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城市早報》2月6日所載新聞節選:
楊某供稱,其所持槍支已丟入我市最大的人工湖——北湖中,警方迅速組織潛水人員進行打撈,截至發稿前,仍未發現該槍支。目前,本案正在進一步偵查中。
3月10日所載新聞節選:
……鑑於楊某槍殺其父時不滿14週歲,不構成犯罪,且沒有別的直系親屬,C市公安局決定將楊某送至C市少年犯管教所執行收容教養……
3月22日所載新聞節選:
……公司副總侯某等七人因涉嫌爆炸罪被市公安局依法逮捕後,恆金地產立即發表聲明,聲稱侯某等人的行爲屬個人行爲,與恆金地產無關。據悉,其中一名武姓男子還將面臨故意殺人罪(未遂)的指控……
周老師死後一個月,姜德先與妻子協議離婚,名下所有財產交割給其妻。三天後,姜德先的前妻和女兒移民新加坡。
一星期後,譚紀在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靜靜地死去。翌日,姜德先和曲蕊來到C市公安局投案自首。至此,教化場系列殺人案全案偵查終結,已移送C市人民檢察院起訴。
C市某小學。黃昏。
空無一人的操場上,夜色正一點點吞噬着紅土跑道和塑料草皮。校園東北角的鞦韆架下,一個小小的身影若隱若現。
夏天坐在鞦韆上慢慢搖盪,空洞的眸子裡一片漆黑,也無半點閃亮。他輕聲哼着歌,曲調古怪,歌詞含混,聽起來更像一個夢囈者的喃喃自語。
在他的腳下,反覆碾着一隻小狗的屍體。隨着鞦韆的搖擺,毛茸茸的小狗在夏天的鞋底翻來滾去。
C市的公路上,深夜。
方木駕駛着吉普車,不停地在大街小巷來回巡視着,每當看到年輕女孩的身影,他就放慢車速,看清後又重新加速。
手機在儀表盤上不停地振動、鳴叫,方木無動於衷地看了一眼屏幕,隨手把手機扔向了後座。
昏黃的路燈
在他臉上忽明忽暗,方木神色疲憊,目光卻依然銳利、焦慮而執著。
C市少年犯管教所的門口,二十幾名被收容教養人員正往一輛卡車上搬運着成筐的玻璃珠子。搬運完畢後,卡車轟轟地開走。所有人員列隊,看守清點人數後,喊着號子跑了回去。
漆黑一片的卡車車廂裡,一個裝滿玻璃珠子的大筐突然搖晃起來。隨着成串的珠子噼裡啪啦地落在地上,一個頭頂木板的孩子從筐裡站了起來。
卡車在一個路口等紅燈,重新開動後,執勤的交警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他發現卡車車廂的門敞開着,一個個大筐正在車廂裡搖搖欲墜。
他拉響警笛,發動了摩托車,徑直追了上去。
一個小小的灰色身影迅速跑過馬路,鑽進了一條小巷。
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換上了一身明顯不合體的便裝,沿着馬路慢慢地走。
天使堂的院牆已經被拆掉,二層小樓也千瘡百孔。各種重型建築裝備正向外運送着殘磚斷瓦。昔日生機盎然的菜地裡已經堆滿了建築垃圾,只在那些縫隙中能看見一絲拼命掙扎的綠。
塵土飛揚的拆遷工地上,孩子呆呆地看着面目全非的天使堂,全然不顧臉上、身上已是厚厚的一層沙土。
尖厲的哨音在工地上響起,正在施工的工人們紛紛退到馬路邊。一個叼着菸捲、神氣活現的司機駕駛着拆遷車轟隆隆開近天使堂的二層小樓。工人們摘下帽子,拄着工具,一邊嬉笑交談,一邊耐心等待着。
拆遷車長長的搖臂緩緩擺動,下方墜着的大鐵球也隨之揮舞起來,司機找準角度,操縱鐵球向小樓狠狠地砸去。
“轟!”二層小樓晃了一下,大塊碎磚散落下來,卻並沒有坍塌。
圍觀的工人們開始“歐歐”地起鬨,司機吐掉菸捲,又一次揮動着鐵球砸了過去。
“轟!”
小樓再也堅持不住,隨着一陣可怕的斷裂聲,徹底倒了下去。
隨着樓體的坍塌,厚重的塵土迅速捲起,剛纔還興高采烈地圍觀的工人們紛紛躲避。
只有孩子一動不動,目不轉睛地看着塵土撲面而來。
幾分鐘後,塵埃落定。
工人們三三兩兩地回到工地幹活。孩子擦掉臉上的塵土,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擡腳走向院子裡那棵最高的樹。
春天已經到了,沉寂一冬的大樹也開始漸漸煥發生機,枝頭隨處可見剛剛綻開的綠芽。孩子爬到一個樹杈處,伸手從一個廢棄的鳥窩裡掏出一個黑色塑料袋。
他慢慢地滑到樹底,又背靠着樹幹坐了下來。
塑料袋裡是一個被幾層報紙包裹着的物件,外面還纏繞着黃膠帶。孩子耐心地拆開膠帶和報紙,那支烏黑的轉輪手槍露了出來。
孩子熟練地打開彈倉,把六發子彈和彈殼一股腦倒在手心裡。覆銅鋼彈殼依舊黃澄澄的,涼滑如新。孩子扔下子彈和彈殼,小心翼翼地撫摸着冰冷的槍身,又扳下擊錘連連扣動扳機。毫無阻滯的轉動和清脆的空槍敲擊聲讓他很滿意。孩子把玩得興致勃勃,他發現這個漫長的冬天並沒有讓這支槍變得鏽蝕。
孩子骯髒的臉上綻露一絲笑容。
不遠處的工地上,人聲鼎沸,機器轟鳴,每個人都在認認真真地搗毀這個曾經的天堂。沒有人注意這個孩子,更沒有人注意到他手裡拿着的傢伙。
孩子一動不動地看着那片廢墟和其上忙碌的人羣,片刻,他低下頭,在地上散落的子彈和彈殼間翻找着,最後挑出一顆子彈塞進彈倉。
他撥動彈倉讓它旋轉起來,然後“啪”的一聲甩回槍身。
四周似乎一下子靜了下來,只聽見小鳥在頭頂的樹枝上愉快地嘰嘰喳喳。孩子吸吸鼻子,彷彿嗅到了那個好看的女孩子身上的味道。
孩子面向已經不存在的天使堂,平靜地擡起右手,把冰冷的槍管頂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咔嗒。
咔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