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溪是靳宛的手下,她家沈大廚既耐操勞又聽話,靳宛這個護短的人,自然不容許有人當着她的面欺負沈大廚。
跟趙輝和林晟這一番脣槍舌劍下來,靳宛心道沈大廚胸口的氣應該出的差不多了,也就沒有糾纏不放。
正待轉了話鋒緩和一下氣氛,忽地聽見外頭響起喧鬧聲,靳宛高高擡頭想越過衆多顆腦袋瞧瞧出了何事,奈何人長得實在是太矮了點兒,抻直了脖子好一陣兒也沒能瞧見啥。
不過靳宛也不用着急,很快就有人進來給林晟和趙輝報信兒了。
“林大人、趙執事,宮裡來人了。”
說完這句話,那報信的人有些膽戰心驚地偷覷了靳宛一眼。發覺靳宛正看向他,又慌慌張張地垂下了頭,腦門上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林晟同趙輝隱晦地對視,卻不知這時宮裡爲何會派人過來?
就在衆人心懷各異時,大門處響起一道清朗如風的嗓音,引得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去。
“本王子沒來晚吧?聽說今日我烏國商會迎來了一位新主,本王子特地來瞻仰一下新主的風姿。”
這聲音、這語氣,分明就是前幾日故意躲避靳宛的風祁羽。
聽到這話的衆人齊齊回身,皆是一臉目瞪口呆地望着俊朗無雙的風祁羽跨進大門,直直朝他們走來。
這、這不是在夢中吧?羽王子居然屈尊降臨了?
鄔京裡的人都知道主上對這個唯一的兒子有多寶貝兒,從他偷偷溜出王宮之後,由於擔心羽王子的安危,羽王子每去一處都得先徵得主上的同意。換句話說,羽王子今日到此,是得了主上授意的。
尋常時候商會可沒有這般榮譽,如果非要找出今天跟以往的不同之處來……
衆人目光不由自主投向了首座的年輕女子,臉色俱是微微變化。
風祁羽第一時間對上了靳宛的視線,瞧見女子柔瑩的目光,他此前心內種種複雜的滋味兒,竟神奇的溘然消逝。從小家碧玉的女子眼中,風祁羽清晰地感覺到她對自己的善意一如既往,她還是將他當做如兄長般的大哥。
——實際上這是風祁羽自己的想法,而在靳宛心裡,風祁羽纔不是什麼大哥,他是小弟還差不多。
無論如何,靳宛的坦蕩都讓風祁羽心生羞愧,覺得自己玷污了兩人之間這份純潔情誼。現在想想,縱然他再放不下靳宛,端的也沒必要躲避,這委實不是君子所爲。
好在一聽父王說靳宛今日要來商會上任,恐會遭受商會成員刁難,他便不顧一切地趕來,目的就是要給靳宛撐腰。風祁羽就想讓這些人看看,靳宛是他羽王子的至交,看誰那般不識相地敢開罪她。
想到此,風祁羽腳步略急,人羣讓開一條道路,讓羽王子和他身後的禁衛軍進入大堂。
“數月不見,羽王子越發身姿卓越了。”靳宛迎上前,笑意瀲灩地張口。
聞得此話,在場之人的神情又是一變。
如此熟稔的語氣,顯然兩人關係並不尋常。一些原意保持中立的人,此時愈發搖擺不定,隱隱約約有偏向靳宛這邊的趨勢。
而趙輝與林晟的面色,簡直不能用“難看”二字形容。
“小宛就別拿我取笑了。”風祁羽對着靳宛全然擺不出架子,眼神柔和了幾分,“聽說你安全抵達,我本想早日去拜訪,卻忙得抽不出身,你不怪我吧?”
靳宛被擄去湯國後,風祁羽可是險些帶兵打過去了的。後來兩人在湯國分別,靳宛去了姜國和燕國遊歷,這才分別了數月。對於風祁羽口中的“抽不出身”,靳宛知道八成是水分居多,但也用不着去捅破這層窗戶紙,當下笑着搖頭。
“那就好,我生怕小宛記仇了。”風祁羽故意裝出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實則想到那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心中卻是沉甸甸的,真是百味陳雜……
他風祁羽不是不敢同太子爺爭,而是找不出爭的理由。小姑娘一顆芳心早在太子爺身上,兩人當初結識於困窘之境,相互扶持走到了今日,別說是他,這世上怕是沒一個人有資格插進去。
吃力還徒惹憎厭之事,他不做。
見風祁羽好像沒什麼異樣,靳宛輕鬆不少,放心地同風祁羽開起玩笑來。
見他倆宛如多年好友一般隨意談笑,林晟和趙輝的心沉到了谷底,其他人則是後悔有之、後怕有之。可轉念一想,羽王子正值青年,靳宛這丫頭雖然在他們看來跟個稚子沒什麼兩樣,這年齡配上羽王子卻正好合適。
這麼一想,就連林晟都懊惱了,心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麼竟沒想通這裡邊兒的關竅?
風祁羽一來,無形間給靳宛壯大了聲勢,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多了。
如今商會的老狐狸們都知靳宛身份不簡單,一個二品夫人的名頭可比不過王妃來得貴重,畢竟風祁羽明顯就是烏國的下一任國主,真要惹惱了靳宛讓得風祁羽衝冠一怒爲紅顏,他們這些老傢伙一把老骨頭可不夠人拆的。
然而……
沒過多久,靳宛這未來王妃的帽子就被人給摘了。
風修聽到城中竟盛傳靳宛即將嫁入王宮,成爲羽王子的正妃,霎時驚出了一身冷汗。別人不清楚靳宛後面是什麼人,他還不清楚麼?若這話傳進太子爺耳朵裡,他王兒怕是有險。
於是第二天,風修便下了一道聖旨,禁止任何人傳播謠言,務必要將謠言扼死在搖籃之中!
可經此一事,朝中衆臣竟也浮起了不一樣的心思,幾乎全都後知後覺地認識到:靳宛這他孃的就是一座大金山啊!哪個要是能把靳宛娶進府裡,離富可敵國就不遠了!
風祁羽可不知道,自己現身給靳宛撐腰這一個簡簡單單的舉動,將給靳宛帶來什麼樣的煩惱……
在動身趕往帝都的前一天,三鮮樓彷彿一夜之間成了香餑餑,一大波人簇擁到此——雖然平常三鮮樓的客人就不少,可這天來的人都不是奔着吃來的,而是奔着靳宛來的。
三樓房間內聽到沈玉溪通報的靳宛,不信邪地打開了窗戶,頓時就被樓下那擠成菜市場一般的大場面給駭得六神無主。
沈玉溪在她身後幸災樂禍地笑:“恭喜你掌櫃的,活了十九年,終於有媒婆登門跟你求親了。”
——沒錯,底下的那一堆人海,幾乎都是來給靳宛說親的媒婆,外加求親的一干富貴子弟。
這一刻,靳宛的太陽穴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