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齡人之間總是容易產生好感的,朱高焰產生了一種和他們交朋友的願望。
“大哥,這些孩子都是倭寇的孩子嗎?”朱高焰問身邊那位高大的保鏢。
“公子,這些是小倭寇,倭寇的家屬都在內地,這些人都是過去戰爭中的孤寡,無處謀生,跟着倭寇打打下手,長大了也可以做倭寇。”保鏢也是明教中常出海的人,對倭寇的情況並不陌生。
“你看他在幹嘛?”朱高焰忽然發現一個少年蹲在海邊一塊大石上用破鑼般的喉嚨拼命得高歌,他身材瘦削,活像一隻看海的猴子。
“公子,他肯定想家了,倭人常常對着家的方向唱那些淒涼的像哭喪一樣的調調,聽多了連我都學會了!”保鏢搖搖頭,表示他也實在受不了這種詭異的音樂。
朱高焰沒聽過這種喪歌般的音樂,忽然大感興趣,大步過去想探個究竟。
“喂,小孩,你的想家了嗎?”朱高焰用流利的京都腔倭文說道。
那孩子聽到有人喊他,連忙做了一個擦淚的動作,緩緩轉過頭來。
這是一個面色黝黑的少年,從臉龐看大概十六七歲,但是他的身材矮小隻相當於大明十二三歲的孩子。
“你是從京都來的貴人嗎?”小年用手撐一下大石,敏捷跳下來,快速擠出笑容問道。
“呦西,好眼力,我是天皇的侍從,叫窖下二休,是皇子一休的朋友。”朱高焰一臉得意,倭國皇室侍衛怎麼也應該挺威風的吧。
“哼,天皇?”少年竟然一臉失望和不屑,“天皇連幕府的看門家丁都不如,他的處境比我也好不到哪裡去,瞧你那副得意的樣子,羞不羞啊!”
少年瞪了他一眼,轉過身去,又爬上了石頭,繼續唱那首淒涼無比的歌。
朱高焰氣得直跺腳,但又沒法發作,天皇的遭遇雖然他早就知悉了,但他沒想到竟然已經到了如此一文不值的價位。
他想挽回面子,但一時想不出主意,就站着聽他唱完那歌,發現他唱的是這樣一段倭文歌詞:
“讓我詛咒那曾經的誓言,帶着一道道反覆撕扯的傷口,在我失去了愛人之後,那富士山的櫻花就再也不開放·········”
朱高焰自幼生長在富貴圈子裡,從未見過十幾歲的孩子會有如此憂傷深沉的悲涼愛情故事,他對他很有興趣。
“喂,我不僅是天皇的侍從,我還帶來了大明的朋友。”
那人聽力很好,在自己歌聲和海風的干擾下,他清晰聽到了“大明”兩個字,精神爲之一震,那兩個字就是15世紀的American,上至七十多的老頭,下至剛懂事的小孩,都知道這兩個光輝的字就是文明、進步、自由、光明、鹽水鴨(15世紀的肯德基)的同義詞。
“你真的帶來了大明朋友嗎,我叫秀吉,請多多關照!”
秀吉再次從大石上一躍而下,敏捷如猿猴,立刻跪在朱高焰火面前雙手作揖,像極了孫悟空拜見觀世音。
“你是在想一個女人嘛,也許我可以幫你!”
朱高焰現在找回了自尊,心情大好,一個人心情好的時候通常會會變得仁慈,所以聰明的部下都會乘領導心情好的時候向他提要求。
“貴人,我本來要跳海的,我太窮了,心愛的女人被人賣到藝妓館了,我沒有錢贖回啊!”他說罷大哭,極其悽慘。
“跳海,你手裡不是有刀嗎?倭寇不是擅長搶劫嗎?爲什麼不去搶呢?”
朱高焰看到他腰間也有一把長刀,雖然刀鞘已經破損,但殺人的功能並未損壞,而且他這個年紀應該是有過搶劫經驗了。
“那家藝妓館可是足利將軍開的啊,搶他比登天還難,只能請你求大明人幫我一下,足利將軍最怕大明人了!”
“我可以幫你,不過你先告訴我讓我怎麼幫你。”
朱高焰很喜歡這種做大哥的感覺,他畢竟是朱棣的兒子。
秀吉定睛看了看那明教保鏢,那身華麗的打扮,那犀利自信的眼神,還有那對他極其輕蔑的表情,表明人家是如假包換的大明人,一個天皇的侍從是不值錢的,而一個大明的武士則不一樣了。
他相信朱高焰確實是有能力幫他的,至少那海外關係絕對是真的。
“那就拜託二休君了,你要你願意幫我,我秀吉願認你爲主人。”
他跪下磕頭,雙手虔誠得奉上自己的破刀。
朱高焰對他的舉動很感新鮮,他轉頭往了保鏢一眼,保鏢笑道:“公子你喜歡他就收下吧,待會和三平東劍說下就可以了,這種半大的孩子這裡多的是。”
“好,秀吉,從今後你就是我手下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原來秀吉是京都郊外的農民,他的父親是個下級武士,早就用生命實踐了武士道精神,留下他們孤兒寡母,一年前他和一個叫菊子的同村姑娘私定終身,但菊子父母很有生意頭腦,他們知道女兒和窮小子勾搭後,就果斷把女兒菊子賣到了京都的一家藝妓館,癡心的秀吉發瘋趕到京都,結果被毫無懸念得打成重傷,從此他產生了嚴重的反社會心裡,他糾集了幾個無家可歸的小乞丐逃到海邊,落草做了小倭寇。
“秀吉,這個女人已經墮入風塵了,你不要也罷,你跟着我,以後給你找更好的。”朱高焰覺得應該對他第一個馬仔好一點。
“不,我就要菊子,請大明貴客向幕府交涉,只要說菊子是大明商人丟失的婢女就可以了。”
看來這小鬼對外交慣例和幕府崇洋媚外心理還很瞭解。
“這樣就可以了嗎?”朱高焰詢問明教的保鏢。
“以前是可以,但我們現在顯然不能驚動幕府!”
“秀吉,既然你不介意娶這樣一個女人,那我們不妨再等一段時間,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到京都去,主人我說話算話,一定幫你搶回那個女人。”
“主人,足利將軍的產業你也敢搶嗎?”秀吉很不解,幕府雖然軟弱,但還沒到任人宰割的份上啊。
“哈哈,我們這次搶的就是足利幕府!”朱高焰放肆大笑,盡顯老大風度。
“難道大明也有倭寇?看來大明的倭寇要厲害得多啊!”秀吉喃喃自語。
海島的夜啊靜悄悄,戰艦把海浪輕輕得搖,三平家的倭寇吹着海風,空氣中瀰漫邪惡的微笑。
那一夜,小野家在睡夢中被抹掉了。
三平家和平戶家對志不同道不合的另一股倭寇小野家開展了蓄謀已久的圍攻行動。
三平家從對馬島出發,平戶家從平戶島出發,分別從東西兩個方向圍攻毫無準備的一歧島的小野家。
一時間火光如晝,數百艘船一齊登岸,倭寇們齊刷刷橫刀上岸,樣子很酷,然後見人就殺,殺聲和哭聲久久籠罩着一歧島,彷彿地獄突然從地底涌現人間。
小野家其實是最早的倭寇,但現在卻是實力最小的倭寇,因爲他們太熱愛倭寇這一職業了,一直悶頭幹搶劫,沒有投靠明教,也沒有轉型爲海商,不像三平和平戶早已與國際勢力接軌了。
三平家和平戶家的主幹都是南北朝混戰時敗退的南方殘兵,都是原來經過血火歷練的武士,他們之間的戰爭簡直就像野戰軍圍剿一羣城管,何況前者還有國際勢力明教的支持。
那些曾經的南朝武士都希望用這場勝利證明他們可以勝任僱傭軍的重任,希望大明能夠幫助他們重回倭國掌權,有希望的人幹活都會很賣力的,到了凌晨,勝利者撤離之後,一歧島上,已經沒有一個能喘氣的兩腳直立動物了。
島上一片血紅,滿地是歪七豎八的屍體,臭氣熏天到連十里之外的海鳥聞到腥味都慌亂避去,這幅畫面基本上和美軍打下的硫磺島差不多。
戰後,三平東劍和平戶家的老大平戶次郎興沖沖得向後臺老闆龍萬雲報功,龍萬雲表示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你們的確是真正的武士,你們代表了倭國的未來的健康力量,他樂於看到倭國在他們的統治下走向無比光明的未來。
三平東劍和平戶次郎一臉陶醉,久久不能自拔,深深感到才殺了這麼些人就得到領導如此誇獎,以後一定要更多殺人才是正道啊。
他們把小野家一干高層的人頭用鐵絲串成一長串,像紅燈籠一樣高高掛在旗杆上,在海風的吹拂下,人頭串一晃一晃像個鐘擺。
對馬島上的倭寇都來圍觀這人頭盛景,那時幾千人齊刷刷擡眼望天,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們是一羣哲學家在仰望星空呢。
一休說的對,倭寇是很兇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