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沉悶的雷聲迴盪在教堂裡,巨大的閃電不時點亮整個黑色的天空,一個西班牙教士手裡捧着一條薄紗推開了門,“洗澡水我已經準備好了,您需要一點阿片止痛嗎?”
阿奇博德沒有說話,這個教士駐足了一會兒,便將薄紗放在櫃子上自己離開了,他現在的生活方式很有苦修的意味,這個世界上其他人可以用藥物來麻醉自己,唯獨他不能,他只能用肉體上無盡的痛苦來彌補自己心底裡的愧疚與不安,將自己的精神寄託在上帝的領域以求得安慰…
第二天一早,阿奇博德梳洗乾淨後便拜訪了總督府,比阿尼諾跟他的夫人伊娃,還有七歲的小女兒伊莎貝拉正在吃早餐,熱帶的陽光激情而奔放,一大早便向人間的播撒着他的熱情,總督府的院子裡一片祥和,夫人正挑逗着伊莎貝拉,比阿尼諾的長子也不過才十二歲大小,他正跟着自己的劍術老師學習擊劍。
比阿尼諾笑得開心極了,臉上一點也看不到藥物濫用後的疲憊與滄桑感,他見到阿奇博德,也顧不上自己的身份,連忙走過去將他拉到自己桌子前。
“阿奇博德叔叔,昨晚聖誕老人送我禮物啦!”伊莎貝拉一頭鑽進阿奇博德懷中…
“真是夠了…哪裡有聖誕老人,我從來就沒有聽說過。”比阿尼諾佯裝嗔怒道,“那是聖人尼古拉,我小時候媽媽經常跟我說,聖尼古拉會保佑所有孩子的…伊娃,你說是吧。”
伊娃笑着道,“很可能在伊比利亞半島沒有這樣的傳聞,但是興許北歐有呢?”
“肯定就有…他穿着紅色的衣服,長着大白鬍子,駕着馴鹿車專門在聖誕節這一天給孩子們送禮物,阿奇博德叔叔,你說是不是!”小女孩嘟着嘴巴,她手裡抱着一隻薰衣草小熊,這是雙子星號留下的。
阿奇博德微笑着摸了摸她的頭,“是的,他昨晚過來了,並且他還告訴我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呀?”伊莎貝拉用閃撲撲的大眼睛看着阿奇博德…
“他跟我說你昨晚不僅不好好睡覺,還吵醒了保姆…”阿奇博德笑着用額頭頂到小女孩的頭上,比阿尼諾跟夫人搖了搖手,兩個女僕便連忙過來把伊莎貝拉領走了。
兩人見周圍沒有了其他人,比阿尼諾長長嘆了一口氣,“我答應你了,可是你能不能放過我的妻子和女兒?”這時候他看起來一點也沒有總督的氣概,而像一個可憐的乞丐一樣對人卑躬屈膝。
“你放心,我真心喜歡伊莎貝拉,就像自己女兒一樣…”阿奇博德面無表情地說道,他現在除了面對伊莎貝拉的時候會微笑,其他時候永遠板着一張撲克臉。
“下一次大帆船的停靠時間是明年四月份,還有四個月的時間。”比阿尼諾萎靡不振地說道,“可是如果我們截留下這麼多銀子,海軍跟國王一定會發現的,以後咱們就完蛋了…”
“國王?”阿奇博德冷哼一聲,“他又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一羣玩過家家的猴子罷了…”
“你…”比阿尼諾剛想還嘴,被阿奇博德瞪了一眼,立馬退縮了回去。
“到明年六月份,給你半年的時間,我要至少兩萬人的軍隊,二十門火炮,三十艘戰艦,這幫狗孃養的我一個個收拾…”阿奇博德咬牙切齒,“第一個就是荷蘭人…”
…
時間回到1650年7月,在大洋上奄奄一息的雙子星號終於迎來了轉機,他們被一艘路過的荷蘭東印度公司商船發現了,這說明他們已經遠遠偏離了自己的海域,很可能漂流到了爪窪海。
“快來人,給我點吃的…”阿奇博德腳上手上全都戴着鐐銬,這羣荷蘭人因爲他們說英語,便以海盜的罪名將他們拘捕了,然後一直關在最底層的船艙裡,每天只供給一頓的食物,據說他們將會被拉到巴達維亞去審判。
“老大,咱們身上所有的武器全部被收走了,怎麼辦?”喬伊被鎖在柱子上,動彈不得,“還有他們說今年是1650年…這到底是我瘋了還是他們瘋了…”
不僅僅其他人懷疑自己,就是阿奇博德都時常懷疑自己在噩夢中,他寧可面對滔天巨浪或者鯨鯢巨獸,也不想面對這種超自然的狀況,不過一路上他們沒有見到過一艘巨輪,所有的補給點全部消失,他也不得不信。
“你們誰身上有釘子?給我找一根鐵絲也行…”阿奇博德出身自墨爾本小混混,撬門溜鎖這種看家本事到死都不會忘記,況且17世紀的這種鎖對他來說真的跟兒童積木一樣簡單,只要一根髮卡,他就能打開這裡所有的鎖。
“哈哈哈…這種事還用得着老大你動手嗎?”喬伊笑着道,他邊說邊從自己嘴裡拉出一截小鐵絲,這根鐵絲他一直繞在左邊的槽牙上。
喬伊用鐵絲熟練地打開自己的鐐銬,然後給每個人都一一打開。
“喬伊…你既然會開鎖,爲什麼不早說!”幾個人輕聲地罵道,“你知道如果早一點我們可以少吃多少苦嗎?”
“這兩天我要摸熟他們的行動規律,不然出去就等着被抓嗎?”喬伊邊開鎖邊道,“現在應該是晚上,我這兩天觀察過了,這時候門口的守衛會換一次班,就在一會兒過後,你們趴在木頭上聽,上邊活動的人已經很少了…”
阿奇博德鬆了鬆手腕,“等會兒看守過來送飯,你們制服他,亞歷克斯去放出其他囚犯,我們趁亂找到自己的武器,控制這條船。”
他們打開手銬後仍然戴在手上,“守衛!快來送飯!”幾人不停地用手拍打着欄杆,其它艙室裡的囚犯也紛紛加入他們的行列。
“閉嘴!”一個頭戴氈帽的隊長罵道,他手裡拎着一根木棍走了進來,直撲叫得最兇的阿奇博德艙室…
那隊長拿着棍子對着裡邊的人就是一頓打,亞歷克斯跟喬伊也不躲,這讓看守隊長更加囂張,竟然將一隻手臂伸進去追着打他們,阿奇博德看準時機,一把拉住隊長的手臂另一隻手扔掉鐐銬卡在他脖子上,這荷蘭人叫都叫不出來,臉不久就變成了紫紺色,雙眼暴突,眼看就要沒命了…其他人立馬衝出牢房,一把搶走了隊長身上的鑰匙!
“快出來搶船了!”喬伊打開了一個艙門,這裡邊都是英格蘭人渣,他們在裡邊待了有三個月之久,都快被憋出病了,“等會兒跟我們一起衝,殺死荷蘭人…”
“殺死荷蘭人!”關押囚犯的那一層鬧騰起來,其它艙室很快便得到了犯人暴動的消息,“快快,所有人全副武裝去關押區鎮暴!”
士兵們拿着火繩槍跟刀劍一個個往下邊涌了過去,“砰…”“鐺…”火槍聲,刀劍相撞的聲音亂飛,整個甲板下邊亂成了一團…
“這是什麼狗屎槍…”阿奇博德看着手裡的火繩手槍,這簡直還不如一根燒火棍,見樓梯後邊有個士兵衝了過來,他一把扔出去,士兵直接被他砸倒,扔出去都比開槍準…
“老大,到哪裡去找咱們的東西?”亞歷克斯手裡拿着一根短劍,火槍跟長戟在甲板下都被限制了使用範圍,根本無法施展開…
“啊…”喬伊順手刺死了一個水手,他的血液濺了阿奇博德一身,這不禁讓他想到一些不愉快的味道,嗓子裡禁不住乾嘔,阿奇博德強忍住噁心的衝動,“找到船長室,先控制船長。”
“是!”其他人紛紛應和,暴動的囚徒集中在船尾,他們朝船首殺去,然後再出甲板。
“臥槽…外邊在下大雨…”亞歷克斯第一個鑽出甲板,這一路上抵抗微弱,大部分士兵都跑到船尾鎮壓暴動,船首反而沒幾個人。
雨水沖刷着衆人身上的血漬,阿奇博德抹了把臉,“這還真是個古董船,不過大體結構跟咱們的船差不多,大家跟我一起來…”
甲板上這時候還有不少水手,大風大雨中必須要操縱好船隻,阿奇博德他們也不管操弄帆具跟索具的人,直撲駕駛臺,大副正在那裡掌舵,船長就在下邊指揮。
“所有人都別動!”連阿奇博德在內一共還有七個人,他們手裡基本都是短劍跟手銃,正在掌舵的大副跟船長一愣,他們沒想到犯人已經殺到了甲板。
“老大,我們的槍在那裡!”亞歷克斯眼尖,他看到一把手槍放在書桌上,連忙撲過去想要搶過來。
船長抓起一個墨水瓶就砸了過去,亞歷克斯頓時被砸得頭破血流,喬伊見狀立馬拿劍向前捅,阿奇博德帶人一擁而上,對方也紛紛加入混戰。
混戰打架就沒有章法了,拳頭、牙齒、腿腳紛紛成了作戰武器,喬伊死死咬住船長的耳朵不鬆口,那船長就攥着他的大拇指,亞歷克斯手持短劍亂捅,整個駕駛艙裡慘叫聲一片。
“我搶到了,我搶到了…”喬伊左手舉着手槍,但是他不敢亂打,大家都扭在一起,弄不好就打傷自己人。
“快拿給我!”阿奇博德一腳踢開趴在他身上的大副,手裡接過喬伊手裡的手槍,“通通不許動!不許動…”
然而並沒有人聽他的,反而下面打得更加激烈,“他媽的…沒子彈!”阿奇博德暗罵一聲,看來這些荷蘭人已經研究過了,他再度拿起短劍加入混戰…
駕駛艙的混戰一直到大副被打死爲止,船長獨木難支,只好投降,阿奇博德上去就是一拳,“子彈呢!”
“什麼子彈…”船長滿臉是血,顫顫巍巍地答道。
阿奇博德又是一巴掌,“你他麼以爲我不知道你動了我的手槍?”
他自己翻箱倒櫃地找了起來,果然在櫃子裡找到了兩枚發射過的彈殼,還有五枚沒有發射過的彈藥,“喬伊,你會開這艘船嗎?”
喬伊仔細大量了一下,“應該沒問題,我以前玩過無動力帆船。而且下面暴動的罪犯裡很多都是海盜,他們應該會操帆索。”
“這些人全部綁起來,所有具有官階的明天中午統一執行死刑,船長先留着,我們需要他導航,等到了城市再殺了他。”他們帶有澳洲口音的英語讓這些荷蘭人稀裡糊塗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死期將至。
“好嘞…甲板下面的抵抗也停止了,那些罪犯怎麼辦?”喬伊問道。
“把領頭的殺了,剩下來的組織起來。”阿奇博德吩咐道,“亞歷克斯,你跟我去找咱們的其他武器,喬伊你迅速控制船隻。”
這艘船名叫安特衛普號,同樣也是艘商船,根據船長交代,他還有一艘姊妹艦“澤蘭號”在這附近,由於受到英國東印度公司私掠船的追擊,他們脫離了航道,飄到了無風帶附近,半路上救起了阿奇博德他們,本來都準備給他們直接執行死刑,但是船長對他們的武器產生了興趣,便抓了起來等待日後審問,沒想到直接被人反殺…
“澤蘭號”繼續漂泊在無風帶上,兩日後,他們遭遇到徐致遠跟亞歷山大的“信鴿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