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悠悠轉醒時,耀眼的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好一會,他適應了陽光的強度,坐起來環視四周,發現自己居然在一處山坡的草叢中,這一動,身上披着的一件外衣便掉了下來,他拿起一看,正是自己的外衣。他攥着衣服,昨晚山洞裡的殊死搏鬥閃過腦海,頓時清醒過來。
夕嵐呢?巨蟒呢?誰救了我們?我居然沒死?
他急忙爬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大腿上趴着一隻嬌小的狐狸,雪白的毛皮上血跡斑斑,四隻爪子都血肉模糊,特別是左爪腕處一個深深的傷口,觸目驚心。
狐狸?
那夕嵐呢?
他抱起小狐狸,朝四周放聲大叫:“夕嵐!夕嵐!夕嵐——!夕嵐姐姐——!”
聲震山谷,迴響不絕,驚得谷中百鳥齊飛,卻聽不到那個嬌媚的狐仙姐姐應他。他這一呼喊,才發現真氣如滾滾大江奔騰澎湃,在體內百脈裡川流不息,更勝往昔數籌,最難以理解的是他真氣中隱然多了六道赤熱的氣流與一道冰寒的氣流,交錯相容,極爲奇妙。
他又摸摸身體,不但左肩那道傷口已癒合,昨晚被巨蟒所擊斷的筋骨內臟均已恢復如常。
怎麼可能!?這樣重的傷勢,他作爲學醫之人心知肚明,是決無救治的可能。
他的目光落在懷中的小白狐身上,咦,這小白狐……好眼熟,是它?
他早已見過這隻小白狐多次,在前世的練功幻覺中,在剛穿越時的夢境中,
還有,數年前在封仙嶺的山林中。
秦陽的心臟猛然變得急速起來,全身都開始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
他用顫抖着的手指輕輕一探小白狐的鼻孔,已沒了氣息。
秦陽眼中毫無徵兆地流出了滾燙的液體。他伸手一摸,咦?淚水?我怎麼會流淚?
是不是自己已察覺到什麼?
秦陽流着淚高聲大叫道:“夕嵐!快出來!別以爲找來這麼一隻小白狐就讓我相信你是狐仙!我告訴你,我纔不相信有這樣靈異的事呢!我纔不相信……不相信……”到後面,他的聲音已開始哽咽起來。
此刻他還活得好好地在這裡,夕嵐卻已不在,陪在自己身邊的只有這麼一隻小白狐。
四下裡小鳥啾鳴,青草的香味隨風送來,陽光正明媚,他的心卻一直往下沉,凝成寒冰。
他呆了半晌,終於低下頭,撫摸着懷中小白狐的毛皮,喃喃道:“夕嵐……真的是你?”
感覺懷中的小白狐微微動了動,秦陽大喜過望,一摸它的心臟,似乎還在微微跳動。
秦陽不敢怠慢,他也不管狐狸和人是否一樣有經脈,輕輕握住小白狐的爪子,將體內純厚的道家真氣傳入它的體內。也不知道是他的真氣確有強大的治癒功能,還是他的真氣與小白狐的契合度較高,隨着他真氣慢慢流轉於小白狐的經脈,小白狐的心跳開始慢慢恢復,並出現了鼻息。
秦陽鬆了口氣,一摸外衣裡的傷藥還在,急忙掏出來,小心翼翼地替白狐敷藥包紮。他的目光落在小白狐脖子的一處傷口上,不禁全身微抖起來,顫聲道:“小白狐,以後你便叫夕嵐,和一個漂亮的大姐姐同名哦。以後,我帶你走遍天下去尋她……她呀,喜歡裝成熟,喜歡挑逗人,明明本身還清純得很……她……”說到一半,他的淚水已滾滾而下。
他的淚水滴在小白狐的嘴邊,小白狐嘴巴動了動,伸出小舌頭舔了舔,秦陽見狀,連忙抹乾淚水,左右看看沒有清水之類。但荒山野嶺,竟連山泉也沒見到。他看清周圍的地勢,似乎是大山的另一邊,自己從未到過。
他隨手拿起外衣,抱起小白狐,施展輕功,但覺身輕如燕,縱躍間比往昔更輕鬆自如,此處雖是山石崎嶇,他依然如履平地,不一會已爬上山峰之頂,放眼望去,但見蒼野莽莽,綠樹成林,卻偏偏沒見着半點水光,他正焦急間,忽然見到遠處一條官道之上,有輛外飾華麗的馬車正緩緩在向南方駛去,周圍十來名彪形大漢騎馬護衛在四周,離自己約有四五里路。
有人便有水!秦陽見小白狐不斷地舔着嘴脣,似乎極爲口渴,當下也顧不上多想,馬上全力施展輕功向馬車追去。
此刻他功力大增,輕功全力施展更勝往昔,周圍的樹林山石飛速後移,片刻功夫,他已追上馬車,從樹林中飛身而出,遠遠攔在官道之上,揮着外衣大聲叫道:“停下!停下!”
領頭的騎士是一名中年壯漢,古銅臉色,極是威嚴,他見有人攔路,一拉馬繮立定,同時揮手示意身後車馬停下,駕車的是個瘦削的老頭,他“籲——”的一聲,不慌不忙輕拉馬繮,停住馬車。其餘十來騎大漢手按兵刃,護衛在馬車四周,警惕地望着秦陽。
中年壯漢見秦陽只穿着一件破爛的貼身小衣,臉上身上滿是血污,不似善類,當下大聲喝道:“大膽狂徒,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攔路搶劫?”
秦陽還沒注意到自己的外貌打扮出了問題,急道:“大叔,可有水?在下急需乾淨的清水!”
中年壯漢還未答話,護衛中便有個年約三十、天生掃帚眉的漢子嘲笑道:“好個聰明的毛賊,見我們人多勢衆,便馬上轉口要水,我徐凡出來混了這麼多年,攔路要錢的就見過,倒從未見過人有攔路要水,你撒謊也得找個好點的藉口吧?”
衆大漢聽他說得有趣,都鬨堂大笑起來。
適才那掃帚眉漢子徐凡見狀,又得意道:“聽說近來這附近出現了一股叫‘黑狼’的匪徒,來去無蹤,心狠手辣,莫非你就是他們派來踩點的?我勸你還是省些力氣吧,也不看看這是誰的車駕,是你們這些小毛賊惹得起的?”
大漢們見秦陽瘦瘦弱弱,身上連武器都沒有,加上衣服破爛,確有幾分踩點的窮山賊模樣,更是大笑起來。
秦陽見這馬車極其寬大,造型華麗氣派,拉馬的又是健馬,加上有家將相護,似是哪裡的官宦人家,他不欲惹事生非,急忙解釋道:“誤會誤會,在下確是專門過來求水的!”
中年壯漢警惕地打量他幾眼,問道:“你從哪裡來的?要水來幹什麼?”
秦陽見小白狐不斷地舔着嘴脣,顯是渴極,更加焦急,飛快答道:“在下乃附近孟家村人氏,因故路過,在下的小白狐想喝水,求大叔給幾口清水!在下可以花銀兩來買!”他一掏外衣,卻發現放碎銀的暗袋早就破了,哪裡還有銀兩在?
徐凡又開口嘲笑道:“哈哈哈,我第一次見到這麼有趣的藉口,居然是小白狐想喝水!”旁邊有人搭腔道:“要是他的小白狐想要銀兩,他是不是就要去搶銀兩?”
衆人本來已生疑,此刻見他掏不出銀兩,各種難聽的嘲笑諷刺話不絕於耳。
秦陽又急又怒,拳頭都捏了起來。
中年壯漢見他神色異常,頓時提高了警惕,手按刀柄。
那駕車的瘦削老頭忽然發問道:“孟家村?可是封仙嶺和平鏡山交界處的孟家村?”
秦陽連忙點頭道:“對對,正是封仙嶺和平鏡山交界處的孟家村!”
瘦削老頭皺眉道:“孟家村離此處近二十里路,你一個弱冠少年何以孤身到此處?你身上何以血跡斑斑?”
秦陽這才發現問題出在哪裡,他匆匆披上外衣,答道:“在下出來訪友,遇到攔路剪徑的小毛賊,一番血戰,故身染血跡。求老伯送上一口乾淨清水,日後定當報答!”
他的外衣也是血跡斑斑、破洞處處,披在身上更顯得落拓寒酸。徐凡又陰陽怪氣道:“你不就是那攔路剪徑的小毛賊?”衆人大笑。
秦陽怒火中燒,雙目精光暴起,瞪着徐凡,一股凜烈的殺氣透體而出,衆人只覺得寒氣撲面而至,頓時噤聲。
秦陽沒想到討點清水都這般麻煩,他年少氣盛,哪裡受得別人這般嘲弄,當下不再客氣,冷冷道:“你們既認爲我是攔路的小毛賊,那我便客串一次小毛賊又如何?這水你們想給也得給,不想給也得給!”他話音剛落,人如靈豹般直躥而出,眨眼間已欺身至徐凡馬旁,左手一探,抓住他的腰帶,將他整個人揪了下馬,扔到地上,右腳踏在他胸前,厲聲對衆大漢喝道:“趕緊交出一瓶清水,不然我就一腳踏死他!”
衆人哪想到這落拓少年有如此驚人武藝,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大驚之下呼喝紛紛拔出兵器,將秦陽團團圍住。
秦陽臉色不變,繼續道:“我數到三,清水不送上,我便一腳踏死他!”他腳上稍加一分力,徐凡頓時臉色脹紅,吸呼不暢,竟連掙扎都做不到。
中年壯漢臉色本來就不善,此刻驚怒喝道:“好膽!你可知攔下的是何人車駕?不怕被抄家滅族?”
秦陽不理他,冷冷數到:“一!”腳下再加一分力,徐凡張嘴伸舌,神情痛苦至極。
衆人見狀紛紛將目光集中到中年壯漢身上。
中年壯漢咬咬牙,拔出厚背大刀,正要衝上前,忽聽車內傳來一道清脆動聽的少女聲音:“慢着。”又聽她低聲吩咐了幾下,一個綠衣俏婢從車窗外探出頭來,喚道:“小姐有令,俞教官不可妄動,速來取水給這位公子。”
車簾一掀,一股淡雅的花香透窗而出,秦陽不禁朝車窗望了一眼。
很快,綠衣俏婢便從馬車上遞出一個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