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霜霜眼眸轉動,狡辯道:“誰知道今晚是你救了我,還是你連累了我呢。我可沒殺黑狼,也沒殺金國元帥的公子。”
秦陽皺眉道:“那些殺手的目標乃是霜霜姑娘,這事你自是心知肚明。那夥殺手未必就此罷休,你到底得罪什麼人了?說出來好讓我心裡有數。”
紀霜霜沉默了半晌,淡淡道:“大概是江南東道蘇武王的人吧,據聞他手人有個擅使短刀的高手李暉、還有個使飛刀的暗器高手杜榮最是厲害,昨晚襲擊我們的殺手中,應該就有這兩人。”
秦陽想到昨晚的激戰,兀自心有餘悸,他微嘆了口氣道:“霜霜姑娘你既身系淮南一派的安危,怎麼又支開了平日保護你的高手?若是昨晚那十數個‘擄走’你的高手尚在,那些殺手輕易也傷不了你。”
紀霜霜眼露笑意,得意道:“他們怎及得上秦公子武藝高強。”
秦陽知道被人當槍使了,不由恨恨道:“你倒是把我當免費保鏢了。”
紀霜霜含笑道:“那日在官道之上,秦公子不是曾說要報答我?這次保護我又何妨?男兒一言,千金難易。”她咬着秦陽說的話,秦陽雖是善辯,一時也耍賴不得。
秦陽正要答話,忽然臉色驟變,手一伸,小腿刀鞘裡的雙刀已吸到手中。
紀霜霜見他臉色凝重,順着他的眼光望去,頓時也變了臉色。
明月斜照,但見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一個黃袍道人衣袂飄飄,正從遠處踏波而至,光是這一份絕頂輕功,已足以讓人心寒。
秦陽倒抽了口涼氣,他近來雖是輕功大進,可離“一葦渡江”的境界尚有極大差距,更別說這種凌空踏波的超絕境界了。光從這輕功判斷,來人起碼也是第四級“絕頂高手”的級別,怕是未必在自己師父天衝道長之下。
秦陽不禁苦笑道:“霜霜姑娘,你惹的怎麼淨是這些了不得的大人物。”
紀霜霜臉色發白道:“江南西道的安樂王竟能請動龍虎山的宗主張天師?”
龍虎山的宗主?秦陽凝神細看,已認出此人乃月前在封仙嶺所遇到的那龍虎宗掌教,頓時手足發冷。那夜的兩劍之威至今還在他心中留着不可磨滅的恐懼。
秦陽垂下雙刀,嘆道:“霜霜姑娘,這次怕是沒法子保護你了。”
紀霜霜咬咬牙,用力推了推他,低聲道:“你快走吧,此事與你無關。”
秦陽察顏觀色,知道這個小丫頭並非在耍詭計,確是不想拖累自己,心中微微一動,又想到她昔日贈水之恩。
這小丫頭的心腸倒真不算壞。
他凝視着黃袍老道踏波而至的身影,暗道:難道自己就一輩子在這絕頂高手面前擡不起頭?
他想起師父天衝道長所言:“一旦你對某個人產生恐懼,便永遠也無法超越他。”
又轉頭見紀霜霜滿如死灰,似是束手無策,不禁豪氣頓生。
他捏緊拳頭,深吸一口氣,淡淡道:“我與他有師門恩怨,也有個人舊怨,就算我想逃,估計他也不肯放過我。”
憑着那老道的眼力,自己是天道門傳人的事怕在封仙嶺上便早已暴露了。
紀霜霜驚訝地轉頭,見秦陽已飛身跳上了礁石之上,雙手持刀,迎風而立,腰桿挺得筆直。
他那錦衣外袍已在船上撕破,此刻身上只穿着一件淡黃色的窄袖交領羅長衫,腰束黑色武士帶,臉色一片平靜。
秦陽緩緩閉上了眼睛,天人合一之境瞬間提升到極致,心中再無勝負生死。
剎那間紀霜霜有種奇妙錯覺,秦陽就像自古至今就立於那礁石之上般,竟似與月光、夜風、礁石融爲一體。
而龍虎宗掌教,黃袍道人張天師,也在同一瞬間抵達了兩丈開外的礁石上,悄然而立。
秦陽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很亮,如月光一般波瀾不驚。
張天師有意無意地望了秦陽一眼,目光便落到紀霜霜身上,朗聲道:“小姑娘,你真會躲,讓我找了半個晚上。有人要請你相見,跟我走罷。”
紀霜霜臉色蒼白,咬牙道:“安樂王以何條件請動張天師大駕?我願以五倍報酬,望天師高舉貴手,放我們一馬。”
張天師冷笑一聲,似是懶得再與她說話,目光轉向秦陽,緩緩問道:“你是那晚天道門的小子?靈狐呢?”
感覺不到殺氣,一股無形無質卻讓人無從躲避的劍氣已瞬間籠罩着方圓數丈的區域。
秦陽身上迎風擺動的羅長衫忽然便靜止了,似被這股無法抗衡的壓力凝固在一起。
秦陽巋然不動,不卑不亢,如鏡中之月水中之花,帶着赤炎寒冰屬性的丹功真氣遍佈全身,淡淡答道:“是。靈狐已死於巨蟒之口,你怕是要失望了。”
張天師臉色一沉:“靈狐乃我龍虎宗花了無數人力物力才尋得之千年靈獸,卻因你這小子而失之交臂,還害得我數名弟子葬身巨蟒之口,你萬死難辭其咎。”“咎”字一出,那劍氣驟然轉寒,殺氣森然籠罩全場。
紀霜霜雖是躲在秦陽身後的礁石縫隙之中,她身上的衣衫本來就未乾,此刻更是遍體生寒,不由得擔心地望向秦陽。
看來巨蟒已被龍虎宗所殺。秦陽依然神色不動,淡然道:“靈狐乃天賜靈物,非有緣人不可強求,妄求者必遭遇天譴。張天師,你武功已到如斯境地,又何需再以靈狐來提升功力?”
他身上的丹功真氣完全轉化爲赤炎屬性,溢體而出,在月光照耀下,赤焰的火紅色隱隱遍佈全身,凜爲奇觀。
張天師臉色微變,陰沉道:“原來靈狐血中靈氣被你所得。”
秦陽微微一怔,暗道:“昔日我重傷將死竟能復原,果真是夕嵐耗盡靈氣救我?”
張天師厲聲低喝道:“別以爲你得了靈狐靈氣便可與我爲敵,那晚看你身法輕功,師從天衝賊道?”
秦陽想到夕嵐捨身相救,想到家中的兩個妹妹在等着自己,又想到小蕾小綺和太陽城,雄心頓起,眼中鬥志熊熊燃燒,夷然不懼道:“我乃天道門第三代傳人,天衝道長座下大弟子,秦陽!張天師乃我師父平輩,能與你一戰,雖敗尤榮,勝則大善!”
張天師心中微凜,想不到這小子居然敢主動挑戰自己!
從剛纔起他便覺得眼前這小子深不可測,就如一泓潭水,表面波瀾不驚,卻難知深淺。特別是他立於礁石之上,身心似與周圍環境融爲一體,以張天師的修爲境界,竟也窺不出他的破綻,此刻見他昂首挺立,如同一柄亙古便鑄於礁石之上的利刃,硬生生將自己散佈出去的殺氣分割了開去,更是讓人吃驚不已。
張天師隱隱感覺,今日若不除此子,日後必在大患。
他冷哼一聲,左袖輕拂,一股旋風驟然掠過秦陽身側,將他身後的紀霜霜吹起,摔到數丈外的小島上。紀霜霜驚呼一聲,很快便爬了起來,並沒受傷。
秦陽居然連手指都沒動一下,似是看透了他不想誤傷紀霜霜的用意,輕聲說道:“霜霜姑娘,趕快躲起來,免得受傷。”
隨即他雙刀一挺,凝視着張天師,淡淡道:“前輩,亮劍吧!”
“好你個秦陽。”張天師眼中殺機頓生,冷冷道:“殺你這等小輩,何需用劍!”
聲落人至,以右手食指作劍指,幻化出無數變化,凌空向秦陽刺了過來。
秦陽不閃不躲,待得劍指劍氣刺到身前三尺時,忽然如同蓄勢已久的彈簧般,飛快縱躍而起,凌空飛起兩丈高,再如蒼鷹般飛速下撲,雙刀刀身迸發出赤焰般的火紅色,藉着下撲之勢直削劍指。
張天師眼露奇光,劍指再生變化,幻化出無數劍影,如霜劍氣大盛,宛如驚濤拍岸,洶涌澎湃,瞬息間已封死赤焰刀氣的所有進攻與防守退路,逼秦陽與他實力相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