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在衡下朝之後臉色很不好,他像是被人抽去了精力,整個人神情恍惚,尤其是陸漢英那句賣女求榮,像一把利刃深深的刺進了他的胸口。
南家甘當皇上的馬前卒,把南小酒推給賢王用來羞辱他,賺足了皇上的寵信。北業誰人不知皇上因爲那個位置與賢王纏鬥多年,最後皇上如願贏了,可贏的並不光彩。別人也只是懷疑沒有證據,可他卻比誰都清楚,賢王斷腿就是皇上及其親信的手筆,因爲他親眼見到了那封蓋着明王印章的密信。而作爲皇帝恩師的南同龢,他的父親,就是他最信賴的親信。
想當年賢王是四國最意氣風發的少年,博學多才,又因着是先皇嫡子,身份尊貴,是儲君的有力人選。可先皇已年邁,賢王尚且年幼,先皇的大兒子也就是當今聖上,此時已羽翼漸豐。如果貿然立儲恐招致朝堂動盪。
八年前西圖人侵擾西北邊境,尚不滿十八歲的賢王臨危受命,掛帥出征。經過數月廝殺,賢王率部以少勝多,迫使西圖人遞上降書。卻在得勝歸程途中遭遇刺殺,下落不明,先帝聞訊急火攻心,兩天便撒手人寰。最後賢王在屬下們的拼死護衛下,撿回了一條命,可腿卻斷了。大皇子順理成章並“勉爲其難”的被推舉爲北業下一代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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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斷了腿的賢王在皇陵爲先帝先皇后掃墓時,再次遭遇刺殺,被刺客的毒箭射中,深中劇毒。據悉,賢王已時日無多。而這件事極有可能是皇上和他另外一個心腹成掌院的手筆。成掌院,他如今的老岳父,也是聞名四國的神醫,早年大隱隱於市,後來出山來到北業,成爲太醫院的掌院。他不知自己的父親這次參與沒有,參與了多少。
以賢王的智慧,不用想也知道是何人害他至此,斷了腿的賢王雖不能把皇上怎麼樣,也不會明目張膽的對付南家,可卻能輕而易舉要了南小酒的命,儘管一時半會兒不會要了她的命,可也不會給她好臉色,一天到晚的懲罰可能就是家常便飯。南家當真把南小酒推進了虎口。
思及此,南在衡心情沉重,榕兒活着的時候他已經違背了對她的誓言,如今百年之後他哪裡還有臉去見她。
一走進家門南在衡就直接去了庫房,管賬的管事一看老爺進來,連忙笑臉相迎:“老爺,您有何吩咐?”
“取五十萬兩銀票給我。”南在衡吩咐道。
“啊?五十…萬?”管事一聽數目嚇了一跳。
南在衡見他這個表情,緊皺眉頭:“怎麼?”
“老爺…銀子都在鋪子上,府上現在沒那麼多現銀。”管事一臉爲難。
“平日裡那麼大的花銷都開得,今日爲何沒有?”南在衡不明所以。
“平日是沒什麼,這不是大小姐被賜婚太子側妃了嗎,夫人拿走爲大小姐置辦嫁妝了。”管事道出實情。
“她共拿走多少?”一聽管事這樣說,他就知道數額不會小。
“一百五十萬兩銀子,五十萬兩金子。”管事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老爺的表情答道。
南在衡怒不可遏:“那麼大的數額她說拿走就拿走,誰給她的權力?”
“平日裡都是夫人管家…”管事小聲嘀咕。
南在衡聞言青筋暴起,深吸一口氣道:“你走吧。”
“是…”管事瞬間鬆了一口氣。
“結賬走人!”南在衡低吼。
“啊?老,老爺…不要啊…”管事惶恐,他不想丟了這個肥差。
“你這一身的綾羅綢緞應該要花去你一年的工錢。”南在衡意有所指。
“老…老爺…”管事聞言臉色煞白,又聽南在衡道:“你若不走,本老爺就將你送去官府!”
“老爺饒命,饒命啊老爺!”管事跪地求饒。
南在衡聽家丁說夫人和小姐公子們在芙蓉園,便也去了,還未進門就聽見一陣嬉笑聲,心情更加沉悶。
成氏第一個看見站在門口沒進門的南在衡,立馬笑臉相迎道:“老爺回來了。”
“老爺好。”一衆丫鬟婆子連忙行禮。
“爹爹。”南茹兒乖巧的行過禮之後挽上他的手臂。
“父親。”南知平和今日難得在家的南達平也起身行禮。
南在衡都未予理會,看向成氏,開門見山道:“聽說你今日去庫房支取了銀兩?”
成氏此時才發現南在衡臉色不太好,便小心翼翼的回答:“…是,老爺怎會問這個?”
“把它全部給我。”南在衡直接索要。
成氏遲疑片刻,有眼色的奉上,並小心翼翼地詢問道:“老爺,你要這麼多銀兩做什麼?”
“你要這麼多銀兩做什麼?”南在衡不答反問。
“我是給知兒置辦嫁妝用。”成氏笑得無害。
“巧了,你是在爲女兒置辦嫁妝,南某也是。”南在衡言語平靜。
“啊?”成氏和南知平相看一眼,後者聞言大喜過望:“謝爹爹!”
南在衡看着變了模樣的芙蓉園,感慨萬千,指着眼前的亭臺樓閣道:“上觀苑不是大丫頭該住的地方。今日就讓她從這裡搬出去,把東西都歸置成原來的模樣,把碎了的破了的缺了的東西都補齊了。”
“父親…”
“…老爺…”
母女倆聞言相看一眼,大驚。
看到被踩在地下的花枝,又道:“以後這芙蓉園除了下人打掃,其他人一律不得入內。”
“父親!”
“老老…爺!”
成氏和幾個兒女更加大驚失色,不明所以。
“管家。”南在衡沒有看他們的表情,轉身吩咐:“把這些金票銀票全部兌換成現金現銀,然後送去賢王府,再挑幾個能幹的丫鬟婆子給小酒一併送去。”
“是,老爺。”管家已經知道賬房的管事被趕出府去了,此刻心裡異常忐忑,老爺吩咐什麼照做就是,他不想攤上事。
“…什麼?”成氏和南知平臉色煞白,另外兄妹二人滿臉寫着不可思議。
管家領命而去,他又道:“南某警告你,別打小酒這些嫁妝的主意,否則南某便給你一紙休書,還你自由。”
“爹爹!”
“父親!”
姊妹幾人齊聲驚呼!
“老爺…你說…說什麼?”成氏心在滴血,她聽到了什麼?休書....
“爹爹!你做什麼?就爲了那個傻子?”南茹兒質問道,就爲了那個傻子,父親要休了母親?
“啪!”掌聲應聲響起,異常響亮!
“嗚嗚…”南茹兒捂着通紅的臉嗚咽,這是長這麼大父親第一次打她。
“她是你姐姐,你竟然一句一個傻子的叫她!小酒因何會傻?還不是因爲你!”南在衡怒目而視,說着說着就腥紅了眼。他彷彿看見多年前,小酒滿身是血奄奄一息躺在牀上的樣子。
“…嗚嗚…”南茹兒聞言臉色煞白,顫抖着手嗚嗚咽咽。
南在衡深吸一口氣,仰頭望天:“去祠堂跪着,天黑之前不許起來。”
“還有你。”南在衡手指點着不成器的小兒子,嘴裡數落着:“整日遊手好閒,好吃懶惰,色膽包天,從今以後不許你從庫房支取任何銀兩。”說完,不再理會幾人負手而去。
“父親!”
“老大管教子女不是老夫該插手的事。”太傅聽聞芙蓉園發生的事,依舊低頭喝茶,眼睛都不眨一下。