讓別過控制殖民本國的經濟,掠奪本國的生產財富。
毫無懸念地,王緘被迅速地傳召南京,與華飛進行了秘密的交談。讓華飛驚奇的是,這位讓內閣辦公室都引起不小關注的年輕人竟然還未上過大學。而他自小熟讀中國古籍書本,猶愛歷史,特別對於近代史和近代國外發展史有着很深的研究和造詣,並從中領悟到很多所得。
華飛在與王緘深談一晚上後,次日,王緘又從南京消失。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這位年紀輕輕,之前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已經改頭換面,用另一個身份,即將踏上海外求學的道路。華飛對其抱有極大的期望,雖然王緘不是太願意離開父母。但華飛一句,君若不親往列強諸國一見,何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華飛希望王緘可以在國外繼續豐富自己的知識,不僅僅是留學,更重要的是對國外的風俗,習慣,體系等等有個直觀的感受,而這對於參謀決策者來說,無疑是非常重要的。別的不說。單這年輕人在職位普通的位置上,就能憂慮國家安全之大略並提出令人耳目一新的方向和觀點,如此人才,不加以着重培養,實在是一種極大的浪費啊。不過王緘的一封諫言如今可在中央政府內廣爲人知,難免最終不會爲外人獲悉。所以爲了保護王緘的安全,華飛最終決定讓王緘隱姓化名,出國求學。
既然王緘的諫言方略因爲疏忽而泄露出去,華飛乾脆將計就計,逐漸在一些政策上採取改變。例如在華飛名下控股的報紙,軍方的報紙和政府獨資的報紙紛紛刊載對日新思維的評論,各種與日談判,解決爭端,發展兩國互惠互利友好發展的論調在短時間內鋪天蓋地涌來。與此同時,中國政府多位重要官員在奧運會這個重要的契機紛紛發表了與日關係的看法,認爲中日互爲鄰邦,長久的對峙下去,與兩國人民的利益,與整個亞洲的利益都是極爲不利的。
中國南京中央的對日突然轉變態度,不僅讓在野黨派別瞠目結舌,即使是民間也有大把摸不着頭腦的評論家。但是大多數都認爲是南京的嚴重財政危機導致政府無力繼續進行對日戰爭。所以目前的這種主動示好,是一種妥協。或者用在野黨派的代表的話說,這是強硬的南京政府形象的倒塌。這是南京政府第一次出賣國家利益,出賣東北,出賣臺灣,以繼續南京統治的可能。這是素以鐵腕著稱的大總統,羞恥並完全無法接受地向日本人投降的舉動!
在野黨派一邊抓住這個機會,一邊號召民衆加入反對政府的陣營,並繼續施加強大的壓力,督促政府儘快舉行公選,成立真正意義上的民選合法政府。言下之意,目前的臨時政府已經遠遠超過了法定時限,是不合法的政府。所以你華大總統也就是不合法的大總統。你的所謂對日新思維。也就和中國政府無關。
可是很快,有關於王緘的諫言書以亞洲新視野,新戰略思維的標題悄悄泄露出來。當然不是全篇泄露,而是個大致的意思。民間的報紙迅速熱議起來,原來政府突然改變外交政策,乃至軍事策略不是沒有來由的啊,卻是因爲個這麼回事。
時事評論報一直是國內各大評論家們交鋒的戰場,這次也毫不例外。各大知名評論家再次在報紙上分爲二個陣營,你來我往,筆鋒下刀光劍影,犀利非常。不過政府依然如往常那般,淡出這些爭論。而對於焦點的敏感問題,放棄東北和臺灣問題,中國南京總統辦公室新聞發言人給了一句簡短的答覆,我們從未承諾過放棄中國的任何一塊土地,我們也絕對不會犧牲國家的核心利益,換取任何形勢的和平發展。只是戰爭永遠不能成爲解決分歧的手段,所以我們更加渴望使用談判的手段,用和平的方法,解決橫亙在中日之間的障礙。
總統辦公室新聞發言人的這句簡短髮言,又是引起不小的批評。批評者認爲,既然已經決定對日妥協,和平談判解決問題。那麼在發言中,就不能使用絕對不會等強硬詞語,不留一點餘地。批評者同時尖銳地指責南京政府在外交政策上的搖擺不定和缺乏長遠的規劃與大略。
原本這些批評者的話是不會得到政府的迴應的,但是僅僅第二天,中央總理府就有人站出來做出一定的解釋。言辭之中少了許多強硬,多了許多委婉的用詞。
不提中國國內由此引發的各種反應,卻說日本政府甚至是軍方的反應也不可謂不強烈。因爲在中國遭遇財政危機的同時,日本的經濟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剛剛經歷關東大地震,日本的工業,經濟遭受了巨大的打擊。並且這些年來與中國接連發生的幾次戰爭日本都未佔到多少好處,經濟發展更是受到嚴重的制約。
同樣是發展軍備競賽,雖然日本在經濟和工業上佔據一定的優勢,但是這與他們的投入也是成正比的。而且日本在東北駐紮了大量的陸軍,這對他們的軍費支出,無疑要損耗提高許多。且日本雖然在海軍方面佔據優勢。但維持並擴大這樣一支強大艦隊的投入也是驚人的。這大大消耗了日本有限的財力和軍費,對於能源的消耗更是達到驚人的水平。
這也是爲什麼國防軍這些年來,雖然軍費持續增長多年,但對於海軍建設,尤其是水面大軍艦建設一直緩慢的重要原因之一。但國防軍海軍利用潛艇和飛機等不對稱優勢,雖無法做到與日本爭鋒但至少也可與其周旋,令其不能肆無忌憚地直攻中國的沿海城市,港口。
而相對於中國來說,日本還面臨着巨大的物資供應危機,各種生活必需品,甚至是工業原材料,軍艦燃燒所需的煤炭,石油等物資都空前緊張。早在關東大地震後,日本政府就迅速對國家實行了物資配給制度。直到中國突然改變對日政策之時,日本政府自身也就此問題,產生了巨大的分歧。所以可以說,中國的突然妥協,對日本來說可謂是正合其意。
而假設中國沒有這麼做?日本會如何呢?這是個無法得知的假設了,但一個危險的趨勢就是陸軍的勢力越來越強,而日本人引以爲豪的海軍因爲屢次在對中海戰中取不得滿意的戰果,地位在軍中急速下降。所以日本陸軍中的宿將提出削弱海軍的軍費,把海軍用來保護日本的領土不受侵犯,保護日本的海上航道。
節省下來的軍費全部用於擴充陸軍,在一年內擴充一倍的陸軍人數,發動與中國的全面對抗,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那種悲憤的腔調,猶如一名面對絕境的武士,拿起他的佩刀,插向他的腹部,那般的決然,那般的瘋狂。
在日本政府給出積極的迴應之前,中國在澳洲的一支科學考察隊在其東北部地區發現一處巨大的煤炭儲藏地,初步估算此煤田可供百年開採而不會枯竭。由於這個時期的澳大利亞處於英國的殖民下,中國政府立即派去代表團赴英,協商談判關於澳大利亞這座新發現煤礦的開採權問題。
很快,負責此次考察的領隊,因打破中國貧油論,在國內主持勘探發現三大油井爲享譽海外的地質學家李四光在相關刊物上發表專業性文章,言稱澳大利亞是一個礦產資源極爲豐富的大島嶼,目前發現的煤礦僅僅是澳大利亞豐富礦藏的很小一部分。
李四光沒有在地質考察報告中提及太多其他的論述,但在澳大利亞發現大型煤礦以及李四光的報告,還是讓國內的小部分有識之士意識到,這樣一個資源豐富的大陸,對於中國這樣人口衆多,消耗巨大的國家來說,戰略意義十分重大。這也是中國代表團爲何如此之快成行,派往英國,洽談合作開發煤礦的事宜。
不過,日本人的反應也非常迅速。對於資源極爲敏感的他們,幾乎在獲知中國向英國派出代表團的幾個小時後,日本就很快派出極具重量級的官員,出使英國。對於此刻的日本人來說,他們畢竟曾經與英國有着同盟關係。而且如果能得到這個煤礦的合作開發權,對於日本擺脫南下海路封鎖的意義,顯然無比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