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田中小尾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見到了滿身塵土,氣喘吁吁的陳菲菲,她看起來神色慌張,田中小尾心裡一沉,知道縣城肯定又出事了。
陳菲菲告訴他,昨天晚上孫大顯帶着偵緝隊二十多人,從縣監獄裡劫走了關押的俘虜,出城叛逃八路了,她說自己和高副官看到他們一行人出城,就偷偷跟蹤他們來到城外,看到了偵緝隊投降八路的全過程。
對於這個消息,田中小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孫大顯的爲人,怎麼看也和八路不是一路人,他不相信這樣的人能投降八路。
陳菲菲適時提醒他,說縣監獄的看守昨晚都見到孫大顯進了監獄裡,把犯人裝上一輛驢車,運出城外。
田中小尾在困惑中叫來了看守監獄的那幾個僞軍,這幾個人也苦等了孫大顯一個晚上,一直到早晨,還是沒見他的人影,幾人心裡一合計,心想壞事了,孫大顯不會是被八路給抓住了吧?要是孫大顯被八路抓走,那他們幾個合謀借走犯人的事兒可就藏不住了,他們也怕掉腦袋,所以趁着還沒人來,早就商量好了對策。
幾個僞軍剛訂立了攻守同盟,田中小尾就派人來叫他們問話,一見到田中,幾個人就一口咬定,昨晚是孫大顯帶着二十多人,全副武裝來到縣監獄,硬生生把人給劫走了,他們把責任都推到了孫大顯身上,知道他如果現在沒回來,以後肯定也不會回來了。
“八嘎!”田中小尾拍着桌子罵道,“他把人劫走,你們不會報告皇軍的幹活?”
“太君冤枉啊!”領頭的僞軍帶着哭腔訴起苦來,“孫大顯的人把我們全給綁了,直到今天早晨我們才被換班的兄弟救下來,然後馬不停蹄就來報告皇軍您了!”
“八嘎!八嘎亞路!”田中小尾憤怒地捶打着桌面,一肚子火不知道該往哪兒發泄。
緊接着,從守城部隊那裡也傳來消息,說是昨晚城門就要關閉的時候,孫大顯帶着一大羣人,趕着兩輛車出了城,而且出城的時候態度極爲囂張,他們覺得很詫異,但沒敢管,因爲當時孫大顯帶的人太多了。
田中小尾問幾個僞軍,王桂芝和孫大顯是否有家人在城裡,得到的答覆是兩人目前都是光棍,父母長輩都已經亡故,也就是說,縣城裡除了他們哥倆,再無一個親人。
“孫大顯的,良心大大地壞了!”田中小尾眼圈通紅地盯着半空,似乎孫大顯就漂浮在那裡,他恨不得一把把他抓過來,然後撕成碎片。
田中小尾心裡被這股火窩得坐立不寧,他隨即帶着人來到孫大顯的家裡,就在他家的桌子上,他看到了一封信,這封信並不是薛半仙帶回來的那封贖人信,而是一封勸降信,這封信是昨晚全殲偵緝隊後,陳菲菲又讓盧鐵旺寫的,她今天一早回到城裡,頭一件事就是讓耿長樂偷偷潛入孫家,把這封信放在他的桌子上。
田中小尾看完信,覺得自己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根據信上所說,他覺得事情起源於王桂芝被抓,八路要他帶着俘虜出城投降,並威脅說如果不照辦的話,就要殺死他的表哥,因此孫大顯選擇了出逃。
他突然覺得自己以前的用人策略很失敗,他此時開始感覺這些本地的土豪和惡霸都很不可信,不管是程雲彪、龐越還是王桂芝,孫大顯,似乎總有背叛他的理由,經歷過這些事情以後,他心裡已經不太信任這些本地漢奸們了。
因此在回到憲兵司令部以後,他叫來陳菲菲,當着衆人的面,突然宣佈任命她爲永定的代理縣長,接管龐越的職位。
在場的所有人都傻了眼,陳菲菲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明白田中小尾爲什麼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田中解釋說,自己早就想過要撤掉龐越的縣長職位,最早的時候他看中了程雲彪,不料程雲彪心懷不軌,陰謀取代皇軍的統治地位,那次多虧了她陳菲菲,程雲彪死後,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來接替龐越,但很快龐越竟私通八路,也多虧了她陳菲菲,才化解了龐越的陰謀,陳菲菲聽到這兒嘴角微微一翹,心想多虧了山崎玉給自己作證。
田中又說,這次的事情,也多虧了她陳菲菲冒險出城跟蹤,才發現了孫大顯的陰謀,雖然沒能抓住他,但是他覺得陳菲菲對皇軍非常忠心,他現在能夠信任的中國人,也只有陳菲菲一個了。
陳菲菲聽罷微微一笑,假意謙虛了一番後,接下了這個差事,她知道縣長這個身份對她和耿長樂開展敵後情報工作是個很好的掩護,這樣的機會現在如果不要,以後就再得不到了。
緊接着,她又當衆宣佈了一個關於自己的決定,那就是在一天後,也就是在除夕之夜,她要和高副官,也就是耿長樂,正式舉行婚禮。
田中對她的決定感到吃驚,可並不意外,他知道兩個人整天呆在一起,遲早會產生感情,只不過外表的祝賀掩蓋不住心中的一絲失落。
陳菲菲此時宣佈這個決定,也是無奈之舉,昨晚盧鐵旺告訴她,上級已經正式批准成立永定縣交通站,由她代理站長,耿長樂作爲副站長協助她的情報工作,盧鐵旺對她說,建立交通站是一項重要的敵後任務,而她已經答應了盧鐵旺的要求,也就是說,從昨天晚上起,她已經是一名八路軍戰士,爲了保密,交通站所有成員的名單一律隱去,即便在軍分區首長那裡,他們的名字也是以代號出現的,而她的肚子也在一天天變大,她纖細的體型已經無法掩蓋,幸好現在是冬天,厚重的衣服可以暫時抵擋一陣,等再過段日子,她一個姑娘家挺着大肚子,跟誰都沒法交代,其實這個主意她已經想了好久,只不過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宣佈,現在趁着田中任命,她邀請田中小尾主持她的婚禮,正好可以在全縣城廣而告之。
現在唯一不知道這件事的,只有耿長樂和山崎玉。
在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怎麼跟耿長樂說,儘管是假結婚,可她還是有些難以啓齒。
今後他們不必再住北崗醫院的宿舍了,田中小尾把龐越家的宅院送給她當婚房,當她帶着耿長樂站在龐家大院門口的時候,看到長工們正滿頭大汗地打掃院落,她驚異地發現這些長工們就是她在山崎玉的意識裡遇到的那些人,就連說話的腔調都一模一樣。
“新東家來了!”所有人都向她打招呼,她還不太適應這個身份,聽起來感覺很彆扭。
當天晚上,她叫來耿長樂,在自己房裡擺了一桌酒,兩人對視而坐。
陳菲菲端起酒壺,給他倒滿一杯酒,笑眯眯地問道:“住進大房子裡感覺不一樣吧?”
“嗯,”耿長樂點點頭,端起酒杯來抿了一口,“有種當了地主老財的感覺。”
“知道爲什麼咱們住到這兒來嗎?”陳菲菲笑面如花,她端坐在這樣裝飾華麗的房間正中,宛如卷軸上的貴婦畫像般高雅。
“你不是當了縣長嗎?當了縣長就得住縣長的房子唄!”耿長樂喝着酒,心情非常舒暢,不僅是困擾心頭幾個月的愁雲一掃而盡,而且還真心爲陳菲菲高興,而且覺得有她在身旁,前面的路會越走越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