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菲菲眼前一亮,心想那個男的應該就是寧文吉,她告訴王登學,如果他要去軍分區的話,一定要留意這個人的動向,可王登學說他不認識寧文吉,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
“這好辦!”陳菲菲拿出一張紙,朝夥計要來一根毛筆,就趴在茶館的桌子上畫了一張人像,她雖然不是科班出身,不過她父親陳忠海對畫畫很有研究,她很小的時候就愛趴在桌子上看父親畫畫,因此她提筆畫起畫來,也是有板有眼,很是那麼回事。
“把這張畫收好!”她低聲囑咐道,“如果你在軍分區見到這個人,一定要萬分留意,他很可能就是奸細!”
王登學出城後沒回縣大隊根據地,而是直接奔魏廣生團部駐地而去,因爲事關重大,他一刻不敢耽誤,天黑之前,他趕到了魏團長的駐地。
魏團長自始至終黑着臉,王登學也看得出來,他在強壓着自己的怒火,這個人是出了名的脾氣暴躁,他暗自慶幸這次沒讓盧鐵旺來,因爲自己在去縣大隊擔任指導員以前,一直在軍分區機關工作,和他還算半個同事,魏團長能見他王登學已經算是給足了面子,如果盧鐵旺站在他跟前的話,現在兩人恐怕早就吵得不可開交了。
他把陳菲菲對自己所說的話整理了一下,儘可能用魏團長能聽懂的方式複述出來,試圖說服魏團長,可魏廣生是軍區出了名的犟脾氣,只要他認準的事兒,就是一根筋死扛到底,魏廣生堅持說是交通站的情報有問題,說他懷疑交通站裡有內奸,要王登學把交通站的名單交出來,他要親自調查。
王登學也是個堅持原則的人,因爲交通站名單屬於絕密文件,即便是軍分區領導也沒有權利擅自查閱,魏團長自然更不行,兩人爲了這件事爭執起來,而且迅速升溫變成了爭吵,王登學看着梗着脖子撂狠話的魏廣生,心裡也忍不住罵他真是一頭犟驢!
魏團長是個大老粗,自然對王登學那番偏學術的解釋不屑一顧,王登學跟他說了半天,正好比秀才遇到兵,他心裡感到一絲無奈,魏團長在爭吵的時候放話說,只要一天不查清交通員的身份,他就拒絕接受交通站的情報,王登學感覺實在沒辦法和他講道理了,也不想在他的駐地多待,等他出了門,發現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他別無選擇,只能在駐地先過一夜,想等到天亮後再回去,不料就在當晚,意外發生了。
他就住在團部的客房,這是一間小平房,初春天氣還冷,平房裡生着煤球爐子,這間房子裡沒有電燈,只有一盞小油燈,王登學心想自己晚上也沒別的事,油燈也省的點了,不如早點休息,明天還能起早點,趕回縣大隊,既然魏團長暫停了軍事行動,他決心帶着縣大隊打一場漂亮仗,證明交通站的情報沒有問題。
躺在牀上,他還在想着畫像的事兒,今天他來得匆忙,進到駐地後就直接奔團部去了,一路上沒見到相似的面孔,但是吃晚飯的時候聽戰士們談起過一個叫“寧參謀”的人,他疑心這個參謀是不是陳菲菲所說的寧文吉,當時他也想細問下情況,可戰士們剛經歷了一場慘敗,對他和交通站產生了牴觸心理,他看當時的形勢,就沒有開口,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覺睡着了。
夜半時分,他突然被一股濃烈的煙味嗆醒了,那味道好像是從煤球爐子裡發出來的,他心想可能是爐子通風不暢,就披着衣服爬起來,順着牆根摸索起來,他記得屋裡有根鐵鉤子,專門用來通爐子用的,就在他找鐵鉤的時候,屋門突然被推開了。
深更半夜屋門突然被推開,任誰也得嚇一大跳,王登學也不例外,當時他就感覺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結果看到一個女人站在門口,探頭探腦往裡張望。
“誰?”他警惕地問了一句,同時抄起已經找到的鐵鉤子,高高舉過頭頂。
“王指導員嗎?”那女人低聲問道,聽到王登學哼了一聲,她又小聲說:“快走,這裡有危險!”
“什麼意思?”王登學被她搞得一頭霧水。
“這裡藏着敵人的奸細,他要殺人滅口!”女人的聲音壓得很低,聽起來好像在唱一支詭異的歌曲。
“你又是誰?”王登學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心裡疑惑魏團長的駐地怎麼還有女人?藉助着一點微弱的光線,他也看得出這女人一臉風騷相,儘管穿着粗布衣服,可難以掩飾她渾身散發出濃重的風塵氣息。
那女人不答話,一把拉住他的手,將他拽出小屋,不由分說拉着他往營地外面跑,一路上避開了營地巡查的崗哨,王登學想甩開她的手,不過他的體格不算強壯,還是被她拖着跑出一里多遠,在一片枯樹林旁,女人停住了腳步。
“你到底是誰?”王登學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大聲問道,可週圍一片寂靜,他一回頭,發現那神秘女人早已不見蹤影,他還來不及多想,突然瞥見一根大棍子出現在眼前,硬邦邦對着自己的腦袋掃過來。
他心裡暗叫一聲不好,想躲開已經來不及,這根棍子結結實實砸在他腮幫子上,差點把他的後槽牙都給敲下來,他捱了一棍子,腦袋開始發暈,搖搖晃晃站不住腳,隨後仰面朝天跌倒在地。
儘管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可眼前還是金星亂冒,朦朧中他聽到一聲冷笑,接着看到一個個頭不高的男人出現在眼前,這人臉上蒙着黑布,只露出眼睛鼻子,他突然覺得這張面孔很眼熟,很像陳菲菲畫上那個人。
此人獰笑着慢慢向他逼近,爲了不打草驚蛇,他眯起眼睛,裝作被打暈的樣子,等那人靠到他跟前,王登學就勢向上踢了一腳,正好踢中那人的下巴,那人發出一聲慘叫,臉上的黑布也被踢掉,王登學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橫過身子又是一腳,這腳踢在他的耳根子上,那人搖晃了兩下,也摔了個屁墩。
王登學掏出畫像,在月光下對着畫像再看那人的相貌,果然就是寧文吉,他暗自吃驚,心想陳菲菲真是料事如神,寧文吉果然就在魏廣生的駐地,而且今晚他就露了馬腳,看現在這架勢,擺明了就是要暗算自己,從這點看,他確信寧文吉就是奸細無疑,只要把他活捉,帶到魏團長面前,所有疑問自然煙消雲散。
寧文吉似乎也猜出他的心思,他獰笑一聲,突然掏出手槍,對着王登學的頭扣動了扳機,一顆子彈穿透畫像,貼着王登學的眉毛飛過去,把他驚出一身冷汗,畫像也脫手而出,心想幸虧天黑,對方瞄不準他的位置,不過他想抓人的念頭也就此打消,他赤手空拳沒法對付一個拿槍的人,況且還有個女人躲在暗處,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打冷槍。
畫像從他手裡滑落,不巧正落在寧文吉手裡,他看着畫中人,突然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半邊臉隨之抽搐起來,隨後一咕嚕爬起來,對着王登學連開數槍,這回王指導員早有了防備,他臥倒後在地上就勢打滾,跑到較遠的位置,本想搶回畫像,又怕受到兩面夾擊,無奈之下只得轉身逃離,寧文吉似乎並不急着追他,見他逃走,便收起槍來,只是凝視着這張畫像,嘴角露出一絲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