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得知宋天祿前一天一大早就拖着行李急急忙忙的離開,而那也正是他對賀寧翻臉爽約的同一時間,這樣的時間巧合意味着什麼,似乎就很明顯了。
保姆周姨看出三個人的表情都略微顯得有些凝重,原本她是怕事的,不願意惹到東家不高興,所以什麼事都不想摻和不想過問,但是現在一看這三個人的表情,還是被勾起了好奇心,幾次欲言又止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咋了這是?是不是……宋天祿在外面幹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兒了?”
“他平時有沒有什麼比較……反常的舉動?”賀寧沒有正面回答她的這個問題,而是有些含糊的又拋過來另外一個問題,聽起來倒像是默認了什麼一樣。
保姆周姨頓時就有些緊張起來,這畢竟是她工作了一年多的地方,宋天祿也是平日裡經常會接觸到的人,不止是她,現在就算是換成任何一個人,忽然有貨真價實的警察上門調查自己身邊經常打交道的那麼一個熟人,並且似乎還暗示了那個人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恐怕誰都會感到有些緊張和害怕的。
“反常……我也不知道怎麼能夠算是反常啊,”她兩隻手因爲緊張而下意識的交握在一起絞來絞去,“那要是跟別人比,二十五六歲的人了,也不出去正正經經的上個班賺個錢,就見天兒的拿着他老子賺的錢在外面帶着狐朋狗友花天酒地,那在我看來就算是反常。你們要說他人本身有什麼反常的地方,那成天喜歡搞一些嚇人倒怪的東西,那種算不算?”
“你指的‘嚇人倒怪’是什麼?”湯力皺了皺眉,開口問。
周姨伸手朝樓上的方向指了指:“東家不在家,我不好帶着你們上去看,頂上三樓一層都是宋天祿的地方,二樓是東家兩口子住,還有客房什麼的,我住一樓,平時這家裡的衛生都是我打掃不是麼,我其實一直都挺害怕去樓上幫宋天祿打掃的,整個三樓一上去,我就覺得自己好像進了鬼洞似的!”
說到這裡,她還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看樣子是真的有些害怕的。
“鬼洞?什麼意思?”唐弘業有些沒有明白周姨的意思。
“就是他那屋子裡總是掛着一些亂七八糟特別嚇人的畫,都是血淋淋的,什麼一手拿着刀一手那這人頭啊什麼的,反正我看了心裡頭就直發毛,看多了晚上都得做惡夢的那種,”周姨搖搖頭,很屎接受不了宋天祿的那種風格,“我又一次就還挺小心的跟他說了一句,我說咋你那屋總是那麼嚇人啊,他還挺不樂意的,說我什麼沒文化沒品位,我也被他說了一肚子氣,我自己閨女也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還是學什麼設計專業的,那總有文化有品位了吧!也沒像他那麼把屋子搞得烏煙瘴氣,都是一些鬼鬼怪怪的玩意兒啊。不過後來我就不說了,他爹媽都不說,我一個在人家家裡頭做家政當保姆的,我管得着人家麼。還好東家也知道宋天祿喜歡搞那些東西,就跟我說讓我沒事兒也不用特意去打掃他那一層了,他什麼時候需要,跟我說,我再去,這才稍微好一點。我之前也聽他媽抱怨過,說他大晚上的在樓上看電影還算什麼的,淨看一些鬼哭狼嚎的東西,大半夜裡頭本來就安靜,他爹媽就睡他樓下,那動靜把他媽給嚇得都做了噩夢了!”
“這家的女主人一般什麼時候打麻將回來?”賀寧試探着徵求周姨的意見,“要是她還得挺長時間纔回來的話,你就帶我們上去看一眼,咱們快去快回?”
“不行不行,那我可不敢!”一聽這話,周姨立刻就擺手表示了拒絕,“這事兒絕對不行,我這要是帶你們上去了,回頭丟了啥少了啥,那不成我的責任了!”
她這話一出口,唐弘業和湯力的臉色就都變得有些不大好看了,周姨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忙又替自己開解說:“我的意思不是說你們能手腳不乾淨,小偷小摸什麼的,你們是警察,怎麼可能幹那種事兒呢!對吧!想一想也知道我不可能是懷疑你們什麼。我的意思就是說啊,哪怕什麼都沒缺沒少,哪怕就是掉哪裡他們自己找不到了,或者是從什麼別的地方發現我有可能偷偷的帶着人上去過,到時候人家反咬一口,就說是因爲我帶人上去,所以丟了什麼什麼東西,那我就算是渾身上下都長着嘴,我也一樣是說不清楚啊。”
正說着,大門口忽然傳來了響動,周姨臉色一變,趕忙起身朝門口迎了上去,似乎是有些緊張的,賀寧和湯力他們三個也跟着站起身來,不過沒有一起迎向門口,而是站在原地等着,看看是這家的什麼人回來了。
打從大門外面進來的是一個穿着一件皮大衣的中年女人,年紀看起來比周姨能略小一點,好像也就四十五六歲的樣子,臉上的妝容不算淡,一頭染成了棕紅色的披散着的捲髮和厚厚的毛領混雜在一起,看起來有點亂蓬蓬的,她手裡拎着一個四四方方的手提包,包上面墜着明晃晃的logo掛件,就算賀寧從來沒有怎麼太接觸過奢侈品,也可以輕而易舉的看出那個手提包價格不菲來。
“周姨,上午家裡頭來沒來人?我剛纔回來都時候,小區大門口的保安可跟我說了,說是先前什麼人來找我們家啊?我當時嫌冷不願意開着窗聽他說,也沒聽清,到底有沒有人來過,幹什麼的啊?”那女人一邊低頭脫着腳下的長筒皮靴,一邊最裡面問着保姆周姨,見周姨支支吾吾的也沒有回答出來,有些納悶的擡頭看過來,正好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周姨,還有周姨身後客廳裡面的三個人,她的臉色登時就難看起來,眉頭一皺,斥責周姨道,“老周你是怎麼搞的?我以前跟沒跟你說,我們自家人不在家的時候,不管誰來找,都別忘屋裡放?不管有天大的事,也得等我們人回來了之後再說,你不能私自做主?你之前的怎麼回答的?是不是說好,說沒問題?結果現在呢?你又把我們的交代都給當成是耳旁風了是不是?我跟你說以後你要是再這樣自說自話,我真的要考慮換人了啊!”
周姨手足無措的訕笑着,支支吾吾的說:“不是的,他們幾個是市公安局的警察,來家裡找你們想要了解啥情況,我估摸着你快回來了,今天外頭也實在是太冷,就讓他們先進來等着你,我也是剛讓他們進來的,沒幾分鐘,真的。”
“行了,不管是幹什麼的,就算是天王老子,家裡的主人不在家的時候你也不能給我往裡放!而且我今天這是有個朋友臨時有事提前離開了,不然的話,你怎麼可能知道我這個時間會回來?”這位顯然應該是宋天祿母親的女人略微有些頤指氣使的又責怪了周姨一句,不過在聽說這三個人是公安局的警察之後,她的態度倒也略微鬆動了一點,教訓過了周姐之後,又對她說,“你還在這兒傻站着幹什麼啊,趕緊去給客人拿點飲料,洗點水果,都這個時間了,拿些點心出來。”
周姨趕忙應了聲,迅速的走去廚房的方向做準備,宋天祿母親把手提包隨手放在進門處的玄關櫃子上,趿拉着拖鞋朝賀寧他們走過來,對他們笑了笑,態度倒是比對周姨要好上很多:“哎喲,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你們會來,讓你們久等了!三位來我們家找我們是有什麼事麼?”
“你是宋天祿的母親吧?”賀寧開口向她覈對身份。
宋天祿母親點了點頭,笑着說:“是啊,你們是不是覺得有點兒不太像?好多人第一次見到我都不相信我是宋天祿的媽媽,都說我太年輕了,像是他大姐,不像他媽。其實就是我生這孩子比較早,十九歲就生他了,再加上我平時還挺注重保養的,所以好多人都不相信我有那麼大的一個兒子。”
賀寧也對她笑了笑,宋天祿母親對自家保姆的態度可以說是有些張揚而又倨傲的,給人感覺有些淺薄,不過隨着方纔那一番話說出口,賀寧便意識到,她並不是一個特別有心機的人,可以說頭腦應該算是比較簡單的人,頗有些問一答十的傾向,這樣的人不去評價個人素質之類的,倒是比較好的調查對象。
“宋天祿去哪裡了?”唐弘業對於什麼年輕與否,保養心得都並不感興趣,於是在宋天祿母親這一番自我吹捧之後,他便立刻開口詢問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他啊……好像是出去旅遊了吧,臨時決定要走的,走的時候也是急急忙忙,我也沒仔細問啊。怎麼了?你們找他有什麼事兒啊?”宋天祿母親這才意識到這三個人是公安局的警察,來找自己的兒子可能事情並不會太好,略微多了幾分緊張的開口,眼神在三個人的臉上掃來掃去,似乎是想要觀察出什麼來。
唐弘業想要開口說話,不過被賀寧搶了先,賀寧態度很溫和的對宋天祿母親說:“是這樣的,我們是想要找宋天祿詢問一些事情,瞭解一個他的好朋友。”
宋天祿母親一臉的恍然大悟:“哦!你是說那個叫孟宇辰的是不是?他平時是跟我們家小金關係最好的,不過我可是半隻眼睛也看不上那個小子,總覺得小金跟他在一起混久了,早晚要被他給帶壞,但是交朋友這種事兒,兒大不由娘,我說了人家也不聽,該怎麼着還怎麼着,我也是生一肚子冤枉氣,沒辦法!”
“小金?”湯力知道了宋天祿母親對宋天祿的這個稱呼,這恰好也是在案發現場做筆錄的時候,那三個在校大學生說宋天祿對自己的自稱。
宋天祿母親點點頭:“是啊,我兒子小名叫小金,其實原來是叫他金子,但是他大了以後覺得不好聽,土氣,就改叫小金了。當初那可是我們家的金疙瘩,我老公家裡頭三代單傳,生小金的時候第四代的大孫子,這可把我公公他們都給高興壞了,說這就是家裡頭的金疙瘩,金元寶,別看那會兒我老公還沒做生意發家呢,家裡條件就普普通通,那也是寶貝的不得了,後來條件越來越好,那全家老少的就都更寵着他了,說是含嘴裡怕化了,頂腦袋上怕嚇着可一點不過分。哦,對了,你們打聽孟宇辰,那小子又幹了什麼不上道的事兒了?”
“你知道他們最近熱衷於一個什麼‘驚悚派對’麼?”賀寧試探着問。
宋天祿母親搖了搖頭:“這事兒我不知道,沒聽我兒子說起來過,不過一聽這種破事兒的名字就知道,肯定這倆小子感興趣!他們倆平時就喜歡看那外國的恐怖片,放着好好的電影不看,就專門挑那種這個腦袋一下子砍飛了,那個腸子流一地的玩意兒,有一次他們倆在我家裡頭看電影,我也怕他們搞別的亂七八糟的,就上去看看情況,哎喲我的天啊,正好看到投影那上頭一個殺人的鏡頭,血噴的多老高,這把我給嚇得!因爲這個還跟小金大吵了一架呢。”
“這次宋天祿是跟這個叫孟宇辰的人一起出去的麼?”賀寧問,似乎是比較關注孟宇辰的行蹤似的。
“還真不是,我也就是聽說他們倆不是一起出去,我才稍微放心一點兒,”宋天祿母親回答說,“我問他來着,他說他自己出去有事兒,還不讓我問,我後來還問孟宇辰呢,那小子真的在家,就是嘴巴特別牢,什麼也不告訴我。”
“上一次孟宇辰來你們家是什麼時候?”湯力問。
宋天祿母親想了想:“頭小金出門他還來過呢。”
“可以讓我們去宋天祿的房間看看麼?”賀寧徵求她的意見。
宋天祿母親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答應了,起身帶着他們上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