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市局回來已經是下午了,方木走到寢室門口時有些猶豫,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杜宇。門開了,室內空無一人。那雙NIKE鞋靜靜地躺在杜宇的牀邊,方木的眼眶一下子就溼了。
寢室裡靜得可怕,方木突然迫切地希望杜宇能出現在他眼前,想跟他說很多話,又不知該對他說些什麼,此時,道歉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帶着這樣矛盾的心情,方木靜靜地坐在寢室裡,其間不斷有人敲門,方木一概不予理會,他只希望杜宇能回,但又擔心自己在那一瞬間會怕得躲起來。
整整一夜,杜宇都沒有回來。
第二天一早,方木筋疲力盡地來到食堂。食堂窗口前排着長隊,方木低頭排到隊尾。前面的人回頭掃了方木一眼,竟然“啊呀”一聲跳到一旁,驚恐萬狀地伸手拉拉前面的人:“快走,是他!快走!”
兩個人急急忙忙地跑到別的窗口去。整個隊伍的人都回過頭來,看着方木,約好了似的閃到兩旁,把窗口的位置讓給了方木。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恐慌。
方木咬咬牙,一步步走向窗口,感到周圍的目光像針一樣刺在自己身上。幾米的距離好像幾百米一樣。
方木坐在角落裡吃早飯。所有人都坐得遠遠的,在他的座位四周,形成了一個奇怪的無人區,就好像方木是一株有毒的植物。
方木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匆匆離開了食堂。剛剛走到寢室三樓走廊,方木就看見自己寢室門前一片狼藉。電腦、書、衣服扔了一地,門口還圍着很多人。
杜宇回來了?方木快步走過去,剛好看見杜宇正在扔自己的被子。一看見方木,便把一隻臉盆迎面扔了過來。方木沒有說什麼,愣愣地看着他。杜宇沉着臉把書架上的書全掀在地下,一本本地向外扔。圍觀的人紛紛躲避着。
方木沒有躲,任由一本本書砸在自己的身上。他這副樣子激怒了杜宇,他拿起一本書,瞄準了朝方木的臉上砸過去。鮮血很快從方木的鼻子裡、嘴角流出來,順着下巴淌了下來。
鄒團結看不下去了,伸手把方木拉到一邊,對杜宇說:“你別鬧了……”話音未落,就被一本書砸到了額頭,他“哎呀”一聲縮回頭去。
杜宇拍拍手上的灰,盯着方木看了幾秒鐘,從牙縫裡迸出一個字:“滾!”
方木抹了一把下巴上的血,蹲下身子撿着被扔出來的東西。
“滾!”杜宇提高了聲音。方木好像沒聽到一樣,他整理得很耐心,一支鋼筆的筆帽不見了,他在一堆衣服裡仔細地翻找着。
杜宇的聲音小了下來,冷冰冰地說:“你走吧,我們還都不想死!”方木站起來,轉過身,挨個兒掃視着所有的人,幾乎每個人在接觸到他的目光時都垂下眼睛,只有杜宇死死地盯住他。
方木跟杜宇對視了幾秒鐘,緩緩開口說道:“我不會離開這裡,直到我抓住他爲止!”說完,他一把捧起被子和幾件衣服,走到孟凡哲那間已經被鎖住的寢室門前,飛起一腳踹過去。木門應聲而開,他把東西扔了進去。沒有人阻止他,也沒有人幫他。方木在衆目睽睽之下搬完了所有的東西,“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304宿舍在沉寂了一段日子後,終於有了新的住宿者。方木把所有的東西都擺放在牀上,這纔想到那張牀是屬於孟凡哲的。他注視了那張牀很久,趴在對面的牀上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方木感到有點冷,不由自主地縮緊了身體。黑暗裡,他凝視着空蕩蕩的寢室,令人絕望的空虛感潮水般襲來。他望着對面那張牀,突然想起,孟凡哲獨居的那段日子裡,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躺在黑暗的寢室裡,默默地品嚐孤獨的滋味?直到自己徹底瘋掉。
方木伸手打開電燈,想出門找點吃的,剛拉開門,一樣東西飄落在腳下。方木撿起來一看,是一個信封。方木打開一看,上面是鄧琳玥的字跡:
親愛的方木:
請允許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請你相信:此刻,我在這樣稱呼你時,我是愛你的。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申請休學的手續家裡人會替我辦好,短期內我可能不會回了。
你也許會怨恨我吧?怨恨我的不辭而別,怨恨我的膽小與懦弱。我只是個渴望被保護的普通女孩,嚮往寧靜浪漫的日子。當你在體育館裡救了我的一瞬間,我愛上了你。就像所有被王子營救的公主一樣,我毫無選擇地愛上了你。然而我知道,你並不是我的王子。而我,也不如我想象的那般勇敢與堅強。
昨天早上,我目睹了泳池邊的一切。當你終於說出那個秘密時,我第一個反應是害怕,我甚至沒有勇氣上去抱住你,安慰你,而是一個人逃回了寢室。是的,我害怕了,比那天晚上在體育館裡還要害怕。兇手已經殺死了你最好朋友的女朋友,下一個也許就是我。等死比死亡本身更可怕,我終於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於是,我選擇了逃離。儘管我曾經認爲自己有勇氣陪你面對一切考驗,然而,當死亡如此真切地降臨在我身邊時,我還是選擇了逃避。
原諒我吧,也許你不曾愛過我,我現在真的希望你不曾愛過我,這樣,我們都會好受一點。
我會爲你祈禱。
鄧琳玥
信很短,方木卻整整看了半個多小時。方木呆呆地站立着,心如止水,感到前所未有的冷,不知過了多久,他大聲地笑起來:“好,很好。終於,又是我一個人了。”
也許,從來就只是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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