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步步逼近,王指導員拔出槍來,先對着它開了一槍,正中面門,可對方毫無反應,儘管那張臉被子彈打碎,裡面紅色的枝條向外翻出來,反而顯得更加駭人,王登學開了一槍後,意識到此物本是植物,沒心沒肺,子彈對它毫無作用,而且這把手槍裡,原本就只有兩顆子彈,現在打出去一顆,還剩下最後一發,他還打算留到關鍵時刻使用。
開槍沒用,就只能肉搏了。
當想到自己要和一棵植物廝打,他不禁苦笑起來,這種感覺很荒謬,就像是小孩子慪氣和大樹摔跤一樣,而且他不知道對方的命門在哪兒,只怕光憑力氣解決不了問題,況且自己的手還受了傷,沒法使出全力,他想了想,決定不和小野正面接觸。
就在此時,對方已經迫到身前,伸手就來抓他的胳膊,而且從頭部破口中伸出觸鬚,也是朝着他傷口來的,他試着踢了對方一腳,感覺對方身體裡面很沉很粘,靠硬力去擊打,就像是拳頭打在棉花上,收效甚微,他見勢不妙,轉身就跑,在速度上他還是佔據優勢的,小野毫不遲疑,緊隨其後,但很快就被他拉開距離。
王登學一邊跑着,同時在想這可能就是趙興忠的策略,對方一心想逃跑,但只憑電磁鐵有無法逃出駐地範圍,因此咬傷自己,讓小野逼迫自己離開此地,由於小野速度偏慢,只要自己逃走,它定然追不上,而自己跑遠後,對方就可以落地了,“如意算盤打得不錯!”他心裡悻悻地說道。
跑了兩步,正好經過一個綠色木頭箱子,他眼前一亮,暗想這不是自己白天殺死傷員後,藏屍的地方嗎?他兩步跳過去,一腳把箱蓋踢開,屍體依然躺在箱子裡,這下他有主意了,這纔是小野的屍體,而且全身血肉模糊,大熱天在箱子裡悶了快一宿,蓋子一打開,散發出的腥味都能讓人捂鼻子,他想做個試驗,看那植物人過來會不會被屍體吸引,於是悄悄躲到旁邊,很快假小野緩步而至,它果然被箱中的淤血所吸引,停在那裡不動,然後蹲下去,讓自己的頭臉儘可能接近屍體表面,從嘴裡還有破口部位,很多細小觸鬚伸出來,像蚯蚓的身體一樣,變得越來越細,越來越長,最後碰到屍體表面,這些觸鬚頓時變成暗紅色,貪婪地吸收着屍體表面的血漬。
他看到眼前這一幕,覺得很噁心,反正怪物已經被拖住,他可以去找發電線圈了,那時候的電機工作時,都會發出巨大轟鳴聲,聲音頻率很低,他站在營地正中間,仔細捕捉空氣中飄過的任何聲音,果然不出他所料,很快電機的轟鳴聲就被他捕捉到了,其實作爲背景,聲音一直存在,只是人的大腦對這種單調的背景噪音具有過濾能力,時間一長,就會不自覺地忽略掉,只有靜下心,仔細傾聽,才能察覺來。他循着聲音找過去,在白布帳篷後面發現一個連帶的小號帳篷,兩者其實連在一起,只是高度上有細微差別,不仔細看還真分辨不出來,轟鳴聲就是從小帳篷裡傳出來的。
掀開帳篷,他看到那臺龐大的電機,足有一人多高,粗大的線圈彷彿坦克車身,從裡面放射出的強力磁場,足以託舉起兩人的重量,電機周身被鋼殼包裹着,他縱然想拆卸,也無從下手,而且電機底下的電纜,其粗細程度也堪比成人手臂,循着電纜走向,他發現就在電機下面是一扇活板,打開後,裡面全是白花花的砂糖,這些砂糖分成幾層擺放,最下面是一個漏斗,此刻上層砂糖正源源不斷往下流淌,漏斗連接的是一個黑色的龐大鐵盒子,陳菲菲曾經對他說過,這盒子就是用來產生電流的高溫電池,白糖流下去後,在盒子裡被加熱到攝氏一千五百度以上,瞬間碳化,電流就此產生,持續給電機供電。
十噸砂糖要是全都消耗完,估計一天時間都不夠,他沒時間等待,只能迅速把它摧毀,而且決不能放趙興忠回去,他要是回去,一定會告密,可要抓住他,就必須摧毀這臺電機,或者地下的糖電池,可電池表面也被黑色生鐵殼覆蓋着,該如何下手呢?
留給他的時間越來越少,他開始着急,使勁撓着頭,猛擡頭時,發現停在門口的卡車,他的視線停留在卡車油箱,既然要開回去,那裡面的汽油不會少,他趕忙跑過去,手裡還端着個臉盆,過去後擰開油箱,用臉盆裝滿汽油。
這些汽油被放在儲糖倉庫上面,他用手槍試着瞄準,槍裡還有一發子彈,他暗自慶幸剛纔幸好沒打出去,現在剛好派上用場,此時只要他扣動扳機,就會引燃汽油,進而讓整個倉庫的白糖全都燃燒起來,他的手指就放在那裡,剛打算開槍,又聽到流體接近乾涸時,所發出的特有嘶嘶聲,回頭去看,原來假小野還在吸食真小野屍體中的血,淤血馬上就要被吸乾,到時候它還會奔着自己過來。
王登學心想既然要燒,乾脆燒個痛快好了,這樣的怪物留在世上,只會貽害無窮,於是快步貓腰跑過去,趁着屍體血液還沒被吸乾,拖起屍體扭頭就往回跑。
怪物吸血正酣,沒想到血源被人搶走,遂擡起頭,追趕過來,兩者一前一後,王登學速度依然佔優,他拖着屍體來到電機旁邊,把屍體的腦袋扔到汽油裡,然後躲到旁邊,專等着假小野過來。
假小野沒眼睛,全憑着空氣中的離子味道辨別方向,它拖着沉重的身子,滑行般往前移動,它天生對汽油之類的有機物味道不敏感,不明就裡撲到屍體上,繼續吸血,王登學微微一笑,自己等的就是它過來,見它已經進入圈套,舉起手槍,對準臉盆裡的汽油,打出了至關重要的一顆子彈。
槍聲響起,空中立時傳來殺豬般的慘叫聲,那是趙興忠的聲音。
王登學心裡納悶,自己並沒衝着趙興忠開槍,他怎麼叫得那麼慘?
趙興忠本來一直繞着營地在飛,居高臨下,也能看到對方一切動作,一開始覺得他沒辦法只能走人,後來發現他找到電機,心裡有些着急,但轉念一想,電機和電池都很結實,他就算拿重機槍掃射也不會損壞,又放心了,後來發現王登學竟然想到用汽油去燒,這次真着急了,想過去阻止,又忌憚他手裡的槍,自己想跑,又怕他開車來追,其實他也陷入兩難境地,無奈之下只能繼續繞圈跳躍,當王登學開槍的時候,他已經預料到自己的結局,在空中發出絕望的嚎叫。
子彈射進汽油裡,火焰頓時騰空而起,伏在其中的屍體連同假小野頓時被點燃,空中立時飄出焦臭的味道,同時臉盆被高溫燒漏底,燃燒着的汽油流進地下的糖料倉庫裡,白糖被點燃,焦臭中又散發出焦糖的甜香味,香臭交集,火光沖天。
王登學感覺到周圍越來越熱,趕緊往後退了幾步,因爲糖電池被裝在封閉的鐵殼裡,如果爆炸的話,其殺傷力與炮彈彈片相當。
他一直往後走,剛退到安全位置,就感覺大地微微顫動了一下,隨後才聽到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空中鐵片飛揚,然後又聽到趙興忠慘叫的聲音,這次他是重重摔到地上,疼得半天站不起來。
王登學趕忙跑過去,用力把他擦在腳下。
“登學,饒命!”此刻他只能苦苦哀求對方。
“沒時間跟你廢話,我問你,到底是誰安排你躲在這兒裝神弄鬼的?”他厲聲吆喝起來。
“我說,說,是,陳菲菲陳縣長。”趙興忠答道。
王登學氣壞了,心想這傢伙死到臨頭還耍滑頭,又狠狠踩了他一腳,劇痛之下,趙興忠流着鼻涕**起來。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不說實話就地正法!”他喊道。
“沒騙你,真是陳縣長!”趙興忠急得眼淚都流下來了,看他樣子不像是在說假話,但王登學不相信陳菲菲會這麼做,如果真是她,那她可就真成了革命叛徒,一方面傳遞假情報,同時又暗中安排漢奸在這兒演戲欺騙組織。
“我知道你哥哥的死和陳菲菲有關,你這麼說,不會是故意報私仇吧?”王登學問道。
“不是的,她現在是我的頂頭上司,我巴結她還來不及呢,怎麼敢報復?這是她親筆簽署的密令,給你看!”趙興忠說着,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上面果然寫明要他佈置假營地,迷惑八路軍,署名正是陳菲菲,同時爲了證明自己的話,他還拿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他和陳菲菲兩人的合影,畫面上兩人正在吃飯碰杯,樣子十分親密。
“果真是她,這怎麼可能!”王登學大驚失色,失聲叫起來,照片從他手中滑落,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