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馬尼拉大教堂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徹在夜空,菲律賓的天氣跟歐洲一點也不一樣,這裡沒有大雪,沒有槲寄生,只有悶熱潮溼的空氣以及淅淅瀝瀝連綿不絕的雨。阿奇博德剛剛做完禱告,他正跪在聖母像前。
“老大,比阿尼諾總督毒癮犯了,現在要不要給他來一針。”一個金髮手下悄悄提醒道。
阿奇博德長着一張撲克臉,他許久都沒有說話,那金髮手下也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着老大的最高指示。
窗外的雨打在芭蕉上,伴隨着蟲鳴,在夜晚卻讓人感到十分靜謐,“亞歷克斯,這個時候不應該打攪我的,你知道自從離開了澳大利亞後,我有多難受嗎?那麼多兄弟死在路上,今晚是屬於我跟上帝以及他們的時光。”
亞歷克斯彎着腰,“老大,這不是你的錯,只能怪阿爾伯特以及中國人,如果不是他們插手,我們也不會流落到這個狗屎國家。”他邊說邊用手抓着手臂,常年悶熱潮溼的空氣讓這些人身上長了不少疹子。
阿奇博德又祈禱了一會兒,“伊莎貝拉睡了嗎?”
“保姆已經帶她去了臥室,想必這時候應該睡熟了。”亞歷克斯悄悄答道,“您吩咐的禮物我已經放在了牀頭,小伊莎貝拉明早一起牀就會看到的。老大,您真準備把比阿尼諾扔在一邊嗎?如果他反應太過激烈的話,這傳出去咱們的計劃可就功虧一簣了。”
“給他一針吧。”阿奇博德睜開眼睛,“不過量不能給多,只能給一半的量,他現在還弄不清自己的角色,必須要給他點教訓瞧瞧。”
“明白了。”亞歷克斯退了下去,阿奇博德一個人跪在聖母像前,不禁流下了淚水…
…
那還是1650年五月份,距離莫迪亞洛克激戰已經過去了一個月,起先他們在諾伍德的幫助下成功找到了交通工具並返回到漁業公司的倉庫,倉庫裡全是沙丁魚跟金槍魚罐頭,什麼吃的都不缺。
“快,所有人把武器全都搬上船,剩下來的武器一個都不能留下!”阿奇博德的副手喬伊?柯芬提着武器在倉庫裡監督,他們槍殺了所有人質,這裡邊還有兩艘單桅帆船,根據阿奇博德手上的資料,他們將前往菲律賓躲一陣子。
阿奇博德是最後一個登上船的人,他沒有猶豫,一刀砍斷了纜繩,“兄弟們,這次有中國人幫助莫迪亞洛克人,咱們纔會損失這麼多兄弟,等我們到了菲律賓,一定要再殺回來!”
他的手下紛紛無精打采地迴應,剛剛市政廳一戰,整個集團六十多人只剩下現在三十多人,這裡邊還人人掛彩,士氣低迷到極點,要不是阿奇博德一向殘酷冷血,他們有些人說不定扛不住壓力就逃跑了。
兩艘帆船分別是天狼星號跟雙子星號,這兩艘船全是現代遊艇,船上配備了雷達,柴油引擎等等現代設備,因此想要跟中國人抓迷藏輕而易舉,他們只有兩艘巨輪,沒有小型船隻,就算雷達偵測到阿奇博德,那也沒辦法,他只要往大堡礁裡一鑽,外邊衆人只能乾瞪眼,而且由於衆人目光全部盯在市中心,他們竟然大搖大擺地出了菲利普灣都沒有人發現。
“大哥,如果傳聞是真的話,我們中途的補給點很可能就沒了…”喬伊坐到阿奇博德身旁,“而且咱們船上的補給物資可能只夠開到悉尼,後邊的旅程怎麼辦。”
“你先不要聲張,每天的補給按照原來的四分之三配發,你控制雙子星號,你的船上武器就只能由你控制。”阿奇博德吩咐道,“路上如果遇到貨船的話,咱們就搶走,我這裡邊還有四枚rpg,對付小型商船夠用了。”
喬伊點了點頭,“你放心吧,兄弟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大家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沒有誰能自己逃的掉的。”
阿奇博德點了點頭,“在離開墨爾本海域之前,每晚都要輪流值班,千萬不能讓人追上。另外也要留意路過的船隻。”
送走了喬伊,阿奇博德拆下了自己船上的GPS定位系統扔到海里,他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有沒有用,但是萬一被人追蹤到就不好了。
從墨爾本向東然後折向北方,兩艘船一直在跟東澳大利亞暖流對抗,再加上東海岸水文條件複雜,船一直開着雷達,兩艘船的儲備柴油很快便見了底。不過哪有不會游泳、不會操帆的澳大利亞人?幾個水手駕駛着兩艘船按照原定計劃向北駛去。
然而到了6月20日的早上,阿奇博德集團在出海之初僅剩的那麼一點激情都消失了,沒有了GPS引導,兩艘帆船本來在盛行西風的影響下一直都是沿着澳大利亞東海岸航行,但是前天晚上海面颳起了一陣熱帶風暴,反氣旋使船隻偏離了原來的航向,兩艘船的水手根據指南針引導,想要繼續靠近海岸航行,卻發現越走越遠,他們一直飄到了大海中央,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裡。
阿奇博德自己當時在日記裡寫到,“儘管我們仍然對生存抱有希望,但很顯然上帝對所有人開了一個大玩笑。”
到了下午的時候,風力逐漸減弱,船員們將船艙裡浸溼的麪包、衣服等搬到甲板上曬乾,這種食物如果放到以前,可能連強盜鳥都不會吃,現在人卻和畜牲一樣,必須就着發臭的淡水下嚥。然而更糟糕的是,當天晚上風力又開始增強了,他們繼續偏離海岸線,中午那片刻的平靜可能只是處在反氣旋的風暴中心眼裡。
“喬伊,趕緊把帆收起來綁緊,把燈掛到船尾,小心別跑丟了!”亞歷克斯站在船頭對雙子星號喊道。海浪跟狂風立馬將他的聲音淹沒,兩艘船就憑着燈光進行溝通,這才勉強達成了一致。
阿奇博德抱來一捆纜繩,他扯着嗓子吼道:“亞歷克斯,用繩子將雙子星號跟咱們綁在一起,千萬不能跑丟了…”
“老大,不行…”亞歷克斯站在船頭搖手,“這樣會降低我們兩艘船的船速,而且在風暴裡也很危險!”所有人都想急切抵達大陸,如果拴在一起,帆船的速度可能連原來的一半都不到。“只能讓他們跟我們保持隊形,雙方之間不能超過100英尺,這樣我們在黑暗裡還能看到他們的白帆!”,阿奇博德聽從了亞歷克斯的意見,並將燈掛到了桅杆上,兩艘船這纔沒有走丟。
這場風暴不僅僅打溼了大家的麪包,還破壞了儲存淡水的艙室,第二天早上,大家便體會到了缺水的威力。所有人都認爲乾渴是因爲吃了泡了海水的鹹麪包引起的,但是大家又不得不吃,因爲這種麪包的保質期並不長。
阿奇博德看起來鬍子拉碴的,他頭上包着帆布,手裡正拿着一根釣竿站在船邊釣魚,晚上風暴將不少小魚小蝦吹到了船上,他便有了魚餌。
“你們幾個,等會兒魚上來後將魚切成片放在甲板上曬乾。”阿奇博德嗓子裡像着了火一樣,剛剛他才嚼了幾片生魚肉潤了潤嘴脣,但這在陽光的暴曬下一點用都沒有,沒有防曬霜,他的皮膚已經被曬成了紅色,不少地方甚至開始褪皮,再這樣下去,缺水非把人逼瘋不可。
“大哥,昨晚的風暴將船的結構損壞了!”亞歷克斯站在船頭,頭伸在船舷外邊,“我必須下去補一下,否則下一次風暴,咱們的小船可能會直接散架。”
阿奇博德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是點了點頭,亞歷克斯從船上找到了一些碎木板以及釘子,然後用繩子將自己系在桅杆上垂了下去,“波爾!幫我接一塊帆布,再跟斯圖爾特拿兩根木條來,木條就在他屁股下邊的箱子裡。”
儘管處境已經如此糟糕,但是船員們還是忙碌起來,暫時忘掉了缺水的痛苦。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到了7月1日的時候,有些人已經開始出現痙攣的現象了,麪包曬乾之後,裡邊的水分蒸發掉,但是鹽分卻保留了下來,他們不得不從身體裡榨取更多的水分來稀釋血液裡的鈉離子濃度,但是仍然有人出現了高鈉血癥的症狀。
“亞歷克斯,你在粉紅豹喝過啤酒嗎?他們那裡的酸啤酒真好喝,我一聞到味道就能流下口水…”波爾躺在甲板下邊,身邊是一個已經乾涸的水壺。
“哈哈哈,我怎麼不知道呢…”亞歷克斯空洞的眼神看着天空,“他們那裡的帝國世濤啤酒有牛奶味和巧克力味,我真後悔那天早上我把大半瓶就這麼給了老渣滓塞繆爾,那個老野狗就在我身邊轉悠,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的話,我寧願一槍打死他…”
他們倆的對話逐漸引起了天狼星號船上其他船員的興趣,所有人都圍了過來,講自己曾經喝過的最美妙的酒水,儘管阿奇博德不願意打破大家的美好回憶,但他還是不得不勒令大家停下來,因爲這已經造成了整個船上秩序的混亂,捕魚的、操帆的、掌舵的等等,所有人都拋棄了自己的工作,加入了一場幻想的狂歡…
阿奇博德站到船上的高處,“大家快停下,我知道現在不是時候去打擾大家,但是我們別無選擇,因爲如果我們不奮力划向海岸,我們將會永遠待在這裡…”
這幾天的極限生存條件已經讓大家對阿奇博德心生不滿,不少人在底下竊竊私語,但是敢怒又不敢言,只能用不合作的態度來應付他。
“你們動不動…我倒數十個數!”阿奇博德見好好說話沒有用,便掏出了手槍,“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果然槍纔是硬道理,大家紛紛變得溫順起來,連忙回到了自己的崗位。
阿奇博德將槍收進槍套,他也不想這樣子,他擡頭一看,只見一羣閃着油光的海豚在海邊雀躍,“亞歷克斯,波爾,趕緊把它們吸引過來,抓一頭海豚可以吃好幾天呢!”
衆人一聽說有吃的,氣氛立馬高昂起來,遠處的雙子星號也發現了這些海豚,大家競相使出渾身解數,想要把這羣調皮的海精靈吸引到自己的船邊。
“波爾,你把魚肉綁在杆子上放到海里,亞歷克斯,你用白布條紮在繩子上揮舞,它們喜歡陌生的東西!”阿奇博德指揮道,只要他們一靠近,咱們就用槍把它們打死,其他人拿槍埋伏在船舷兩側。
不得不說阿奇博德還是很具有威望的,他的安排沒有人質疑,所有人都希望能抓到海豚緩解一下飢渴帶來的痛苦。
雙子星號上人還是用釣魚竿在釣海豚,但是海豚很聰明,根本不吃這一套,它們歡呼雀躍地跳出海面,就是不願意靠近雙子星號,喬伊絕望地將魚竿扔到了海里。
“哈哈哈,海豚朝我們這裡游過來了!”亞歷克斯開心地叫了起來,手中更加用力地揮舞着白布條,這些貪玩的海豚很顯然對臭魚乾不感興趣,他們更想找個好玩的玩伴。
“這裡邊有十幾條海豚呢!”有船員驚叫道。
“大家都別動,找好自己的目標,等海豚羣進入五十英尺後再開槍!”阿奇博德舉起右手,“大家聽我指令。”他一邊發佈命令,一邊估算着海豚羣的距離。
這是一羣鼠海豚,他們流線型的身材在海里好像沒有阻力一樣,沒用幾分鐘便游到了天狼星號的範圍之內,它們紛紛衝着亞歷克斯手裡的白布條歡呼雀躍,長達兩米的白布條在風裡翻滾,海豚們像頑皮的孩子一樣紛紛跳出水面想要抓住布條。
“開火…”阿奇博德放下右手,水手們紛紛開槍,跳起來的海豚被擊中落入海中,他們像孩子一樣叫着,餘下的海豚紛紛逃離兩艘船。
“快,所有人快把海豚勾上來,他們的血還可以喝,不能在海里流光。”阿奇博德跳到甲板上,加入勾海豚的行列,他們將魚竿前裝上彎曲的釘子,然後勾住海面海豚的屍體運到甲板上,“快讓雙子星號過來…”阿奇博德邊說邊用小刀切開一條海豚的肚子,鮮血嘩嘩地流到阿奇博德的水杯裡,他迫不及待地在血液凝固之前喝了下去。
水手們切開海豚的肚皮,貪婪地吃着多汁的海豚肝臟,就像草原上的獅子一樣,身體對水跟營養本能的需求讓他們根本無法抗拒富含維生素跟礦物質的內臟。阿奇博德回憶說,他再也沒有吃到過這樣的美味了…
被亂槍打死的海豚不僅僅滿足了水手們的口腹之慾,同樣也吸引了海里的饕餮,當水手們酒足飯飽躺在甲板上舒服地進入夢境的時候,真正的危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