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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夢夢是太子港最美豔的調酒師。美豔第一,調酒得拜小鈴鐺爲師。小鈴鐺年紀沒有丁夢夢大,卻在調酒師這個行業薰染了三年,能調一百多鍾雞尾酒,花式調酒玩的像魔術師。丁夢夢漂亮,小鈴鐺姿色一般,卻技術好。師徒倆的搭配就成了最高人氣組合。這個世界上的利益分配並非以師徒名份的位置爲轉移,小鈴鐺雖然酒調的好,但太子港的新老酒友寧可喝丁夢夢泡製出來的酒汽水,也希望在丁夢夢長袖善舞的外交輻射下沐浴生輝。丁夢夢也有底氣拿超過師父的大頭,她不僅美,還有一張左右逢源的嘴。小鈴鐺笨鳥先飛,無論後天多努力,總趕不上丁夢夢這種天生異稟的,抱怨歸抱怨,也自認命。
“你別怪我拿的比你多,你賣的是藝,我賣的是身,你拿完工資良心不受折磨,我就像那個把心交給了魔鬼的人,爲了片瓦下的那抷吃食,爲了活着,身上又沒什麼東西可當,就豁出去了。”
“我沒嫉妒,也沒心理不平衡,你賣的也是藝,有的行業賺錢,有的行業持平,我懂。”
“但我覺得這兩天你有牴觸情緒。小鈴鐺,我來的時候我就告訴你,我幹不長的。太子港不是我的長久之地。我的舞臺不在這兒。我是由於生活所迫,暫時在這裡歇歇腳。你要是容不下我,那我得多傷心。”丁夢夢說着說着就有些傷感,但逢顧客迎來馬上笑臉相迎。
“夢夢,你多想了,我沒有容不下你,我只是覺得和你在一起我有些自慚形穢。”小鈴鐺說。
“小鈴鐺,其實我挺羨慕你的,無論怎樣,你都有屬於自己的那條根,生在這個世界上,那是你的安身立命之本。我沒有。我經常覺得自己是水面上的一葉浮萍。隨浪逐流,一點也沒有辦法自己擺佈。不論在哪裡我都有一種漂泊感。哪裡都不是我的家。”
“你不是有理想嗎?像我們這種沒有志向的飲食男女,才值得羨慕像你這樣的人。”
“理想?”丁夢夢冷冷一笑:“如果沒有理想,我可以活得和你一樣幸福,沒心沒肺,餓了就吃冷了就穿,傷心了大哭一場,高興的時候咧開嘴就笑。你知道嗎?理想已經叫我失去這種感知幸福的能力了。”
“你的理想那麼高大,爲了實現她,自然會走一條和我們普通人不一樣的路。這正是命運對你們的垂青啊!”
“哈!命運待我何其不薄,要靠賣酒來養活自己。”
酒已半酣,人已迷離。一桌子精美精緻的菜餚沒怎麼動。葉林的俏顏浮上了兩朵紅暈。
白天端起酒杯和葉林碰了一下:“致青春。”
葉林:“跟了你,我的青春無悔。”
白天:“每當我想起兩年前在蘇州河畔你的選擇,我都淚流滿面。”
葉林:“那時候,我還是個驕傲的公主。”
白天 :“我很難過,打破了你的驕傲。”
葉林:“但我好喜歡,體驗到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真切切的。”
白天:“如果你跟了馬其山,等待你的是天堂一樣的生活。”
葉林:“以後就不要說這樣的話了。”
白天:“唐小貝呢?唐小貝到底怎麼回事?他剛剛向我們保證會一步一個腳印實現他的三年計劃的。”
葉林:“他的計劃,已經一步實現了。”
白天看着葉林。葉林給白天又斟滿一杯紅酒,“把這杯酒全喝了,我告訴你一個石破天驚的故事。”
白天 :“關於我們,還是關於唐小貝?”
葉林:“關於所有人。”
白天:“你想讓我把唐小貝帶到太陽集團?”
葉林:“恰恰相反,是唐小貝把你帶到太陽集團。”
白天:“你把我繞糊塗了。”
葉林:“那就痛快喝酒。”
白天舉杯一飲而盡:“從你嘴裡講出來的,永遠是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故事。”
葉林:“唐小貝是姚雲的兒子。”
白天就是再老成持重,乍聞此事,還是重重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他放下筷子,把嘴裡的菜吐到桌面上輔的餐巾紙上,捂着嘴,嘴裡直吸涼氣。
葉林:“你怎麼了?”
白天:“我咬着自己舌頭了。”
葉林:“是不是嚇到你了?”
白天:“唐小貝,是姚雲,太陽集團董事長的兒子?”
白天睜大眼睛看葉林。
葉林:“唐玲乾媽把這個消息告訴唐小貝的時候,唐小貝的表情比你還不知所措。”
白天的手開始顫抖起來,下意識抓桌上的筷子去挾盤中的花生米,由於顫抖不穩,花生米屢挾不起 ,卻吾自不覺。
葉林:“白天?”
白天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中挾那盤挾不起來的花生米。
葉林搖了白天肩膀一下:“白天!”
把白天從自我封閉的思緒中喚醒出來。
白天放下筷子,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又喝了。
葉林:“白天!你說說話!”
白天:“我是不是范進中舉了?”/
唐小貝的腳步有些發飄,在他前方,是一個夜總會的大門和門下的臺階。門上霓虹燈在夜色中璀璨生輝,大大地閃爍着“太子港夜總會”幾個字。唐小貝扶着自己的膝蓋停下來,有點恨自己的雙腿不爭氣。他的雙腿不由自主地顫抖。拄着膝蓋的雙手也跟着不由自主地顫抖。他擡頭望着光怪陸離的霓虹灑下夜總會的大門,黑洞洞的門裡傳來震人心脾的搖滾聲。彷彿整個大地都跟隨低音炮的音響一起震動。他拄着膝蓋開始艱難地移動起來,每往前走一步,都用雙手抱着自己的膝彎挪向前,然後雙手拄着這隻膝蓋把另一條腿拖向前。他覺得咫尺天涯前的夜總會大門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霓虹燈的彩虹映照在唐小貝臉上,臉上像印弟安人的臉上的油彩那樣多彩紛呈。不知何時,唐小貝的眼中飽含淚水。他微昂着臉,渴望地盯着閃爍的霓虹燈,彷彿那是盞指路的航燈,眼中泛現出信仰的光芒。
門前的服務生跳下臺階向唐小貝迎來,扶住唐小貝:“你沒事吧,哥!”
唐小貝繼續望着霓虹燈:“在我十八歲的時候,我有一個夢想,那天我發誓,如果這個夢想實現了,我一定買兩根油條,吃一根扔一根,買兩碗豆漿,喝一碗倒一碗。”
服務生扶着唐小貝的臉:“大哥,您沒事吧大哥!大哥,您沒事吧大哥!”
唐小貝掏出一張一百元的票子,塞到服務生手中,指着夜總會大門:“揹我進去!”
服務生收了錢,爽快地應了一聲:“好吶!”
麻利背起唐小貝,擡步邁向臺階,爬梯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