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皇城之內,敖千當着數千人的面,向帝君下跪。
“帝國之女靳宛,品貌雙全、溫婉和善,兒臣初見傾心,立志非此女不娶。後與其歷經衆多,更感其有勇有謀,乃帝國女性之楷模。今日當着父皇的面,兒臣願向滿天神佛起誓:若得靳宛爲妃,從此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嬌玫萬朵,獨摘一枝憐。如有違背,此身粉碎,形神俱滅!”
太子之位,何其尊貴?
縱使是其他帝國的帝姬,也沒資格讓隆凰帝國的太子,下跪求親。更別說,要在天下人面前,對求親的女子一表忠誠!
尚未成婚,便如此癡情、如此專一?
若是弱水三千只取靳宛這一瓢,那太子要置皇室血脈與帝國未來於何地?
如此先例,萬不能開!
因此不等帝君回答,便有爲帝國前途着想的大臣們高呼“不可”。
“皇室血脈並非兒戲,殿下萬萬不能衝動許諾!”
“郡主雖德才兼備,可她終究是凡人之軀,不足以令殿下爲其放棄天下佳麗!”
“威靈帝國一直在外虎視眈眈,若太子殿下子嗣稀少,豈不是要將帝國斷送?帝君與帝后伉儷情深,爲帝后遣散後宮,且至今未納妃,如此行爲本就極爲不妥。如今太子又要重蹈帝君覆轍,待日後繼承帝位,豈不是又要讓後宮空置?”
聽着身後傳來的種種反對之語,敖千擡頭望着大殿之中高坐龍椅的帝君,再開口時擲地有聲。
“我隆凰帝國皇族所出,絕無庸才!帝君膝下非我一子,二皇子敖墨同樣有治國之能,衆大臣不放心,不若請帝君另立太子。對此,敖千絕無怨懟!並承諾會盡心盡力協助新任帝君,保我隆凰帝國安定繁華!”
此話一出,譁聲更甚。
“殿下!”
衆人駭然出聲,竟是紛紛跪地,伏首長拜。
“殿下不可妄言,不可妄言啊……”
面對一地跪倒的大臣,單膝跪地的敖千卻是堅定不移地對帝君道:“求父皇成全!”
敖時幽深的目光,停留在太子身上,久久不散。
他的兒,從未讓他失望過。
可在“情”之一字上,他的兒,也同樣繼承了他的癡。
當年語煙說過,要給他取一個簡單的名,讓他能不受皇家束縛,簡單自如地過一生。
所以,他是“千”。千千萬萬,萬萬千千,都是語煙的祝福。
曾經自己對語煙許諾,定會使她如願,讓千兒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後來語煙死了,千兒無心帝位,仍是被他逼着學帝王之術。那幾年,明知千兒最需要關懷,他卻因語煙之死,不敢面對幾位皇兒,任由千兒的性子越來越冷、越來越孤僻,甚至是將教導幾位弟弟的重擔,都壓在了千兒一人肩上。
終於,千兒成爲了一個合格的太子、合格的兄長;可他,卻僅僅是一個合格的帝君,而連個合格的父親都稱不上。
到了那時,看着千兒冷漠的眼神、冰冷的表情,他才意識到後悔。於是,他告訴自己,今後無論千兒想要什麼,他都要滿足。
可好多年過去,千兒似乎從未向他索取過什麼。漸漸的,他就以爲,千兒什麼都不需要。
於是,連他自己都忘記了曾經的諾言。
當靳宛出現時,帝君第一個念頭竟不是“千兒終於有想要的東西了”,而是“此人配不配得上千兒”。也因此,他險些出手阻撓,鑄成大錯。
他怎麼就忘了,自己的千兒有着一雙看透人心的眼睛呢?
若那女子不好、不配,他又怎會淪陷?
想到這裡,敖時眸色柔和。
伸出手虛扶他的太子,素來威嚴的聲音,此時帶上了一絲感慨、一絲欣慰:“太子對靖凰情深義重,吾有何理由不允?”
本來大臣們還希望帝君出言反對,阻止一下太子殿下撒瘋,結果這父子倆一個比一個癲狂。
果然,他們就不該對能爲帝后廢除後宮的帝君,而有任何僥倖之心!
大臣們此時幾乎已經絕望了。
若是帝君答應了,那們不管他們這些大臣同不同意,這件事基本上就是板上釘釘的了。
這個時候,大臣們不由得開始暗暗埋怨靖凰郡主了。
可惜,由於太子殿下的那番話,所以不論是誰,都不能因此將責任推到靖凰郡主身上。沒聽到殿下說嘛,是他對郡主一見傾心!
爲了能夠迎娶郡主,殿下連“獨摘一枝憐”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要是他們再說點什麼,不小心破壞了郡主對殿下的印象,而導致郡主不肯嫁給殿下,那他們豈不是罪該萬死?
屆時,太子殿下娶不成心上人,那八成是要把氣撒在他們身上了……
仔細想想,跟後宮昌盛比起來,貌似還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一些。
是故聰明的大臣們,再也不敢說一句反對之語了。
反而還要一個勁兒地恭維:“帝君英明,恭喜殿下得償夙願……”
至此,敖千的求親算是成了一半。
帝君的眼裡閃過狡詐,忽然有開口道:“雖說吾願爲太子與靖凰賜婚,可歸根結底,此事也是與郡主的終身大事。或許,吾該問問靖凰的意願,若她不想嫁給太子,那豈不是……”
大臣們聽了,不由得一個勁兒搖頭,示意帝君不要再說下去了。
就憑他們殿下的那個性子,要是真出現如此局面,那他肯定是要爆發的!他們可不想無辜受到牽連啊!
像這種情況,帝君就應該直接下旨,賜婚!傳喚郡主,這不是多此一舉,讓此事徒生波瀾嗎?
然而不管大臣們如何抗拒,公正的帝君,還是派人將靖凰郡主傳喚來了。
當靳宛聽到傳召趕來時,就看到文武百官全都對她行着注目禮。
這令靳宛不禁心裡狐疑,但看到敖千對她投來一道意味深長的視線,不知何故心裡竟是一跳。
再擡頭望見帝君嘴角噙着的笑,靳宛忽然猜到了什麼。
“靖凰叩見帝君,帝君萬安!”
“不必多禮,起來罷!”
帝君的聲音傳來,靳宛便聽話地站了起來,垂着頭恭敬道:“不知帝君傳喚靖凰,是爲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