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夕及笄禮上那羣烏鴉,的確是遺玉一個不小的惡作劇,一華前夜成功地在品紅樓的酒窖裡溜達了一圈,這叫遺玉臨時起了主意,讓她混進了第二日到長孫府打秋風的大夫們當中,趁着長孫府亂成一圈時,摸了摸裡面地形,入夜又繞着人家府外牆圈兜了一趟。
烏鴉是羣居鳥禽,喜遊蕩在樹林田野、亦或是高樓大廈間,入夏後,城裡也就只有廟觀寺院中棲息有這羣鳥類,城中廟宇寺院多不勝數,長孫家大宅隔壁幾條街上便有兩間,對於知悉這種聰明的烏類習性的遺玉,通過一些特別的小手段,沿途將這羣烏勾引到長孫家的院牆上,並不是什麼難事。
但這效果顯然比她想象中的更要好,或者該誇讚一華辦事的確是漂亮,又或者說長孫夕的確倒黴,遺玉雖沒到現場,也能想到那宴上用的香料必是太多,這才招引了這羣嗅覺靈敏的小東西。
一隻兩隻烏鴉,許是會怕人,但成羣結隊的烏鴉,卻是膽大包天,在這點上,它們和人類極像。
在漢時,烏鴉還是一種吉祥鳥,但唐以來,這種鳥中最聰明的種羣逐漸被誤解,因爲它們貪吃莊稼的壞毛病,也因爲它們那一身不討喜的黑色,這麼一大羣烏鴉在長孫夕的及笄禮上大出了一把風頭,甚至是蓋過了那幾位德高望重的夫人們。
日後人們提起來長孫家三小姐的及笄禮,怕是望也忘不掉這羣烏鴉。這可不是什麼好名聲,往重裡說,那就是凶兆。
長孫家因爲白天這羣不速之客,一日都陰雲籠本文手打版首發於55ab社區罩,遺玉則在當天晚上睡了個好覺,身體上的不適擋不住她的好心情,實際上,在許多事上都很大度的她,是個很愛記仇的人。
魏王府在長安城中養有一羣探子,平日都由阿生管束,那是李泰的人,而他似乎並沒有讓遺玉接觸這些的意思,因此主僕兩個一走,遺玉若要聽點風聲,還得專門派人去跑腿,她倒是不在意這個,在她眼裡,男人的事同女人的事,原本就是兩回事,哪怕是一對夫妻,女人那點丟不掉的自尊也不允許她凡事都完全要仰仗李泰的鼻息。
初九,昨晚被遺玉支出去做耳報的一凝回來,品紅樓那邊還沒有什麼動靜。
遺玉不急,蛇牀子散粉的效用不在這一天兩天,時間久了,那裡的常客必是能發現端倪,到時候有的鬧,雖說唐士風流,但對於一個將一夫一妻當成標準和目標的女人來說,對那羣“無辜”受牽連的客人並沒有什麼同情,左右等藥勁兒過去,對人身體並無害處,在這點上她還是有分寸的,既不能治他李恪,她也樂意給他添亂。【蝦米文學
考慮到初八長孫府上的麻煩,這兩天到魏王府報道的大夫們,遺玉讓管事們留了名帖記了一份單子,空了兩日,約莫着長孫家的火氣是消到了一定程度,才又讓人去請了單子上的大夫出診,堵長孫家大門。
長孫無忌是比遺玉所料更要沉得住氣,這羣“搗亂”的大夫雖說並不比烏鴉惹人愛,但他還是來多少送多少一人十貫茶錢,來即送,好請走。
長安城裡的大夫郎中螞蟻手打團第一時間章節手打望風而來,即便是爲了這兩頭相加二十貫的出診費和茶錢,也不勞上跑一趟,正是小雞站門翹兒,兩頭叨。
一時間,有本事的沒本事的都自動送上門,如此又是三天過去,勢頭有增無減,不光是大夫,遊方的郎中,會診的僧道,遺玉讓平卉拿了一張問單把關,只要是有點本事的,能答上兩三個題目,一個都不放過。
五月十三,腿傷養了一個月,傷口裡外基本上是癒合了,又改了一回方子,減去幾味刺激性過大的藥材,遺玉早上正在換藥時候,前院劉念歲稍了信過來。
“王妃,高尚書府上的大公子昨日在南林同人遊獵,被誤射了一箭,是否按例送藥材過去?”劉念歲站在門口,略弓着腰背對着屋裡頭道。
“誤射?”遺玉撩起眉頭,將手中絞紗的剪子遞給平彤,“什麼人射的,傷的重嗎?”
京中好騎愛射者廣,遊獵誤射的事不是沒有,甚至還有倒黴死人的,所以貴族遊獵,多是喜歡帶上一羣隨從,一來是爲排場,二來是爲擋險,高子健這金貴的少爺能被誤射,這概率還真是小。
“是高家的堂少爺高德安誤射,據說是正中了腰脊,人是給拾回去的,昨日高府亂了一宿。”
“擱上兩日,後天再以王爺名義送些補身的藥材過去。”聽說是高家自己人誤手,遺玉按下心頭冒起的那點古怪,吩咐道。
“是,”劉念歲在門口立了會兒,並不急走,猶豫道,“這幾日請來的大夫,是已過百,府中支出乃有千貫螞蟻手打團第一時間章節手打,敢請王妃示下,還要得個幾日?”一人十貫錢,百人便是千貫,這已超出王府半月支出,遺玉還沒表示,知情的平彤便出聲:“劉總管放心,這錢兩事後我主子自會添補上,你只管繼讀接待便是。”
“姑娘誤會了,”劉念歲隔着帷簾聽出是遺玉身邊大侍女聲音,趕忙道;小的並沒這個意思,王爺走前是有特別交待,府上事務概聽王妃安排,若叫王妃添補,王爺回來定不會輕饒小的,府中賬務由盧管事掌手,王妃自知咱們府裡底子,小的說句不當講的,府裡可不差錢兩,耗得起。”
“那您是何意?”平彤看着遺玉臉色,問道。
“小的是想說,這長安城裡,醫者有數,若要繼續請醫下去,時間長了難免醫者不繼,不若讓人再將榜文加抄,到城南城西偏處再行張貼,附近縣鎮,也可派人前去布事好叫人行來、醫不斷。”
“咳、咳,”遺玉正端着茶杯喝水,聽懂他話裡意思,險被嗆住,這李泰養的下人也是刁了,她就不信他沒瞧出自己使喚人去堵長孫家大門的貓膩,偏偏還給她出主意來了,比較之下,她還算是怕事的。
“劉總管考慮周全”遺玉接過平雲遞來帕子擦擦嘴角水漬,聲音不自覺地和軟了幾分,“再過幾日看看吧。”
“全聽您吩咐。”
劉念歲低頭行禮,退出院外,打折橋走下來,迎面遇上兩個管事,抄着袖子帶人往庫房那邊走,“去同盧管事說一聲,再叫人搬兩箱錢出來。”
魏王府,從來都不是能叫人欺負的主子被打了臉,當小的就算扇不回去,那也得會在旁邊遞棍子才成。
端午食糉,一入五月,後廚就送了一份精美的食單到翡翠院,供她挑選,裡面便有幾種糉子這時候糉裡包的都是果品還沒本文手打版首發於55ab社區那麼多花樣,遺玉想着要給盧氏同幾家親戚送禮,一早就把陳曲叫到跟前,說了幾樣新鮮的餡料,比如豬肉、松子、豆沙等等,讓她去準備。
端午前一天讓人送去韓拾玉那天過來,便是捎帶了盧氏自己包的兩樣,蜜餞和楊梅餡子,論精巧口味不若王府裡所做,但遺玉吃的卻高興。
盧家幾門親戚、程家,還有墨瑩文社那些夫人小姐們都派人送了糉禮給遺玉,程家兄妹好嘴王府糉子花樣多,程小鳳幾次跑過來,沒少打包帶這裡還出了一件事,程小鳳同一羣友人去登高,夏時蚊蠅多藏草木,回來時候全被叮了一身紅包,幾家小姐還被咬了臉面,獨程小鳳一個活蹦亂跳的爽利人,很是招人眼羨,程小鳳便拿了遺玉送的香囊出來顯擺。
蚊蟲之擾,煩不勝煩,即便是點了蚊香也難免被叮咬,眼見程小鳳的香囊奇效,打聽後得知是魏王府特製的藥丸,相熟的都上門去尋遺玉。不相熟的都尋了程小鳳討要,程小鳳不願給遺玉添麻煩,來一個拒一個。
這東西並不好做,被封雅婷幾人尋上門,遺玉讓平彤取了備用的一人送了她們一瓶二十粒裝的,裝在香囊裡能用半月,轉念一想這幾天沒見人的程小鳳,暗歎她體貼,就又讓兩姐妹趕製了兩百粒過去,好叫程小鳳拿去送人情。
沒幾日,這魏王府裡特製的驅蟲丸,倒在長安城幾個圈子裡,成了叫人趨之若鴦的物件兒,但因魏王府門出名的難登,即便是厚着臉皮上門,也沒有能見着螞蟻手打團第一時間章節手打魏王妃人。
五月十八,長孫府門前連續七日醫擾,流言四起,加上及笄禮那天黑鴉橫行,更有甚者暗說長孫家三小姐命薄,活不過年尾。
醫不斷,言不散,就在流言越傳越離譜的當口,遺玉這邊總算收到長孫無忌一封親箋,前面都是廢話客套,她只留意最後幾句:“魏王妃爲小女之疾求醫問藥,本乃義事,然府中不堪多擾,小女腿傷未愈仍需靜養,送醫之舉,老夫敬謝不敏,敢情魏王妃收納榜文,莫做餘事。若您能量行而爲,老夫自當謝過,至於需耗還請示意,定還不遺。”
先是明說她好心做壞事,然又暗示她收回成命,警告她要量力而行,最後才提出“償還”,滴水不露的一封信,表明了長孫無忌的態度,只是退步,卻不低頭。
但對遺玉來說,已是達到了目的,她不需多想長孫夕是氣是怒,是焦頭爛額還是對她更加憎惡,所要考慮的,便是要些什麼“償還”了。“呵呵,”遺玉笑着將信摺好,遞給平卉,“去好生收起來,回頭拿給王爺瞧瞧,”又轉頭對平彤道,“去前院告訴劉總管,叫他明天早上帶人到各處去將榜文收回,明天過後,再來府的大夫全部客氣請走,照實說,是長孫大人寫了信讓我不必代勞。”兩人剛剛應下,外面就有人來報:“啓稟王妃,高陽公主求見。”
遺玉摸摸剛剛包好的膝蓋,“請進來。”長孫夕使喚高陽還真是上癮了。
大約盞茶過螞蟻手打團第一時間章節手打後,腳步聲從外傳來,人剛進門,一打照面,還沒等遺玉多瞧她兩眼,便是一聲冷斥:“你這女人,毀了阿嫺不夠,就連夕兒也不放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