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音樂聲響起,他稍稍鬆了口氣,敢情頭牌總得做些情調,要是一上來就辦事,那是草莽作風,毫無腔調可言,此時再看藍英,隨着歌聲翩翩起舞,她的腰肢很軟,扭動起來煞是好看,配合着那身薄如蟬翼的細紗,不時露出肚臍,屋裡的香氛被她的熱舞攪動起來,好似一股調情的暖風,從各個方向衝擊着耿長樂的感官。
平心而論,她的舞姿很誘人,看得人血脈噴張,很難抑制心底的衝動,他只能強忍着,牢記自己的使命,很快就發現藍英身上有些異常:自從進到屋裡來,她接待自己,或是跳舞的時候,只見她露出一條胳膊,另一條則始終隱藏在紗裙中,即便這樣,她的舞蹈也沒有絲毫不協調的地方,要是不留心的話,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她是單臂獨舞。
但耿長樂偵查員出身,怎會放過這些許細節,況且他還注意到,藍英跳着跳着,不知什麼時候,那隻手上變魔術般突然冒出一堆金色粉末,被她捧在手心裡,幾次湊近過來,作勢欲往自己臉上吹,離得很遠,他就聞出這堆粉末的味道很不一般,迷離中透着藥味兒,這也不容易,畢竟屋裡的氣味干擾實在厲害,幸虧他有個靈敏的鼻子,能把氣味分辨出來。
藍英幾次想靠近他不成,就在稍遠的位置上隨着舞姿吹拂起手裡的金粉,他無法抗拒,但很快就感覺頭有些暈沉,眼皮也愈發變得沉重,而此時她已悄然靠近。
耿長樂在昏沉中,察覺她突然站到自己跟前,手上抓着滿把的粉末,看樣子正要往自己臉上塗抹,那張蒼白得看不到一絲血色的面孔上,不知何時浮現出獰笑的表情,漂亮的臉蛋配上猙獰的表情,更顯得駭人,而且她不笑還好,那張臉還顯得正常些,笑起來後,他發現她的面孔上頓時皺出好幾道粗大波紋,根本就不像是人臉,倒像一張緊貼的面具被揉皺。
藍月的手馬上就要碰到自己身上,她手中的濃烈藥味兒愈發強烈。
眼角餘光瞥見她的臉和脖子交接的地方,竟然有一道黑色的裂縫,她整張臉好像被割下來又強行安上去一樣,臉皮由於脫水,邊角處已經翹起,她獰笑的時候,能聽到幹皮折皺時所發出的特殊聲音。
他心想這女人果然有問題,想喊喊不出來,強打起精神,伸出胳膊,不偏不倚就朝着她的臉蛋而去,一把抓住,用力往下拽,就聽“刺啦”一聲,一張臉皮留在他手裡,在這張表皮下,隱藏的確是另一個女人的面孔,他沒想到藍英的真容竟然這麼醜,毫不協調的五官堆在一起,看了都讓人心驚,如果從背影上看,誰也不會把如此曼妙的身材和恐怖的面孔關聯在一起。
耿長樂原本被藥物迷住,差點昏睡過去,可一看到藍英的真容,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精神爲之一振,心說這回真來着了,這個女人已經漏了陷,說明她肯定有見不得人的秘密,他正打算把藍月活捉,交給陳菲菲覆命。
兩人悄無聲息地,在小屋裡交上了手,肉肉相博,本就沒有動靜,兩人誰也不說話,他想捉住這女人,所以處處留心,生怕傷了她性命。
耿長樂本以爲憑藉自己的體格力量,可以手到擒來,可他沒想到藍月的身手遠比他想象的好,雖然力氣沒他大,可身體非常靈活,在他身旁鑽進鑽出,無從應對,瞅準個機會,她突然衝到窗邊,推開窗子,縱身跳下去了,他急忙趕過去,只見窗外夜色闌珊,樓下只有幾個人驚愕地仰頭觀瞧,哪裡還見得到藍英的影子!
二層樓雖不算高,可離地面也有四五米的距離,一個女子縱身跳下去,竟然毫無聲息,而且馬上就離開了,看來她的輕功的確了得。耿長樂沒抓到人,也只能暗自懊惱。
藍英跳樓時,很多人都在樓下,也看到了這一幕,老鴇聽到動靜,也帶了幾個人上來,想看看出了什麼事,推開房門,只看到耿長樂手裡提着一張人臉,站在窗前發呆。
“媽呀!高副官,你都幹了些什麼!”她拍着大腿,也不知該哭還是該喊,搖錢樹突然沒了,她腦子也懵了。
“這女人不是藍英!”他舉着手裡的人臉在老鴇跟前晃了晃,此時屋裡門窗盡皆打開,新鮮空氣進來,衝散了屋內的迷香味道,讓他的頭腦重新清醒。
“你們沒覺得這屋裡有股怪味嗎?”耿長樂問衆人,香氣被吹散後,臥室裡原本的味道開始浮現出來,他們都聞到一股腐臭的味道,來源正是藍英的牀下。牀下只放了一個大樟木箱子,腐臭的味道就是來自箱子裡。
“這裡面有什麼?”他問老鴇。
“都是她的衣服,平時這間房我們也不進來...”老鴇察覺出情況不妙,已經開始爲自己開脫了。
耿長樂貓着腰,雙手用力扣住箱子兩端,大腿發力往後蹬,用身體的力量把箱子拽出來,發現蓋上還上着鎖,他也不吭聲,搬過一把椅子,用力往箱蓋上砸了兩下,椅子碎了,鐵鎖連同鎖釦一塊飛出去老遠。
接着他打開箱蓋,衆人湊過去,剛看了一眼,又嘩地一下全都散卡了,有膽小的已經哭喊着跑下樓去,老鴇子則兩眼翻白,當場昏倒在藍英房裡。
只見箱子裡蜷縮着一具女屍,身上只包裹了一層白色麻布,由於箱內空間狹小,屍體側臥着,雙手抱膝,箱子蓋剛一被揭開,屋裡頓時瀰漫着濃烈的屍臭氣味,他們剛纔聞到的怪味就是從這裡發出的。
這具屍體已經開始乾癟,看樣子已經死了一段時間,而且她的臉上血肉模糊,嘴角一直咧到了耳窩,其麪皮早被人揭下來,耿長樂手裡所拿着的,就是她的臉,毫無疑問,這纔是真的藍英,剛纔那個神秘女子在很久以前就謀殺了她,把她藏屍於自己牀下,然後借用她的身份一直潛藏在眠月樓裡,直到剛纔被發現。
誰都不知道藍英到底是哪天丟了性命,在此之前,她一直默默無聞,纖弱的身體湮沒於衆人中,毫不起眼,以至於她直到死去,都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而且直到她死以後,藍英這個名字才紅火起來,不過和她毫無關聯,耿長樂默默凝視着屍體,五味雜陳,心想難怪她怪癖如此之多,那個假冒她身份的女人生怕露出馬腳,躲在屋裡不敢開門,也不敢說話,不敢笑,生怕那張人皮面具掉落下來。
只是還有些事令人費解,那個女人盜取她的身份,藏屍牀下,到底爲了什麼?難道只爲了頂着她的名字去接客?這樣的理由是在令人難以信服。
像上次一樣,眠月樓再次炸了鍋,所有的人,不管男女,都在驚呼,尖叫,巡警吹着哨子包圍了整棟樓,所有的人都被攔下來,逐個排查,這些馬後炮的功夫一點用處都沒有。
在此之前,耿長樂已經離開,藍英的臉皮已經被他偷偷藏進袖子裡,陳菲菲託付給他的事,並沒有忘,只是不知道這張人臉,能給她帶來多大線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