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頭頂,紅色手指還在嗎?”她一句話提醒衆人仰頭觀瞧,頭頂上只有一個黑色窟窿,那隻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抽走,先前頭頂上響起的腳步聲也聽不見。
“它跑了,所有人都跑了,就剩下咱們幾個了!”士兵的眼睛掃過他們每一個人,從他的話裡辨不出真僞。
魏團長推了推車門,發現並沒有鎖死,外面雨依然在下,天色陰沉如墨,這雨似乎打算永不終止,地上積水匯聚成河,棕色的泥漿橫流,一股溼冷的氣息撲鼻而來。
他無奈地看着暗灰色的天際,神色憂慮,心裡愈發煩躁,開始感覺到這虛幻世界留給自己的時間越來越短,眼看着駐地的積水就要變成洪水,像這樣的速度,沒多久這裡就會變成一片真正的沼澤,到時候他們全都得被困在卡車上,隨後被淹死。
陳菲菲其實心裡比他還着急,一方面縱然是雨水越來越多,如果他們想不出辦法找到那三個士兵的話,在這裡淹死的結果就是醒來後變成活死人,記憶全部丟失,這也是他們打下的如意算盤,若想活着走出去,就必須馬上找到他們,更別提自己的父親還有微波發生器了!
她覺得這些人和物應該都在一起,駐地就這麼大,不知他們能躲到哪裡去?她後悔自己沒早點識破四個倖存者佈下的奸計,從魏團長看他們那疑慮的眼神就應該猜出這幾個人全是使用的僞裝身份,與換命不同,他們幾個用的都是“換皮”的技術,不是法術,這些都是用在人腦裡的,欺騙人意識的僞裝技術,她以前也探究過,最早入侵崔堂主的時候,她和寧文吉雙人合璧,把思維電波的波形弄成四不像就是一種換皮方法,放到現實世界,這就和化裝是一樣的,在意識世界裡,這種僞裝更具有欺騙性,而換命則是換成一個宿主意識所能識別的人的身份,在他的意識裡,自己的所有言行都是藉助那人的嘴和手,她猜測那四個人之所以沒用換命,還是因爲倉促趕來,對駐地的戰士性情沒有充分了解,若是貿然換命,其實更容易露出破綻,她們才用了換皮,雖然引起了魏團長的警覺,可並沒露出明顯破綻,要不是自己靈機一動,用頭頂上紅色怪人能被無線電波引爆的特性,讓綠衣女的潛意識恐慌起來,這才識破了她的身份。
這幾個帶着顏色代號的女人都是入侵意識一等一的高手,她們構建的虛幻世界,會是以某人意識爲基礎的嗎?還是四個人平均分配,共同構建出來的?至少她覺得應該是平均分配的,含義是這個世界的佈置由四人共同參與進來,這也能解釋爲什麼她抓住綠衣女人的時候,用她的血只能還原出片段的記憶,因爲在構建這個意識世界的時候,每個人所承擔的記憶材料都是平均分配的,也就是各佔四分之一,在紫衣女沒死以前,這個比例就應該是五分之一,因此她拿到的那本藍皮書,就必然是一本缺字天書,因爲裡面只有五分之一的內容。
想到這裡,她走出車廂,身後跟着魏團長和薛半仙,寧文吉和士兵心懷鬼胎,左顧右盼跟在他們後頭。
她帶着這支奇怪的隊伍,又來到發現那四個“倖存者”的深壕跟前,那張沾滿泥漿的魚皮仍在,只是壕溝裡水位又升高了不少,魚皮被水泡得腫脹起來,片片魚鱗鼓起,看起來好似一具即將腐爛的魚屍,紅皮宛如血水,淌入渾濁泥漿。
她指着魚皮,問哪個能下去把它撈上來?魏團長說我能,邊說邊挽起袖口,可她搖了搖頭,把視線投到了士兵身上。
“你就是從這兒爬上來的,還得你下去才行!”她說。
“我早已經不是他了!”士兵說。
“你此時,必須,還得是他,所以這趟非得你去不可!”她的語氣不容辯駁,心裡早已盤算出了下一步打算。
士兵無奈,迫於身後的魏團長和薛半仙,不敢違抗她的指令,嘆了口氣,只得步入齊腰深的積水裡,摸索着來到溝邊土牆旁,把半埋在泥中的魚皮拉出來,上面早伸出手來,幾隻手一起用力,魚皮拖着水花被拉到岸上。
“看看,你現在和他一樣了,皮都泡白了,身上衣服也溼透了,他們雖然躲在暗處,可依然能察覺出咱們的行動,你可以用一腿泥騙過他們的監控。”陳菲菲說。
士兵此時終於明白了她讓自己下水的用意,翻起白眼跟他們回到車廂上,雖然周圍全是鐵皮,可還是比水裡暖和不少。
剛爬進車廂裡,她就吩咐薛半仙關緊車門,只有頭頂上那盞昏黃的小燈還開着,從頂上的窟窿裡往下滴水,魚皮就放在還魂機器旁邊,機械懸頭正對着魚頭的方向。
“你要幹嘛?”魏團長看她抿嘴咬牙的架勢,不知道她腦子裡又冒出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想法。
“給這張魚皮還魂!”她眼中泛着狡黠的光芒,接着告訴魏團長,這張魚皮既然能化身成魚妖,按照這幾個兵的說法,駐地異變的源頭是由於自己在田王莊紅色小人爆炸的時候,身上就帶了怪人的魂魄,隨後來到駐地,又把這“鬼魂”帶到了這兒,而這鬼魂由於“朱貼”的法術被封在駐地裡,又被還魂機器賦予了外形,藉着漫天大雨沖刷出來的死魚皮,幻化成了怪魚形狀,現在他們拿着這張魚皮,如果給它強行還魂的話,就能把躲藏在暗處的紅色怪人吸附到車廂裡來,既然營地的一切怪異都由紅色怪人而起,那還魂後,至少他們能把它限制在車廂的範圍以內,找到了它,也就找到了破解異境之門。
“可你剛纔不是說過,造成這些的原因其實是幾個女人嗎?這紅色怪人只不過是她們製造出的障眼法罷了。”魏團長不解地問道。
陳菲菲解釋說,這就是意識世界和現實世界的區別之處,人的意識是極端感性的,不會講究事物的根源,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人心之所以神秘莫測,正因爲如此,永遠無法猜出下一步會冒出什麼念頭,她自己也知道那幾個兵就是特務僞裝而成的,可他們營造出的氛圍讓人相信,真正的恐懼之源在於紅色小怪人,而這個意識世界目前還是由她們主導的,想要破解,就得順着她們的思路往下走。
“她們既然想讓咱們相信這套把戲,那就往下繼續好了,老孃就要給這張魚皮還魂,她們要想維繫這套謊言,就得讓紅色怪人老老實實地從車頂上的洞裡鑽進來!”她像個漢子一般叉着腰,自信滿滿地笑道。
“要是她們偏就不按你的意思辦,讓你白忙活一場又將如何?”魏團長聽她這麼一說,也對意識世界的邏輯關係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那樣更好,”她說,“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咱們眼前這套機器就是假的,那擺在這裡的人形模子就是廢物,還有那紅色小人本就不該存在,因爲它本就是被這臺機器還魂而存在於這裡的,之前咱們所經歷的所有事情就會像朽木雕像一樣轟然倒塌,這個意識世界本來是通過相信這個機制和現實世界聯繫起來的,如果裡面的人察覺出它的虛假,那咱們所有人就會馬上醒來,回到現實中去,也省下了咱們還魂後還要乾的很多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