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
風似乎變得比平常都要急了,狂躁地捲起冰渣碎屑,宛如雪花飛舞一般。藍色的身影佇立在白色紛飛的碎屑之間,腳步踏在彷彿是透明的冰塊之上,目光決然地望向遠方。
佈雷德就這麼靜默地站着,遠望着某個方向,在狂風之中宛如一根藍色的標杆。
三個黑點在他的視野裡越放越大,最終定型爲了三個人形。他們慢慢地接近,從空中降落下來,像一個鐵三角把佈雷德包圍在了中央。
佈雷德毫不吃驚地看到他們的到來,就像等待註定的命運。
“嘿,孩子,我們又見面了。”左手邊說話的殭屍滿臉皺紋,佈雷德甚至可以記起這具身體主人生前臉上的大多數皺紋的位置和形狀。
當然,他是艾布特?喬伊,或者說是他的屍體。
右手邊,站着那人一副欠扁的嘴臉,就連化作了殭屍也和生前一樣欠扁。本來應當是印象不會很深刻的人,不過就算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如果他是你一輩子——不對,是兩輩子——殺的第一個人,你的印象都會特別深刻。
他是威廉?史崔克的殭屍。
正中間的人,身份當然也毫無疑問了。
皮膚白得可怕,這次不是形容女孩雪嫩的那種白,而是真的就像一張白紙的、可怕的慘白。藍色及腰的發,在狂風之中將佈雷德的思緒強行地拉入了對過往的回憶。
即使是作爲殭屍蘇生,她也要是那種有着驚世駭俗容顏的女鬼。渾身散發出的冰冷氣息宛如和寒冷的空氣融爲了一體。
是卡秋莎?愛倫,那個他深愛、又幾乎等同於親手葬送了兩次的女孩。
不,這個不是她。
這個是黑燈的戒指,是黑死帝通過看不見的線扯起來的人偶,爲了奪取他的生命、蠶食他的情感而復活的人偶。
但這是科學所無法解釋的,就像你的每一次呼吸,在看到這獨一無二——儘管你知道是假的——的她的一瞬間,忽然之間就被注入了新的元素,凝固住全身的血液。使得心跳加速到近乎瘋狂。
情感不可能被永遠地抑制,只要是人就會有情感,無論隱藏得有多好,總是有那麼一個人是你情感之水的閘門。
卡秋莎輕輕地露出了笑容。伴着身子周圍若隱若現的淺藍色電蛇,讓人想起了當初相遇的一刻。‘
她以和當初何其相似的語氣開口說話了,最糟糕的是連柔軟的聲線都一模一樣:“佈雷德,我終於找回來了。”
如同對心理防線的一次重擊。
佈雷德仍然這麼站着,表情猶如被冰冷的風和冰渣罩上了寒霜。
但在黑燈屍面前。情感就算不通過表情流露也沒有意義,因爲他們能親眼看見任意一種情感濃郁的顏色。
“意志力。”
“愛。”
通過黑燈的鑑定,他們一個個都能夠清晰地看見,佈雷德身上混合着的,綠色的意志力和紫色的愛,相互之間不分上下地彼此糾纏。
卡秋莎繼續一步步走近:“你殺了我,但這都不重要了。只要你能下來陪我,永遠和我在一起,我就原諒你。”
威廉?史崔克也趁機走近:“你這個劊子手!奪走了我的生命的冷血動物!你的手已經沾滿了鮮血,如果你認定我是個惡人。你也不比我好多少!”
艾布特同樣圍了上來:“我信任過你,孩子。我一直以爲終有一天,你會像我解釋一切,並且爲這個家庭承擔起來。但你沒有,你和我們相比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把精力投入外人那裡。我爲你付出了那麼多,你最後就是這樣回報我?”
不能聽他們的。
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能相信,那不是他們的本意,是黑燈操控着他們說出來的。
見鬼!
佈雷德緊握着拳頭,戒指的顏色在綠、紫、紅、藍之間萬花筒般地切換,預示着他的體內情感的野獸將要衝破束縛的瘋狂。
他們是爲了殺你而來的。你必須反擊。
你必須擊敗他們全部。
想是一回事,行動又是另一回事。他攥緊了拳頭,可就是無法面對着那個曾被自己一度殺死的摯愛再次揮動它。
身體就像零化了一樣,動作僵住了。只能眼睜睜看着三具黑燈屍的逼近。
他們動作忽然停住了。
從佈雷德的身後,忽然響起了清脆劇烈的“咔嚓”聲。透明的冰塊裂開,海水從裂縫中噴涌而出,瞬間覆蓋了這一塊的冰面。
以最華麗的方式破冰而出,渾然一體的夢幻般的飛船扭過身軀,將頭部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這個方向。醞釀起了深綠色的光芒。
綠色的光束轟然而出,從伊莉娜飛船左右兩側平行着射出,命中了佈雷德和三具黑燈屍中間的空地。冰面碎裂,海水如牆壁立起,衝擊波將雙方都各自推開。
伊莉娜緩緩降落在了佈雷德的身邊。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是佈雷德第一次在這個做工精緻得能夠以假亂真的智能完美的臉上,看到了關心的神色。
他給伊莉娜的指令只有“原地待命,在我下令之前不要動”,她完全是依照自主的意識行動的。或者說,是按照對佈雷德情況的擔心而行動的。
她成功地以自己獨立的情感,衝破了身爲智能程序絕對的“服從命令”的指令限制。
佈雷德心底一陣感動泛起,他站起身,全身上下不加掩飾地釋放出了紫色的光輝。
“愛。”
“愛。”
“愛。”
三枚黑燈戒指同時發出了低沉嘶啞的聲音。
佈雷德重新望向這三人,眼神重新堅毅了起來。
白宮。
總統不安地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黑衣的警衛站在兩側,同樣十分不安。汗珠如雨順着他的脖子流下。
這可能是史上所有總統裡遇到過最奇葩的危機了——被自己的五個前任包圍。他不安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幹出了什麼實在不可被饒恕的事情,甚至連五位總統先生都氣得從棺材裡爬出來了。
外面的密集的槍聲越來越小,那並不是什麼好事。因爲用槍的毫無疑問是自己這邊的人,槍聲的減小說明的只有這邊的人越掛越多。
槍聲止歇,房間內的所有槍都指準了木質的大門。空氣中彷彿瀰漫着若有若無的火藥味,雜亂的心臟跳動的聲音也竟似乎可以被聽見。
但他們都失算了。
敵人並沒有從正門進來。
一面牆壁轟然倒塌,白色的煙塵飛揚起來,五位臉色慘白的總統從煙塵之後走出,殭屍的面容被灰塵映襯得格外可怕。
警衛們迅速反應了過來,子彈一發一發地傾注向那些殭屍,當然毫無作用。子彈留下的彈孔不到半秒就被修復如初,黑色的液體遍佈幾位“老總統”的全身。
“恐懼。”
戒指低語着。
杜魯門總統乾枯的手指從一位警衛的胸中破出,手中握着的浸滿鮮血的心臟彷彿還在跳動。
看到這一幕,這些訓練有素的壯漢們都嚇得腿腳發軟。更強烈的恐懼蔓延開來,而這也正是這些黑燈屍們想要的。
吃掉任意的情感都能夠爲黑燈總電源充電,電量充滿則能迎來“至黑之夜”!
華盛頓總統和羅斯福總統沒有理會身後的混亂,當然也不需要他們出手。他們一左一右坐在現任總統的桌邊。
“你們想要什麼?如果我到現在爲止有做什麼對不起這個國家的事,那麼我保證我會糾正。”總統緊張地道。
“不不,這不是你的錯。”羅斯福和顏悅色地道,“你無能爲力,因爲你的能力不足。可生來廢柴又不是廢柴的錯,對嗎?”
總統的臉色有些難看了,可畢竟自己的夢命掌握在別人的手上,只好問道:“那麼請問您到底想要怎樣?”
華盛頓道:“改造這個國家......不,是世界。”
幾乎所有總統都點頭認同道:“唯有擁抱於死亡之中的寂靜世界,才能解救今天的美利堅。”
總統呆了呆,說道:“你們瘋了。”
“不,是你需要清醒。”羅斯福說。
這時,門口傳來了一個悠哉的聲音:“說到瘋,我到現在爲止還真沒找到我的對手。不過和已經掛掉又死而復生並且還瘋掉的總統幹架?還有比這更酷的事嗎?”
所有人一回頭,只見死侍揹着他的艾德曼合金刀,吊兒郎當地倚在門口,一手撐牆靠立着。
“超能者。”羅斯福眼睛一眯,“聽說這個時代已經人數不少了。”
尼克松道:“或者是變種人,一羣怪胎,也許您的時代還沒有這樣的生物,但他們就是羣藏在人羣中的變態。”
死侍拔刀指着尼克松:“嘿!放尊敬一點!”
緊接着他的話的,是玻璃碎裂的聲音,一面迴旋盾破窗而入。兩根蜘蛛絲緊隨其後射入,黏在了總統的後心,一把將其從窗戶中扯出。
昆式戰鬥機響起劇烈的轟鳴,半懸空狀態浮在空中。帕克接住被他拉扯過來的總統,大喊:“任務完成!隊長!”
羅傑斯道:“幹得好!現在,復仇者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