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娘子,你都不可愛了……”
“娘子,快點進來嘛……”
“娘子,小寶貝兒……”
“娘子,人家腰疼,起不來了……”
“娘子,娘子,我想你了……”
屋裡的秀才鬧貓似的喵喵叫着,一句一個娘子,柔媚婉轉,越叫越騷,聽得在院子裡掃地的蘇夏至實在受不了了,面紅心跳的挪進了屋,手裡還拿着笤帚,對着卷在被子裡橫臥在牀上披頭散髮風情無比的某人吼道:“想死啊!”
“想呢……昨晚都快舒服死了……人家還想要……”吃飽喝足的秀才眼睛溼潤潤的都能滴出水來,此刻正上一眼下一眼地在蘇夏至身上瞄着。
我勒個擦擦的!蘇夏至在心裡哀嚎一聲:這個磨人的公妖精啊……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娘子爲何還能行走?”磨人的公妖精在看到自家娘子殺氣騰騰的提着笤帚站在自己面前以後,眉眼含春的臉上頃刻換上了一副不高興的表情。
“嗯?”沒聽明白他說了什麼的蘇夏至一挑眉:“我爲什麼不能行走?又不是殘疾。”
“唉!”幽幽一聲長嘆,他粉脣嘟起神情怨懟的橫了她一眼,站在裡屋門口的蘇夏至接受到這抹目光後立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連說話都還這麼有力氣。”搖搖頭,他仰面躺下,眼睛看着架子牀的帳子說道:“爲夫明明已經很努力了,盡心盡力地餵了娘子一夜呢,不是都說女子初承雨露會嬌軀不適行動不便麼。”
“行動不便又不是說不能行走……”才說了幾個字,面如火燒似的蘇夏至忽然住了口,心道:我理他幹嘛!這*變着法子調戲老子,就是騙我跟着他胡說八道呢!
想到此,蘇夏至馬上轉身,擡手就撩了裡屋的門簾朝外走去。
身後一陣響動,蘇夏至擡腿就想跑,奈何兩條勞累了一夜的腿確實有點軟,她還是被閔嵐笙給抱進了懷裡。
他緊緊地貼着她,先把她手裡的笤帚奪了扔出門去,隨即兩條纖細光潔的手臂環便在她的胸前,細碎的吻緊接着落在她的耳邊,鬢角,脖頸……
“娘子啊,爲夫開心呢!”他的聲音裡有她從未聽到過的滿滿的知足:“我知道你也開心,畢竟爲夫這麼好……”
“不要臉!”前一句蘇夏至聽得滿心溫柔,後一句就滿是鄙視了。
“呵呵!”他輕笑一聲,抱着她後退着到了牀邊,隨即用力往後一倒,兩個便後仰着滾到了牀上。
不等蘇夏至動作,他已經翻身用一條腿壓在了她的腰上,並一手支着頭側着身笑盈盈地望着她。
“你,你,你怎麼還不穿衣服!”看清身邊的人竟還是不着寸縷的時候,蘇夏至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看好了。
“人家腰疼麼。”他用手指捻起一縷墨發,用髮梢在她的臉頰上畫着小圈圈:“除非娘子給爲夫穿。”
蘇夏至拍開他的爪子一瞪眼,這貨一夜之前如同狐狸精附體,撒嬌,發騷,賣乖全用上了!
但是!她就吃這一套啊……
蘇夏至非常沒有骨氣的起了身,想去幫他找件衣衫。
“不用。”他爬到牀邊,把昨夜自己扔了一地的裡衣抓起塞進她的手中:“晚上還要沐浴的,這些都是才穿的,穿這個就好。”說完翻了身,四仰八叉的躺好,笑模笑樣地瞅着娘子。
“真是的!”蘇夏至接了衣服,側身坐在牀邊,把衣服都堆在牀尾,一件一件的拿起挑着,閔嵐笙馬上將整個身子都貼了過來粘着她。
才扶着他坐起把手臂伸進裡衣的兩隻袖子,閔嵐笙就沒骨頭似的又躺了下去:“娘子,你說爲夫是不是很心疼你,爲了怕娘子洗衣傷了手,都肯穿舊衣呢。”
蘇夏至懶得搭理他,彎腰爲他整理着裡衣衣襟上的帶子。
這些衣服是昨天他洗了澡後才上的身,根本沒穿多久時間就被他脫了丟在地上,而屋裡屋外的青磚地她都收拾的乾淨,連浮土都看不見,哪裡髒了?
娘子不理他,秀才也不生氣,繼續自顧自地說着話,她彎着腰俯視着他,他躺在牀上仰視着她:“我喜歡娘子的這裡……”說着他擡起身子在蘇夏至的脣上‘啵’了一口,輕輕的,像羽毛拂過。
蘇夏至情不禁的笑了,她喜歡這樣輕輕觸碰地輕柔感覺。
“這裡也喜歡。”就勢側頭又在娘子一笑纔出現在臉頰上的酒窩‘啵’了一口,也是輕輕的。
蘇夏至臉上的笑意愈濃,心裡柔柔的,連說話聲音都甜了:“擡腿,把這個穿上。”她小臉紅紅的,手裡拿的是他的褻褲。
“呵呵!”他口中輕笑,聽話地擡起筆直修長的腿來伸進了褲腿裡,卻在娘子爲他整理腰帶的時候快速地親在她的胸口處左右各親一下:“這裡也喜歡……”
“呀!”被偷襲了的蘇夏至條件反射般的一把推開他,後退半步,兩隻小手緊抓着自己小襖腹部的下襬急了眼:“你敢!”
“哈哈!”閔嵐笙雙手仰面躺在牀上雙手拍着牀板笑得無比張揚:“昨天夜裡爲夫就敢!”
“哎呦!”饒是蘇夏至身體裡住着一個現代的靈魂也受不了他如此的撩撥,她心跳如鼓,臉燙的要融化,兩隻手捂在臉上不敢面對他。
“傻娘子……”閔嵐笙起了身,赤足走到她的身前,拿下她捂着臉的手領着她朝外走去:“這樣的娘子真是可愛。”
牽着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平日常坐的椅子上,閔嵐笙轉身走到靠牆的櫃子前,開門從裡面拿出一個很新的木盒,那是蘇夏至陪嫁的妝奩。
木盒是時下最最普通的樣式,上着薄薄的紅色的漆,用金線在面上描了幾朵合歡。
打開蓋子,支起裡面的小銅鏡,閔嵐笙讓娘子對着書案坐好,他拉開盒子最下層唯一的一個抽屜,拿出了裡面的木梳:“今日爲夫爲娘子梳妝。”
梳妝?蘇夏至平日都是素面朝天,除了出嫁的那日請人幫着捯飭過一次,她便再沒有刻意的打扮過一次。
而這個妝奩裡除了銅鏡和抽屜裡的這柄木梳之外,一無所有,拿什麼梳妝?
解開她自己編的七扭八歪的辮子,閔嵐笙先用纖巧的手指把一縷一縷的頭髮通開,然後纔拿起木梳耐心的把她的長髮梳順。
蘇夏至的頭髮並不好。
穿越前,正牌的蘇夏至呆傻的徹底,連最基本的飢飽都分不清。給吃的就吃,給什麼就吃什麼,飢一頓飽一頓的湊活着長大。身子瘦弱頭髮稀疏,完全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當夏夏的靈魂住進這具身體之後,纔開始注意了調理,慢慢地養了一年多的時間,如今不說別的,單是這髮色就比以前黑了很多,而且還生出了很多新頭髮。
這些半長不短的新頭髮是最難打理的,這讓本來就不會梳古代髮髻的蘇夏至無比頭疼!
先前是亂七八糟地擰了個包子頭扣在腦袋頂上,結果那些不聽話的頭髮不一會兒就會東一縷西一縷的滑下來,用不了多久她就成了腦袋上頂着鳥窩的瘋婆子。
當了一段時間瘋婆子之後她總結了經驗,改變了策略,直接把所有的頭髮都攏在腦後編成辮子,就像現代京劇裡李鐵梅姑娘的大辮子一樣,垂在身後。
這樣果然利落了很多,最大的優點就是特別省事。
就是不那麼好看,而且總讓她有點穿越的感覺,很想揪着辮子捏着嗓子開口唱上那麼一段:奶奶,你聽我說!
身後,秀才動作輕柔,十指靈巧。舒服的她只想閉上眼睛,而實際上她也確實是很快的閉上了眼睛,默默地感受着他的細緻。
鼻尖一縷甜淡幽香惹得她忙睜眼看去,秀才正從一隻小瓷瓶倒了幾滴東西在手心,“是桂花油。”
將頭油在掌心研開,抹在她的鬢角髮尾之後,秀才又拿了木梳把她的頭髮從新梳理起來:“知道娘子喜歡素淨,不喜歡這些囉嗦東西,等你的這些碎髮長齊整了就可以不抹。”
“挺好聞的,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油了枕頭。”蘇夏至吸了口氣隨口說道。
“就這一點點不算什麼。”說話間他已經把娘子所有的頭髮都攏向頭頂的一側,只三兩下,一個漂亮的髮髻就出現在他的手下:“把釵子遞給爲夫,也在那個抽屜裡。”手按着還未固定的髮髻,他對娘子說道。
“嗯?”她遲疑着伸出手去,小心地把妝奩的抽屜又拉出一些,一枚簇新的金釵靜靜地躺在裡面。
伸手拿起金釵蘇夏至並未遞給他,而是湊在眼前細細地端詳着。
兩股釵金燦燦沉甸甸,有些壓手。釵頭上是兩朵初開的並蒂蓮,金色的花瓣並未全部打開,就像才做了新娘的女子害羞帶怯的嬌羞模樣,美不勝收!
“這是金子做的?”看了半天,蘇夏至突然問出這麼一句。
閔嵐笙一嘆氣,心道:這個財迷!
不過口中還是應了一聲:“金的。”
蘇夏至一聽二話不說就把金釵往口裡送去,然而不等她咬上金釵已經易了手:“爲夫就知道你會這樣!哼!”
閔嵐笙說着便把金釵插進她的頭髮將髮髻固定好,然後俯身把頭搭在她的肩上兩個人一起往銅鏡裡望去。
鏡中女子容貌清秀,眉眼帶着淺笑,頭上新梳的髮髻正是已婚的婦人該梳的樣式。
閔嵐笙蘇夏至的視線在銅鏡中凝視,彼此對望着。
“金釵綄青絲,恩愛兩不離。夏夏,我愛你……”他看着鏡中她的眼睛極輕極輕地呢喃。
夏夏,我愛你……這是她讓他說的話,閔嵐笙總覺得這話別扭,可,她愛聽,他就會說……
“……”蘇夏至一怔,隨即扭頭撲到他的身上不可抑制的哭了起來。閔嵐笙由着她哭,一隻手攬着她,一隻手輕撫着她單薄的後背:“好了……好了……娘子受委屈了……”
直將他腰上的裡衣哭溼了一片,蘇夏至說不清道不明的各種情緒才舒緩了一些,耳中才聽明白他說了什麼,隨即破涕而笑,把臉上的鼻涕眼淚都蹭在他的衣服上,帶着濃重的鼻音說道:“去你的!哄孩子麼……”
忽然想起妝奩的小抽屜裡好似還有幾樣東西,她馬上回身去翻看,原是幾樣胭脂水粉和描眉的黛色,都是年輕女子喜歡的東西。
在抽屜的最裡面還有一隻看着已經用了很久的荷包。
蘇夏至認得這個荷包,是閔嵐笙往日掛在身上的東西。
“什麼時候放進去的……爲何我不知道……”蘇夏至看着妝奩裡突然多出了這麼多東西有些吃驚。
“就是你躲在裡屋想逃走的時候。”伸手拿起荷包遞到她的手裡,閔嵐笙輕笑。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逃走了!”蘇夏至死鴨子嘴硬。打開荷包,裡面是一些銅錢還有兩張摺好的藍綠色的紙張。
“這是?”打開紙張,上面印着繁複的花紋已經銀莊及官府的半枚印記,蘇夏至沒有見過這種東西。
“是大梁通寶。一張一兩。”閔嵐笙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邊對她說道:“爲夫考取功名的那年,朝廷上設立了獎賞各地學子的時令。正好爲夫考取的是平縣的頭名,就拿了十兩銀子的獎賞。”
“幹得漂亮!”儘管事情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儘管他講的雲淡風輕,可蘇夏至還是聽得眉飛色舞高興異常!畢竟他的榮光就是她的驕傲啊。
“要獎勵!”原本好好說話的閔嵐笙馬上抓住機會嘟着嘴湊到她的面前。
“啵!啵!啵!”蘇夏至大大方方地幾個親吻落在他的俊臉的各個部位,最後又在他的脣上‘啾’了一下才舔了一下脣瓣說道:“相公好美味啊!”
“娘子也很可口!”秀才馬上接口說道。隨即兩個人一起嘻嘻哈哈的大笑起來,只覺得今日兩個人都瘋瘋癲癲的。
“黑心的東西!還藏私呢!一天到晚就會騙我,你是真把我當了傻子了。”笑過之後,蘇夏至馬上就翻了臉。伸手在他緊挨着自己的大腿上擰了一把:“還藏什麼了?趕緊都說出來把。”
“呵呵!”儘管被娘子擰的生疼,閔嵐上還是不以爲意的笑着說道:“爲夫身上最貴重的東西昨日已經一股腦的餵了娘子,娘子若是嫌少,也只能容爲夫以後慢慢的補了……”
這話又是一句極不正經的,蘇夏至情不自禁的想起昨夜的情景,隨即紅了臉扭頭不看他。
“你我成親的時候,爲夫確實藏了私。我性格如此,還望娘子體諒!”閔嵐笙說着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衣服非常嚴肅地對着蘇夏至行了一個禮:“沒給娘子聘禮,沒有喜宴,亦是連洞房花燭也是昨日才……”
說到這裡,閔嵐笙哽咽了一下,停頓了片刻才接着說道:“今日爲夫給補上,金釵爲聘,永結同心!”
蘇夏至放下手裡的荷包,也起身整理了衣裙,端莊的還禮:“夏至願與夫君永結同心!”
扶起妻子,閔嵐笙把她攬進懷中,視若珍寶:“爲夫藏了十兩銀子的銀票,原是想秋試的時候做盤纏的。”
“看着娘子日日爲我們的家操勞,爲夫藏不住了。每每看着它都覺得愧疚……”
“正好前幾日去了平縣,我就去‘一兩金’打了這支金釵,剩下的銀子都交於娘子了……”
“什麼!”當‘一兩金’三個字落入蘇夏至的耳朵的時候,她馬上吸了口冷氣。
‘一兩金’是平縣最最有名的首飾鋪子的名字,那裡的東西件件價值不菲,這裡的女人誰要是能有一件‘一兩金’的首飾那真是極有臉面的事情。
“這是‘一兩斤’買的?”
“如假包換,這支並蒂金釵正是一兩金價。”閔嵐笙臭屁的答道。
當時金價與白銀正是一兩黃金值七兩八錢白銀。閔嵐笙說金釵是一兩黃金的價格,那麼就是值白銀七兩八錢!
“你個敗家娘們兒啊!”天天從雞屁股里扣錢,跟雞蛋玩命的蘇夏至馬上炸毛!
閔嵐笙‘哈哈’大笑着躲進了屋裡,對於娘子不斷拍在自己身上的小拳頭並不在意,而是把穿上鋪的吉服拿了起來,很認真的瞧着。
做工極好的大紅衣衫如今皺巴巴的不像樣子。蘇夏至只看了一眼就挑了簾子落荒而逃。
那是他的吉服,上面盡是二人歡好過後留下的印記……在這件衣服上面他成了男人,她成了女人。
閔嵐笙癡癡地看了好久,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它鋪在牀上用心疊好,在櫃子裡尋了一張包袱皮包了,然後鄭重地收了起來。
……
初夏的一場雨讓熱起來的天氣涼爽舒適。
蘇夏至經過了多次試驗後的掛麪終於在晾乾後保持了穩定的品質。
掛麪這個詞並不是現代纔有的,在當時的市面上也是有這種叫做掛麪的東西出售。
蘇夏至買過一次,吃過之後發現這個朝代的掛麪與後世的掛麪在質量上還是差了太多。
因爲是摻了雜糧的緣故,現在的掛麪雖然很容易保存,可口感卻不怎麼地。
下鍋後很容易糊化,一根根的乾麪條沒煮多一會兒就成了爛糟糟地一鍋,沒了嚼頭的東西,只有老人和孩子會食用一些,所以銷量並不大,整個鎮子上只有一家鋪子有賣。
蘇夏至做的掛麪是完全用麪粉製作的。
爲了增強麪條的勁道程度,她又加了鹽和鹼在裡面,後世做麪食的師父都知道這麼一句話:鹽是筋,鹼是骨。
蘇夏至上一世學的專業就是與烹飪有關的,因此自然也是知道這句話的。
而往麪粉裡添加多少鹽鹼纔是合適的比例呢?這個是一道非常艱鉅的難題!
由於製作工藝和品種的不同,古代和現代麪粉的差異很大,所以照搬古代製作掛麪的方法和照搬現代的方法都是不可取的。
蘇夏至知道掛麪存在發展的巨大空間,也知道這種以後極爲普及的東西是能被普羅大衆所接受的,這就是她的商機!
因此她埋頭苦苦的做了數不清的實驗,在見到面條都快吐了的時候,終於的找到了一個合理的配方。
用這個方子又做了幾撥成品過後,家裡已經收了不少,蘇夏至開始琢磨銷售問題。
自己有家鋪子賣自家的東西當然是最好的選擇。可以目前她家的實力,買醃雞蛋攢下的幾兩銀子蘇夏至還不敢怎麼放肆的投入。
還是先試試水深水淺吧。蘇夏至最後做了決定。
“秀才家的!”高嬸子的大嗓門從院門外傳來,蘇夏至趕緊放下襬了一桌子的掛麪走過去開門。
“咱們山下村就你一家,門戶天天關得這麼嚴!”高嬸子進門就抱怨道。
“我這不是家裡養了一條狗麼,村子裡大人孩子都有,萬一它出去把人咬了就不好了。”
蘇夏至和閔嵐笙都是安靜的人,自己並不愛串門子,也不喜歡自己的生活過多的被外人所打擾,在關門閉戶過自己的小日子這點上,兩個人意見一致。
“嗷嗚……嗷嗚……”此時,已經當了惡犬的貓小白躲在主人的身後,對着不太熟悉的客人探頭探腦。
“貓小白,過來!”變聲期男孩兒特有的破鑼嗓子聲響起,高越從他孃的身後擠進了院子,先叫了蘇夏至一聲‘嫂子’,隨後蹲在地上對貓小白拍着手說道:“過來。過來啊……讓我看看長肉了沒有!”
被兒子擠得幾乎貼在門板上的高嬸子摟頭蓋臉的照着他就是一巴掌:“混小子!在哪裡都冒冒失失的,險些把娘擠進門縫裡去!”
高越晃了晃腦袋,完全不把她娘這一巴掌當回事。蘇夏至卻撇了嘴,暗想:俺家的門可沒有那麼大的縫子!
對於高越的示好,貓小白是不屑的。因此不管他怎麼叫,小黑狗就是不過去,只站在主人的身後好奇地觀察着纔來的一對母子,不長的尾巴左右快速的搖擺着,讓蘇夏至看了時常要擔心有一天它會把自己的尾巴搖掉。
“給你。”伸手撈起膽小如鼠的‘惡犬’走向高越,將小東西遞到他的手中,然後一本正經地問道:“現在看出它是白色的了嗎?”
“哈哈!嫂子,我不會上當了!”高越接過小狗,直接坐在地上大笑着說道。
“哎呦……哈哈!你就養了這麼個東西,還怕它出去咬了人?”高嬸子也拍着大腿笑個不停:“你是得看好了它,留神別讓那大耗子給叼了走!”
幾個人在門口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身後兩聲清冷的咳嗽聲恨不知趣的傳來,讓蘇夏至心裡一陣哆嗦,暗想:“這貨應該不敢出來吧……”
然,當她看到高嬸子和高越同時張着一張大嘴的吃驚表情的時候,希望頓時破滅!
好希望院門上真有一道大縫子讓她鑽進去啊……太丟人了!
正屋門口拿着一本書的閔嵐笙負手而立,月白色的袍子穿在他頎長提拔的身體上真是別有一番韻味,奈何,此時更有一番韻味的是他的腦袋!
秀才的腦袋上頂着一個巨大的鳥窩,而且是已經快被風從樹上吹下來的鳥窩,歪歪斜斜地掛在他的左耳邊,固定住髮髻的簪子插在裡面,眼看着就要掉落。
“秀才哥,你這頭髮怎麼這樣兒?”高越終是忍不住問道。
“呵呵,是你嫂子親手爲爲兄挽的。”閔嵐笙一派從容淡定地笑着,還不時的點一下頭。掛在頭髮裡的木簪也跟着晃啊晃啊,晃得蘇夏至的心都碎了。
“你秀才哥才洗了頭,嫂子給他挽的髮髻鬆些,天啊,梳得鬆些涼快。”蘇夏至快步走了過去,揪着相公往屋裡轟:“快去讀書,有爲妻陪着嬸子和小四兒說話就好。”
“哼!”閔嵐笙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聲,用眼睛掃了高越一眼,隨後對着高嬸子客氣地一點頭:“嬸子有事吧?”
“是有事兒……”高嬸子點了頭,又覺得這夫妻倆好似有點不對頭,也不知道自己的話該不該說了。
蘇夏至心裡那個恨啊!知道這東西就開始泛小心眼兒病了,頂着這麼雷人的一堆亂髮,這是成心讓她丟人呢!
“晚上加個炒韭菜,你想吃多少炒多少!”壓下心裡的邪火,蘇夏至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
“娘子,你先陪嬸子說說話,爲夫去去就來。”說着滿面春風的秀才揹着手回屋了。
“這是?”人家兩口子打啞謎,給高嬸子看迷糊了。
“嬸子坐。”蘇夏至進了廚房拿了兩個小板凳出來,遞給高嬸子一個,另一個自己放到了屁股底下:“小四兒你就坐地上吧……”
“成。”低頭逗弄貓小白的高越甕聲甕氣的應道。
“明兒有車去鎮子上,你去不去?”
山下村地勢偏僻地少人少,是附近幾個村落裡最窮的一個。村子裡的人家大多是過得撐不死餓不着的半吊日子,
近一兩年陸續的有一些農戶開始搬離,挨着山住,而九龍山上石頭多,能開出地來的地方少,又沒有大的野獸,因此靠山吃山這條路顯然是行不通的。
有人走了,再沒人搬進來,村子裡的人口越來越少,多少有些蕭條了。
村子裡定期會有騾車過來,大夥花上幾個錢就可以搭着去鎮子上,饒是如此,那些會過的女人們也大多不坐這個車。
高嬸子也沒打算去,只是隨口問問,她惦記着前段提起的給高越尋個差使的事情,所以眼睛不時地往正屋飄着。
“去。”蘇夏至攢了一大堆掛麪,正惦記着要去鎮子上試試水呢,有騾車倒是可以省不少力氣,她馬上就應了。
“嬸子是來問高越的事吧?”從正屋出來的閔嵐笙已經收拾的利利落落地走了出來,一頭墨發紋絲不亂,光潔整齊,那光滑程度,蘇夏至懷疑蒼蠅站上面都得劈叉……
閔嵐笙剛纔那一頭亂髮的造型確實是出自他娘子之手。
那日他給娘子梳好髻子之後,也曾要求娘子爲他挽發。而蘇夏至對古人這一頭賊長賊長的頭髮是生物痛覺!
開始的時候,她還能饒有興味的梳好盤起,然而試了幾次之後都是她的手一離開頭髮,相公頭上的髮髻就會像遭了雷劈的雷峰塔似的轟然倒塌……
如此試了幾次,閔嵐笙的頭髮被她扯下不少根來,還是沒有成功。
蘇夏至沒了耐心,於是開始耍賴,不想再做這麼無聊的事。
閔嵐笙倒是來了心思,心道:難道這一生我都沒有福分讓娘子爲我挽發麼?不急,不急,慢慢來……
從此夫妻兩個人爲這個頭髮暗暗較上了勁。
秀才天天給娘子梳得溜光水滑美美的。蘇夏至天天愁眉苦臉的對付,唉聲嘆氣。只恨不得相公剃個法海那樣的髮型纔好。
閔嵐笙呢,拿出水磨功夫,不着急不着慌,日日跟她耗着。更輕聲細語地說道:“娘子給爲夫梳成什麼樣都好,爲夫不嫌棄。”
蘇夏至給他梳個馬尾,他就拖着一頭長髮掃地。
給他梳個包子頭,他就嬌滴滴地說話都像了太監。
給他編個李鐵梅式的大辮子,他就搖着髮梢倚在門口含情脈脈地對她拋媚眼:“娘子,爲夫可美?”
好在小兩口在家沒外人,煩躁過後蘇夏至也覺得有趣,就是不想好好學挽發,而閔嵐笙氣得恨不得把她按到牀上就地正法,心裡越發的發了狠,嘴上卻笑嘻嘻地說道:“等下次到平縣,爲夫就這樣去。”
蘇夏至壓根就沒把他說的話往心裡去。瘋子才那麼出門呢。結果……今日她家相公就那麼頂着鳥窩,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院子裡,驚呆了來客。
那神情就差說一句話了:反正我什麼樣子都是娘子的功勞……
這邊蘇夏至已經下了決心,必須學會爲相公梳頭。那邊高越已經大嗓門的抗議上了:“我不去!”
“嗯?”前面的他們聊了什麼蘇夏至沒有細聽,如今不好插嘴,只好先看看再說。
“你這孩子!”高嬸子說着話就揚起了手,對着兒子又是一巴掌,這回高越猛的一回頭,瞪着眼睛衝他娘梗楞脖子:“我不去衙門,我就想跟着我爹四處跑鏢。衙門裡規矩太多,我纔不受那窩囊氣呢!”
蘇夏至這回聽明白了:“你秀才哥不是說要年底經了考試才能進衙門麼,又不是現在就去。你和你娘發什麼火。”
閔嵐笙其實並沒有幫着高越往衙門裡遞過話。他只是帶回一個消息,而這消息正是平縣的縣衙貼出的佈告上寫的,年底縣衙裡要進幾個衙差……
“嫂子,我外面跑慣了,受不得衙門裡的拘束。這事兒,我娘沒和我說就給我拿了主意,我也是才聽到。”高越低頭摸着貓小白,有些委屈地說道。
“嗨,反正還早,你秀才哥沒說人家只要滿十六歲的男子麼?到時候一查你歲數,沒準兒縣大老爺還不要你呢。”看娘兩個之間氣氛緊張,蘇夏至只好和稀泥。
“十六?娘,我今年才十四啊!”高越一聽這個,馬上眉開眼笑的轉頭對自己的孃親說道。
這邊高嬸子倒苦了臉,皺着眉,滿臉的不甘心:“沒準兒虛歲也成吧……”
反反覆覆地又問了閔嵐笙幾句,她才帶着高越心事重重地離去:“我再回去和老頭子覈計覈計,還是給孩子尋個長久的差事穩妥。”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是自己家的事兒蘇夏至自然不愁,她勸了高嬸子幾句才關了院門,一轉身,看見自己相公拿了把剪刀把廚房門口種的韭菜剪了一半!
“娘子,炒韭菜吃。”他笑的無害。
“艹!”她嚇得腿軟。
【第二卷微雨燕雙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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