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夜之後,一切歸於正常,方舟也是一掃內心的陰霾,頓覺一身輕鬆。對於昨夜的黑兇一事,方舟只是隨便打發了狄翠鶯的疑問;至於宋忠,在這方面宋忠忌諱頗深,從來不會多問一句,也不想多聽一句;秦鴻則是恢復了以往的“冷麪寒刀”,依舊面癱着一張臉,沒有任何表情。樑伯並沒有多問什麼,只是交代了狄老漢千萬不要亂動下地。
方舟、秦鴻等一行,又加上一個狄翠鶯,五人一同來到了嶺前村。衆人出錢爲狄翠鶯請了大夫去看狄老漢,也就此分別,狄翠鶯對方舟似是有些不捨之意;方舟笑言,回來之時會再去看你。
別過狄翠鶯,衆人找到一屠戶的房子,決定留下秦鴻陪樑伯暫住一晚,待二人先行進入半截嶺打虎。屠戶姓耿,一見到銀子,立馬笑開了花,更醬了四個醬豬蹄兒,取了一壺好酒交給方舟、宋忠二人路上食用。一切安排妥當,方、宋二人便啓程要前往半截嶺,不過才走出到村口就被一位老者攔住。
“我說兩位小兄弟,你們這是打算過那半截嶺不成?”老者看起來十分的蒼老,聲音聽起來更是蒼老。
“沒錯!”方舟點頭笑道,不過就算是不笑,卻也是如同在笑一般。
“我勸你們兩個小兄弟還是先在村中住上一晚,明日清晨趕早多結上幾個人作伴再走吧,在那半截嶺之中,可是出現了一隻白額猛虎,天一黑就會出來吃人吶,現在都已過正午,天黑前你們無論如何都是走不出半截嶺去的。”
“哼——!一隻花臉貓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小爺纔不放在眼裡呢。”宋忠聞言是一臉的不屑,趾高氣揚道。
方舟狠狠地給了宋忠一肘,作揖道:“這位老人家,多謝您的好意,只是時下緊迫,我們必須要趕路。”
望着二人遠去的身影,老者緩緩地搖着頭長嘆了一口氣,更見蒼老。“可憐這兩個小兄弟年紀輕輕的卻要做那白額猛虎的盤中晚餐啦,是以好藥難治冤孽病,好話難勸糊塗蟲。神仙也難救該死之人啊,唉——!”
出得嶺前村,大約又走了一個時辰左右,二人終於走入了半截嶺。漫步在崇山峻嶺之中,仰望頭頂的壁立千仞,二人倒是頗有感慨。半截嶺附近萬壑千巖,一不小心就會迷失其中而尋不得方向。又走了一段時間,終於看見了幾座原本應該是連成一片的危峰兀立,可是卻硬生生的被削掉了一半兒,變成了幾座高不高、低不低巨大石墩子聚成一堆,半截嶺正是因此得名。
“這一座座原本高聳入雲的山峰居然是全都只剩半截,看起來還真是壯觀。”宋忠站在一顆巨大的古鬆之上遠眺着。
方舟卻是站在樹下的一邊四下觀察:地上有乾涸的血跡,零星可見一些衣料的碎片,除此以外,還有一些疑似屍骨的殘渣?方舟深吸了一口氣,看來這裡就是最近的案發現場了。
“喂,方舟你在下面找什麼呢?”方舟思索之間,身後大石上又是傳來了宋忠的聲音,不過聲音不是很清楚,像是嘴裡在嚼着東西時發出來的。
方舟並沒有轉過頭去,猜也知道宋忠已然是迫不及待地啃着那個被屠戶吹出了花兒的自制醬豬蹄兒,只因身後傳來了各種讓人難忍的氣味和聲音。方舟皺了皺眉頭,回道:“沒什麼,只是在尋找一些線索,看來這裡就是那老虎享用晚膳的地方了。”
宋忠聞言愣了一下,然後是一邊啃着手中的醬豬蹄兒,一邊仔細的四下觀察了一番:一條彎曲卻又寬闊的土道斜向東北、西南而通,道路兩面樹木稀疏,但是雜草甚高,確然非常適合(老虎)用來埋伏獵物,放眼就近除了自身所處的這一塊兒大石算是“高臺”之外,就只有方纔自己所站得一棵貌似千年的古鬆能當作“避難”之用。不過對自己來說,避難什麼的根本不需要,對方不過就是一隻個頭大了一點的花臉貓而已。
“方舟,你不吃嗎?這個屠戶的手藝還真不錯呢……你要不吃的話,小爺可就不客氣啦,嘿嘿……”宋忠一面“奸”笑着,一面拿起了最後的一隻醬豬蹄兒,說道。
“那麼油膩的東西我可吃不下,勸你也少吃一點。”方舟繼續在周遭尋找着蛛絲馬跡,不過有些累了,便找了一塊兒光潔的石頭就地坐下,然後隨口回答着宋忠。
“吃不下啊……嘿嘿,”宋忠臉上的奸笑又變成了壞笑,問道:“是不是最近火氣太大,不太方便啊,舟哥哥?”
方舟聞言,沒有好氣道:“你纔是呢,吃那麼多小心待會兒鬧肚子。”
“鬧肚子就鬧肚子好了,反正四隻醬豬蹄兒都吃進了小爺的嘴裡,你就後悔着自己啃饅頭吧。”宋忠吃飽喝足,便一伸懶腰向後一躺。然後,就直接滾了下來摔趴在了地上。不過這位小五爺只是在地上稍待片刻就跟沒事兒人一樣,站起身拍了拍土,又爬回到石頭上面側身躺下,不發一言。
方舟靜靜地看在眼裡,也是不發一言,面無表情的掰着饅頭送到嘴裡。
“方舟,你沒笑吧?”許久之後,在大石之上傳來了宋忠的聲音,音色幽然。
“沒有。”
“真的沒笑?”
“沒有。”
“那小爺相信你了……”
方舟嘆了一口氣,頗是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才捂上嘴開始偷笑。
……
高原與沐冰坐在“落水亭”之中,一面笑談,一面欣賞着周遭的蒼翠錦簇。
沐冰說笑着,突然指向一邊問高原:“高公子,這路面好端端的爲什麼會多出一個水坑,那邊怎麼還有好多看似深不見底的裂縫?”
高原眼望沐冰所指,心下了然,那正是月前與白不凡交手所致,再加上之後的幾場暴雨連降,現今儼然成了足以陷馬的水坑。高原想到這兒,不覺有些尷尬的憨聲地回道:“說來慚愧,那是高某月前與人交手時所致。”
“與人交手所致?”沐冰的神色裡頗是有幾分驚訝,自己在與羅宗勝惡鬥時,就是被高原所救,那羅宗勝的混鐵霸王槍更是被高原當場擰成了麻花,就知道高原的內功之剛猛可見一斑,可是他也不過才二三十歲年紀,居然就能練到如此程度,真是讓人有些難以想象。“高公子的武功當真是深不可測,想必在當世武林的頂尖高手中也當是有那一席之地。”
“沐姑娘你過獎了,反倒是沐姑娘你怎麼會招惹上那‘鄱陽十三怪’的‘混江蛟龍’羅宗勝呢?”高原一直都對此事有些在意,不過這纔得到機會開口詢問。不過並無他意,只是想借此更加深入地瞭解一點這位沐姑娘。高原雖是泥足情網,但並沒有就此昏了頭,因爲眼前的這位沐姑娘始終沒有對自己敞開心扉,直覺告訴自己:她一定有什麼不想說,或是不方便說的……
“這個……”一聽道高原提起羅宗勝一事,沐冰的臉上立時閃過一絲憂思之色。
果不其然,沐姑娘卻有難言之隱,我還是不再追問的好。想罷,高原急忙開口道:“沐姑娘,你若是不願意提起的話,就不要去想了,權當高某沒有說過,其實高某會提起此事也只是想多瞭解一點沐姑娘你,除此之外並無他意……”
沐冰看了一眼高原,高原的神情沒有異樣,只是訕訕的紅着一張臉,右手搔着腦後,他確然沒有其他的用意,此人是如此的真心對待自己,只是自己卻……沐冰心下嘆了口氣,嫣聲道:“多謝公子體諒,不是小女子不能說,只是江湖多舛,說來無益……”
沐冰說着便起身走到亭外,一直來到那亭邊的花叢之中,伸手竟將那尋花的彩蝶引在了纖纖細指之上,嫣然的一笑,宛如誤落凡塵的仙子,可是就在這一笑之中,究竟又藏有着多少不爲人知的憂思哀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