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王從南家回來,剛到惠賢居,臉色驟然變得極差,今日當真耗費了他諸多精力。
“看你還逞不逞強!”南小酒見狀,快步從自己的寶貝藥箱裡拿藥丸給他吃,小拳頭攥緊,憤憤然道。
賢王無言,任由她數落。雖然一臉病態,但此刻心裡相當暢快,今日爲自己出了口惡氣,也爲死傷的部下報了血仇,雖然這還遠遠不夠。
南小酒的藥箱做工異常講究,由檀木打造而成,加蓋魯班鎖,藥箱內五顏六色的藥丸放置在精緻的瓷瓶中,不知何種功效的粉末狀藥物,裝在囊包裡,還有藥草和鋒利的尖刀插排在箱頂處...南小酒也不迴避,賢王爺正大光明的看她搗鼓,終於得見她口中的寶貝,他的王妃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神秘。她給的藥丸還真是神奇,剛剛明明身體疼痛得厲害,現在已經沒有了痛感,只是有些睏倦。
南小酒給他把脈之後,見他手掌上青筋隱現,微皺眉頭,提議道:“王爺,我給你做個全身按摩吧,給你好好舒展舒展筋骨。就現在!”
“如何做?”賢王爺問道,注意力集中在‘全身’二字上。
“脫衣服,躺下。”說着,南小酒挽起袖口,示意道。
當賢王爺把上身只脫得剩下了一件貼身的單衣時,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南小酒,且聽她言道:“我覺得還得給王爺你做一把躺椅,躺着比較舒服。”沒心沒肺的丫頭。不過,見她的輪椅不錯,對躺椅倒是有幾分好奇了。
“都脫了,躺下。”南小酒乾淨利落的把賢王爺上身僅剩的一件單衣脫下,賢王扶額,搞得他纔是該嬌羞的女子似的。
“吸氣,呼氣,放鬆。”南小酒一邊引導,一邊緩慢一點點用力掰扯他的手指,柔軟的小手合着適中的力度,找準穴道,搓磨他的筋脈,賢王直覺周身放鬆,睏意襲來....
賢王爺睡着了。
約莫半個時辰,南小酒深吸一口氣,額頭冒細汗,彷彿剛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眼看賢王爺熟睡,她自言自語道:“褲子也得脫了。”大腿連通着全身的經脈,賢王還無法行走,更要活動一番。手剛伸向他的腰帶,賢王突然睜開眼,捉住她亂碰的小手道:“本王下身不必按摩。”
南小酒眨巴眨巴眼,笑道:“王爺,諱疾忌醫可不好。”
“本王說了不必。”賢王爺繃着臉,起身,言辭強勢,不容置否。他這個樣子和自己小時候生病時,死活都不要扎針用藥的樣子如出一轍,南小酒不禁失笑,搞怪似的揪住他的兩隻耳朵,眯着眼睛,小臉湊上前問道:“呀哈?賢王爺出息了啊?嗯?”
“你...”被‘調戲’的賢王爺耳鬢泛紅,他還沒和哪名女子做過此等親密的舉動,連母后都不曾。他,上身未着衣物...
而後,只見他默默的捲起褲腿,說了句在他人聽來很傷感的話:“左右都廢了。”想看就看吧。
南小酒瞬間來了興趣,湊上前仔細觀摩。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查看賢王的雙腿,表面看來和正常的腿無異,但賢王卻無法行走,那肯定是有問題的。
她輕輕按壓膝蓋關節處,一點點用力,賢王爺面色沉靜,毫無知覺。片刻,南小酒從袖口摸出一根銀針,眯眼笑問:“敢不敢讓我扎一針?”
“隨你。”從刀劍之間拼殺出來的賢王,還怕一根小小的銀針不成?
南小酒特意將針下得很深,有鮮紅的血液冒出來,但賢王依舊毫無知覺。
南小酒微皺眉頭,聰明的小腦瓜轉不過來了,自言自語道:“沒道理呀?”
賢王似是早就料到結果,也不氣惱,笑問:“不是說今日要做魚湯給本王喝?”
南小酒努了努嘴,隨口回道:“我哪有...”突然眼睛澄澈明亮,脆聲道:“對哦!”
還不吝誇讚:“嘻嘻!王爺你真聰明!”
並說道:“你以後日日都要喝魚湯才能好!”
“我這就去!”說着就去喊管家捉魚。
獨留賢王一人搖頭失笑,低語:“還想日日做魚湯給本王喝...”
南小酒走後,雷進來稟報:“王爺,那件事已準備妥當。”
賢王聞言只道:“暫緩。”
“是。”雷略一遲疑,終究沒有問出心中所想,轉身離開。
賢王爺在南家以雷霆手段處置意圖行刺他的賊人和南家嘴碎的刁奴一事,很快便在聖京城傳開了。一隻只信鴿從聖京城飛出去,消息很快傳到聖京城外,傳遍四國...與之傳出去的還有賢王爺並非謠言所傳時日無多,人看起來精神還不錯。而且賢王夫婦恩愛有加,這也粉碎了另一個謠言,即賢王虐待南家三小姐。.
衆人也紛紛開始猜測,賢王是否有東山再起的可能。有人認爲有,因爲賢王並非時日無多;有人認爲沒有,因爲賢王無法行走,難成一國之君。像極了八年前賢王斷腿得勝歸來時的場景,一時間衆說紛紜。
皇帝左右沒有等來自己想要的結果,反而折了幾個武藝高強的禁衛軍,還惹了一身騷。
禁衛軍的首領稟報是賢王派人將四人的項上人頭交由禁衛軍的,這一點着實出乎他的意料。他想不明白,幾人如此隱秘的身份究竟是如何被察覺的?賢王不是吐血沒幾日可活了嗎?他和太傅那周密的計劃是如何被識破的?太傅身邊一定有賢王的眼線,那自己身邊呢?明帝生性多疑。
明帝氣憤的將御書房的東西打落一地,近身伺候的宮女和公公,都跪在地上,沒有人敢出聲。
“上玄,不是兄長在逼你,是你在逼兄長。”發泄一通,終是累了的皇帝喃喃自語道,神情恍惚,腦海中閃現很多畫面。上玄是賢王爺的字,聿修染又名聿上玄。
他們也曾是親密無間無話不談的兄弟,甚至聿上玄小時候,明帝經常抱着他玩耍。兩個兄弟才華學識都很出衆,經常被羣臣拿來做比較。隨着聿上玄慢慢長大,加之政見不一,兩兄弟也從親密無間的兄弟變成了心中漸生隔閡的對手。先帝對身爲嫡幼子的聿上玄疼愛有加,說偏愛也可以,一直是拿下一任君王的標準來嚴格要求和培養他。對早就被冊封爲親王的明王始終當做一個可用的將才來培養...而同爲皇家人,那個位子只能一個人來坐...
“是你在逼朕...是你們在逼朕...”明帝一雙陰翳的眼睛,讓見者膽寒。
這些年始終保持初心,效忠賢王的人沒少受到明帝一派的排擠,消息傳到他們耳中,一個個像是打了雞血似的,比打了勝仗都要興奮!
有賢王撐腰,賢王一派在朝堂之上的腰板可以挺得更直了。
傍晚,南小酒笑眯眯的,將一碗魚湯獻寶似的捧到賢王面前,請賢王爺品鑑。
聞着魚香,賢王爺生平第一次對吃食有了期待,他舀一勺放進嘴裡,魚肉嫩滑,味道鮮美。
“怎麼樣?味道不錯吧?”南小酒求點贊。
“還行。”賢王爺傲嬌的給出評價,脣角上揚。
南小酒嘻笑一聲,狗腿的說一句:“王爺若喜歡,明日還做給你吃。”然後也開始吃起來。
“小心魚刺,又沒人同你搶....”賢王爺輕斥,拿起帕子動作輕柔的爲她擦拭脣角。
南小酒腮幫鼓鼓的,笑了笑,低頭繼續幹飯。
不出意料,第二天北業朝堂之上又一個風暴。還是都與賢王有關。
“臣有本奏,臣請皇上體恤賢王爲國征戰勞苦功高,全城緝拿意欲行刺的賊人,徹查賢王在南家險些遇刺一案。”年邁的長廣侯韓邕偲匍匐跪地,聲音鏗鏘有力。他是先帝託孤的老臣,聽聞賢王再一次險些遇刺,老淚縱橫。對二王爭儲一事,和先帝一樣更傾向於文武雙全足智多謀的賢王。八年前在明王登基之後,爲了韓家明哲保身,甚至爲了撇清關係,讓自己的嫡次子與南家結親。
幾人相看兩眼,起身,跪拜:
“臣附議。”
“臣也附議。”
“臣也附議。”
“臣也附議。”
“....”
長廣侯親自出面,自然是有人樂意看到的,紛紛附議。
“臣也有本奏,臣請皇上嚴懲南氏刁奴,還賢王夫婦以尊名。”上奏的是韓統領,其實賢王爺的手段已經很凌厲了,但他要再加把火,給皇帝再添添堵。
明帝料到今日會有大場面,有那麼幾人對他從來都是面服心不服,所以心裡無所謂生氣不生氣。
“臣也有本奏”陸漢英上前啓奏,“有證據證明,此番在南家意欲行刺賢王的賊人,與三年前在皇陵行刺賢王的是同一夥兒人,臣請皇上着人重新調查賢王三年前皇陵遇刺一案。”這是賢王府傳來的消息。他擔任的是虛職,有更多閒碎時間,這三年一直在暗地調查賢王在皇陵遇刺一案,可是一直都沒有線索。
三年前,一名被抓的歹徒供認,他及其同夥兒都是敵國派來的殺手奉命刺殺賢王的,之後便咬舌自盡。隨後,刑部宣告結案。
大臣們聞言皆大吃一驚,這...三年前的案子不是結案了嗎?怎麼會...朝堂之上,朝臣開始竊竊私語。高坐在主位上的明帝緊握拳頭,此刻他是心虛的,在得知阿叵被賢王發現的那一刻,他就已料到今日會有人提出來。他本能的看向太傅的位置,那裡空空如也。經昨日一事,南家受到重創,南家父子皆稱病在家。也對,不然今日朝堂之上定然都是彈劾他們的摺子。
“臣附議。”
“臣也附議。”
“臣也附議。”
“臣也附議。”
“....”
一衆朝臣附議,皇帝一派小心翼翼的看着明帝的臉色,低眉順眼。今天這個局面若是有人膽敢站出來反對,定然會被狠狠地潑冷水的。
“衆卿以爲該派誰合適?”明帝問道,言語出奇的平靜。
周正不卑不亢的站起身請命:“臣周正請命。臣願重新調查賢王三年前皇陵遇刺一案。”
周正主動請命,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周正一直保持中立,從不參與王權之爭。
“那就有勞周卿了。”明帝點點頭。
“臣分內之事。”周正拱手道。
“賜賢王萬金,良田百畝,宅院一座,綾羅綢緞百匹,玉如意一柄。”皇帝金口玉開,着禮部辦,對賢王以示慰問。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百官跪拜。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