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川吉鎮的時候已經挺晚了,鎮上的店鋪都已經關門,只有零星幾家沒有休息的還亮着燈。
陸韶把車子停在了街頭的角落裡,如果有人要去案發現場的話,這裡是必經之地。
“陸隊,他們應該都睡了……要不我去叫門?”陸六有些遲疑。
陸韶瞥了他一眼:“幹啥,打草驚蛇?蠢。”
“那我們過來做什麼?”
“等。”陸韶挑高眉梢看向沈遲,兩人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
“等?”陸六有點懵:“等什麼?”
陸韶一臉嫌棄,懶得回答他這個蠢問題:“你不是已經帶人去每家每戶瞭解過情況了,記錄呢?”
“呃,正本被市局的人拿走了。”陸六賊兮兮地掏出一份文件:“嘿嘿,不過我早把它們複印了一份!”
“乾的漂亮!”陸韶接過來看了看,厚厚一撂,他要是一張張看得看到天亮了,索性全部遞給沈遲:“沈顧問,你看看。”
沈遲翻了翻,抽出其中幾張:“鄭家已經沒人了?房子都被親戚佔了?”
“啊,對。”陸六湊過來解釋道:“好像是全死了,不過他們家的兒媳婦被很多人誇讚,說孝順得很,丈夫失蹤後也沒提離婚的事,對公婆特別好,可惜老兩口兒子失蹤後大概是受了刺激,沒幾個月也死了。”
“兒媳婦呢?”沈遲皺了皺眉:“怎麼寫的是去向不明?”
陸六撓了撓頭:“這是因爲她在公婆死後就說要去找丈夫回來,結果一去就是三年,再沒回來過。”
好吧,等於是也失蹤了。
沈遲看向下一張:“張家……”
“哦,這個的丈夫也是失蹤了,就是兩年前的案子,他倆感情好像本來就不怎麼樣,丈夫還是入贅的,兒子還沒滿週歲就失蹤了,他媳婦好像沒幾個月帶着孩子改嫁了。”
也就是說,也沒在川吉鎮了。
陸韶皺起眉頭:“那這個孟雲虎呢?他老婆也不在了?”
“不不,他老婆還在的,她丈夫失蹤後她還找了很久,後面也沒嫁人,就帶着女兒過,就是有些潑辣,兇巴巴的。”陸六皺眉想了想:“她女兒好像挺內向的,不愛說話。”
沈遲沉思片刻:“接連三年,這麼多人失蹤,鎮上的人就沒感覺到奇怪?”
陸六呆住了,仔細想想好像也是,他有些磕磕絆絆地道:“呃,應該……會奇怪吧……”他當時完全沒想到這方面,只是按程序走的,此時根本就沒辦法回覆他,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向陸韶。
“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了?這三家人有問題?”陸韶伸手拿過他手裡的文件,垂頭仔細研究起來。
沈遲指尖在窗櫺上頓了頓:“我不確定,我只是覺得,這其中有一定的關聯。”
“那……要不一起去他們屋子外面看看?如果心裡有鬼的話,說不定今天晚上也會有動靜。”陸韶壓低聲音道。
沈遲沒有說話,他看向窗外,寧靜的小鎮在夜幕下像一隻安靜沉睡的獸,點點星光像是正在窺視着他們的眼睛。
他沒有說出來的是,這三個案子看似只是普通的失蹤案,但是他隱隱覺得,其中彷彿與碎屍案有着某種聯繫。
是什麼聯繫呢?那樣乾淨利落的手法,失蹤後再沒出現過連屍體都沒有的人,他們,究竟去了哪裡?
見他沉默,陸韶以爲是無聲的拒絕,也就不說話了。
四周一片靜寂,陸韶煙癮犯了,遞了一根過來,沈遲搖了搖頭:“謝謝,我不抽。”
“那我下去抽根菸。”陸韶推開車門就下去了。
沈遲按了按眉心,腦海中那三個案件的卷宗和今天發現的屍體重複地在腦海中來回出現。
一定有什麼東西被他忽略了,是什麼呢?
後座的陸六輕輕地推了推他:“沈顧問,喝點水吧。”
沈遲接過水,低聲說了句謝謝,也確實有點渴了,他便擰開喝了幾口。
“那個……”陸六偷偷看了眼陸韶的背影,確定他不會突然回過頭來,才壓低聲音道:“沈顧問,我能不能問一下,我們是在等什麼啊?嘿,嘿嘿,師傅挺兇的,我不敢問他……”
沈遲心裡感覺有些好笑,他怕陸韶,居然不怕他?
不過這也沒什麼好瞞着他的,他平靜地解釋道:“等可能出現的嫌疑人,因爲兇手和戀人都喜歡事後重返現場。”
尤其是在兇手掩埋的那麼隱蔽的屍體被發現以後,警局又半遮半掩地訪問過每家每戶,如果心裡有鬼的話,可能就會忍不住去猜測是不是屍體已經被發現了,一旦這個念頭出現,兇手肯定按捺不住會想去瞧個究竟。
是這樣啊……陸六若有所思。
一夜很快就過去了,三人都輪班睡了一會,當天邊慢慢亮起來的時候,三人都振奮了精神定睛看去。
街道上慢慢有行人出現,店鋪紛紛開門,但是這條岔路始終沒有人來。
“要不,我去買點早餐?”陸六有點餓了。
“你們在車上等,我去。”沈遲說話間已經下了車。
陸六有些不好意思讓他去買早餐,想要跟過去,卻被陸韶喝止了:“別跟過去礙事。”
“……”感覺被嫌棄了。
沈遲走得不快,一邊走一邊擡頭朝兩邊看,鎮上這條街並不長,不一會就走到了頭,他又折了回去,最後挑了家招牌非常老舊的粉店進去了。
“老闆,一碗紅燒牛肉粉。”
“好咧。”老闆爽朗地笑着應了,馬上就開始下粉。
或許是因爲太早了點,店裡只零星坐着三個人,粉不一會就做好了。
沈遲慢慢地吃完,揚聲道:“老闆,結賬。”
“好咧,八塊錢。”
沈遲遞過一張十塊,狀似無意地道:“老闆,你知道鄭一海家在哪嗎?”
“鄭一海?”粉店老闆皺了皺眉,下意識打量着沈遲:“你認識他?”
“嗯,他欠我錢。”
老闆怔了怔,找了兩塊錢過來:“嗐,那你可別指望了,他家都沒人了,現在房子都被親戚佔了,前幾年還有債主上門,後來都知道要不到錢已經不來了。”
“他欠了很多錢?”沈遲握緊拳頭,有些憤怒:“該死的,那我怎麼辦?”
“就當做善事了吧!”老闆安慰着他:“也只能想開點了,沒辦法,人都不見了。”
“那他總有父母吧,老婆孩子呢?不行,這可不是個小數目,我……”沈遲兩眼赤紅,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