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過後,病房的門被敲響,安安沒來得及應聲,門已被推開,映在她眼前的是一張着急的臉,瞬間的驚喜,瞬間的失落,在交錯中漸散,她沒想到會是邵總,她以爲會是丁祖。
“安安,你——”邵陽看着那吊得老高的腿,一切都明瞭,沒有再問什麼,他來得匆忙,一從絡經理口中聽到,便趕來,不曾帶任何東西。
“我沒事。”安安覺得這會特脆弱,淚水不知爲何就涌了上來,咬着脣別開臉,生怕被他所看見,她最想見的人沒有來,而他卻來了,他對自己的關心,她已經讀出。
“還說沒事!”邵陽拉了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怎麼會弄得這麼嚴重?丁祖呢?他怎麼沒有來陪你?”這語氣,有着興師問罪的意思。
“他……”安安只道了一個字,便哽住,再也說不出話來,淚水在眼裡打轉,鼻子已經通紅,她真的很不爭氣,怎麼就在他面前哭了。
邵陽急了,大掌一伸,正欲撫上她的臉,卻突地收回,摸了下口袋,“我給丁祖打電話!”也不管安安是否同意,拿出手機就撥了丁祖的號碼。
這舉動讓安安更急,傾身過去,搶了他耳邊的手機,“不要打給他!”若是讓丁祖聽到邵陽的聲音,不是更糟嗎?
當手機搶在手裡,依稀聽見裡頭傳來機主已關機的語音,這讓安安既安心又難受,只是當她要將手機還給邵陽之時,發現,手中的機子跟自己摔壞的一模一樣!
“這是你的手機。”邵陽坦然相告,“裡頭也是你的卡,我給你找了一部同樣的手機。他也曾見過丁祖的手機,知道安安與丁祖的機子一樣,他特意找人買了一樣的回來。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安安的淚順勢滑下,這個男人怎麼就這麼細心?她根本承不住他的這一份熱情,“你不要管我。”她一邊說着,一邊把卡拿出,然後將手機遞給他。
邵陽沒有接手機,而是往前一傾,將她整個人都擁住,記得上次也這麼抱過她,這一次,他還是情不自禁地抱了她,她讓他心疼,那種源於最深處的疼痛一點一點地鑽出來,毫無防備可言。
也許是痛苦,也許是感動,她任由他抱着,頭枕在他肩膀處,靜靜地,不掙扎,流動在彼此身上的是淺淺的溫暖,還有砰然的心跳……
不知何時,門外站着安安的婆婆,她看着這對相擁的男女,眼裡盡是驚訝與不可置信,手中的保溫瓶咣的一聲落地……
安安猛然回神,睜眼看到了門口處的婆婆,驚呆了,急忙推開了邵陽,她很想說一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上來。
“安安,你太讓我失望了!”婆婆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安安耳邊是嗡嗡的響聲,再也聽不清任何說話,她只記得婆婆那一記眼神,充滿了鄙視,彷彿在控訴她背叛了丁祖,背叛了這個家……
聽到那略爲蒼老的聲音,邵陽不曾回頭,將安安的表情盡收眼底,她的痕,她的傷,全都入了眼,那婦人是她婆婆吧?
“對不起。”最後,他才咬牙說了三個字,起身,緩緩地走向門口,他讓安安更難過了。爲什麼想要守護一個人,是這麼難?
“不要走——”安安哽咽着,話一出口,淚水落得更猛,她突然害怕了,婆婆這一句話,讓她害怕到極點,婆婆一定會告訴丁祖吧?丁祖本來就對她與邵總之間心存疑惑,如今倒好,竟讓婆婆撞見!
邵陽轉過身,定在原地,看着她晶瑩的淚滑落,一滴接着一滴,最後匯成河,她的淚真多,多到可以泛起他最深的涌流,他的心跟着一起疼痛……
“你就在那裡,不要過來。”安安吸着鼻子,張着嘴巴呼吸,她怕他過來再次抱着她,她會再次枕着他的肩膀,想要依賴他的溫暖。
人,本就很脆弱,特別是在受傷的時候,更是不堪一擊,也會在慌亂中抓住不屬於自己的浮木當作救生圈……
他很聽話地,就站在原地,視線緊纏着她,似是要將她看穿,她很愛很愛丁祖,從她這一刻的表情可以感知,若是她無所謂,會因爲婆婆的撞見如此難過嗎?
“如果,我說以後交給我,你願意嗎?”邵陽的聲音,很清越,很清晰,在空氣裡流轉響起,落在安安耳裡,只見她睜大了眼眸,似是聽到了不可思議的話語!
他,再一次,一字一字地重複:“我是說,你的將來,交給我——”語閉,靜靜地看着她,屏息等着她的答案——
“我餓了。”安安語不對答,胡亂地擦着臉上的淚水,努力扯出笑容,只想掩飾心中的慌亂,他竟說出了口,可是她絕不能接受,她也沒有資格去接受。
“那我給你買些吃的回來。”邵陽看了她一眼,轉過身,一個跨步便到了門外,腳步匆匆,走得飛快,就連那保溫瓶,他也不曾替她拾起。她不願回答,只說明瞭一個問題,她是在無聲地拒絕,是他想得太多,也是他奢想了。
看着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安安有些後悔,若她不曾開口讓他留下,他不會說出那樣的話,對嗎?不過,聽着他這麼說,心裡還是有一種叫虛榮的東西漲起,跟丁祖結婚後,她從未注意過外面的世界,也不曾跟任何男性接觸過,突然有一兩個男人冒出來,還向自己表達愛意,讓她受寵若驚,也不堪負荷。
門口處,保溫瓶仍在靜躺着,安安觸及那銀光,心裡再次慌亂不已,她不知道要怎麼辦,她握緊了手中的手機,暗想着要不要再給丁祖打電話,他到底去了哪裡?
思前想後,安安還是撥了一遍,這一回,電話通了,她深呼吸,想着應該怎麼開口,他們之間應該怎麼解決?
當那頭接通,應聲的是一個女人:“喂——”
安安一聽,當頭愣下,沒有再出聲,急忙掛斷,看了下眼時間,已經接近中午,難道丁祖在上班?是他的助手接的電話?
猶豫掙扎了許久,她還是撥了丁祖辦公室的號碼,這回,她不等那頭開口:“你好,麻煩找丁律師。”那是略帶職業化的語氣。
“不好意思,丁律師今天沒來上班,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你?”這回,安安聽出來了,是丁祖助手的聲音!
“沒事了。”安安頹然地掛了手機,全身的血液都開凍結,丁祖到底在哪裡?難道他就這麼避着嗎?他就不想跟自己當面說個清楚嗎?
而那一個女聲,到底是誰?他怎麼會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安安心裡盡是疑問,她不再思索自己的問題,全部都轉到了丁祖身上,昨晚,他到底去了哪裡?
此時,護士進來了,看到地上的保溫瓶,替她撿起,面帶微笑,“小姐,這是你的吧?怎麼放在門口?”她一邊說着,一邊走進來將保溫瓶放在桌子上。
見安安不答話,她又問:“剛纔那個是你的老公嗎?長得真帥。”她指的是邵陽,剛纔他來問安安病房之時,剛好碰上大家在開會,所有的同事們都盯着邵陽看,這男人衣着大方,又長得帥氣,大家都感嘆安安真幸福,有個這麼好的老公,當然,這帥不代表好,讓大家感到好的是他那掩不住的緊張。
“你不知道,他剛纔有多緊張……”護士自顧說着,一邊替安安檢查石膏腿。
安安無言以對,她不知道要說什麼,別人怎麼想就怎麼想吧,都與她無關了。若是自己的老公過來,用得着問房號嗎?家人早就會告訴他了。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安安最關心的是這個問題,她不想呆在醫院了,她想回家,她想回去跟婆婆解釋一下。
“估計至少要一個星期。”護士一臉納悶,這位病人看起來似乎更憂鬱了,比昨天的臉色還要難看,是因爲她的老公昨晚不能來陪嗎?
安安一聽,很是無奈,要這麼久才能出院,她真怕自己挨不住,“我可以提前出院嗎?”她想了想,問道。
“可以是可以,不過很麻煩,你得天天回來複診,你的腿不方便,我還是建議你留在醫院。”護士檢查完畢便離開,走到門口,剛好碰上回來的邵陽,她打趣了一句:
“先生,你得多陪陪你太太,住院的心情都不太好。”
“是,麻煩你了,護士小姐。”邵陽順着她的話,拎着飯盒進來,見着安安真的是一臉愁容,她一定是很難過,他應該怎麼辦?
安安聽着他們的對話,心裡不好受,邵陽是她的誰?不過是她的老闆,她似乎欠他太多人情了。
“吃飯吧,不知道你愛不愛吃……”邵陽將飯盒遞給她之時,看到了保溫瓶,“要不,看看你婆婆給你帶了什麼好吃的?”
“不用了,你買的很好吃。”安安打開飯盒,看到的是粥,不過用什麼熬的,她就不知道了,吃了一勺,感覺很清甜。
“喜歡吃就好。”邵陽也打開另一個飯盒,坐在她旁邊,與她一同用餐。
此時,房裡很安靜,只有他們進餐的細微聲音,邵陽偷偷地看了眼安安,發現她幾乎要將一碗粥都吃完了,他心裡舒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